第18章 第18章
第十八章
“陛下，您已经守了公主一夜了，还是让奴婢来吧。上天庇佑公主会平安的，您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朕不妨事，晏儿早就醒了，清儿却现在还昏睡着，宣御医再过来看看吧。”
耳边对话清晰地传来，昏睡中的苏清不自觉得皱了皱眉心。
自称“朕”的并不是她的父皇，而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张口“清儿”，满心关怀，听声音，听语气，都只能让苏清想到一个人，天雪儿！
苏清刹那的惊愕后也就接受了，前世既然她可以当女帝，那么现在她的母亲当了女帝也不是不可能。
“陛下快看！公主的手动了！”
“清儿！你终于醒了！”
苏清刚睁开眼就被人欢喜地拥进了怀里，温暖的怀抱莫名亲切。
待抬头看清楚抱自己的人的容貌，她不禁心神一滞。
原本这辈子病倒之前的记忆经历和第二世一模一样，苏清以为一切会尽在自己掌握。
可惜上天弄人，她醒来后惊喜和意外一个接着一个，竟然比上次重生后的变化还要多。
苏清在湖水里临近失去意识前，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身影很像是她的母亲。
然而前面两辈子母亲天雪儿都是在她8岁年幼时早早去世，第二世还是从19岁重生，严格来说苏清上一次见到母亲还是三十二年前的小时候，实际上感受到的时间更为久远，根本记不清天雪儿的模样了。
不过苏清看到过母亲天雪儿的美人图，所有的画师都不约而同将其画得飘然出尘如同仙子下凡，本以为是画师夸张了些，但是那天意识朦胧间仿佛真的看到了九天玄女，她潜意识里就认作了是自己的母亲。
可直到这次醒来亲眼看到天雪儿，苏清还是觉得有如虚幻。
她的母亲竟然真的没死！
不过短暂的震惊之后，苏清内心更多的还是感叹天雪儿的美貌。
她如今并不是一个8岁的孩童，而是活了两辈子的成年人，还是一个见过大风大浪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女人，已经无法对突然死而复生的母亲产生太多感情。
可饶是现在的苏清，阅过美女佳丽无数，都不得不承认是画师把美人画丑了，天雪儿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
虽是母女，长大后的苏清也被奉为世间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却也比不过天雪儿的一半美丽。
苏清甚至有些佩服起来自己的父皇了，她作为一个女帝都要为天雪儿倾倒，可是他却为了江山，每一世都能狠心赐死美人。
与其说天雪儿像是仙女下凡，不如说她美得根本不像是凡人。
苏清不知怎地想起那漫天的梦幻般的黄金雪，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
也许，天雪儿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她并不属于这里。
不然苏清实在是无法解释伴随她而来的种种异象，六月夏季的白雪、红雪乃至黄金雪！
苏清上一世就想过，为何自己会重生，而且记忆里8岁以前的事情很多和前世不一样，可能就是因为她的母亲天雪儿也是重生的。
只是因为自己是天雪儿的女儿，存在血缘关系，所以才会重生，才会死后伴有同样的异象。
难道这一世，母亲天雪儿也再次重生了？
“清儿？清儿”天籁般好听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天雪儿的手在苏清眼前晃了晃，才将醒来后便望着她发呆失神的女儿唤回了神儿。
眼神一闪，苏清从美貌的迷失中抽离后，很快注意到了母亲天雪儿穿着装束的不一般。
这并不像是后宫嫔妃能穿的打扮，不管是头上的金冠还是身上的龙袍她都无比熟悉，完全是一国女帝的派头！
果然，天雪儿身上存在着变数！
苏清心里有片刻的惊惶，莫非母亲她真的在一个月前又重生了然后再次改变了世界？
然而现在的苏清不应该看出来这些，她不露声色地掩盖住自己的讶异，先是略显呆滞地唤了声“母后”。
思考着8岁的苏清此时的反应，她脸上瞬间浮现出又惊又喜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马上装作激动地扑到了天雪儿的怀里。
“母后！”这次苏清喊得格外动情。
一边酝酿眼泪，一边用哭腔诉说她跪了三天三夜想求父皇饶了母后性命但是父皇不见她的遭遇。
“母后！你还活着！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让我摸摸你的脸！”苏清将手伸向天雪儿的脸，抬头已是泪眼朦胧。
摸完脸像是还不信，苏清抓来天雪儿身旁少年的手就重重咬了一口。
她早已经瞟见了已经清醒的沈晏之，不过刚才不方便，此时抓住机会，可谓是下足了狠劲儿。
“嘶——”沈晏之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但是心有顾忌没抽回去手，再痛也隐忍压抑着不叫出声来。
苏清嘴里已经尝到了咸涩的铁锈味，果然松开口就看到一圈牙印深深往外渗着血。
心里痛快过瘾，然而仰起头看向沈晏之，苏清睁着一双无辜的泪眼单纯至极，“流血了！你会痛！是真的！”
都不容沈晏之有所反应，她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再次转身抱紧了天雪儿。
“母后！清儿醒来还以为你已经不在了，清儿，清儿也不想活了！”苏清埋头痛哭，声音哽咽着说话。
就这么一句，既表明了自己对母亲的拳拳情意，又说清楚了为何她醒来后会跑去湖边跳湖。
在湖中一击未能将沈晏之弄死，苏清醒来后便迅速做出了判断。
她现在不是女帝，而是个小女孩，不光大病初愈身体虚弱，而且年纪幼小无权无势。
想要真的杀了沈晏之，只能靠智取，不能用蛮力。
既然她的母亲如今成了皇帝而且看样子还很宠她，那借势一用又有何妨呢？
苏清只当做是自己醒来一心求死，莽撞间跳湖的时候无意间连累了沈晏之。
她现在是女帝的唯一公主，就算沈晏之知道苏清有意谋杀，谅他也不会说出实情。
即便他如实说了出来，也不见得有人会信。不说母亲更亲近女儿，就说一8岁的小女孩儿怎么会说谎？
苏清重病昏迷一个月，要知道在那之前她根本没见过沈晏之，又怎么会无故谋害他呢？
看样子苏清伪装地很成功，就在她神思游离之时，有人已经开始劝痛哭的她改口了。
“哎哟我的小公主，以后可不能跟以前一样称呼‘母后’了，要唤陛下‘母皇’。”
“母，皇？”苏清迟疑地念出这两个字，看着天雪儿故作疑惑。
“清儿刚醒，不用那么讲究，想喊什么喊什么。”天雪儿却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并不计较。
然后她捧着苏清的小脸吧唧亲了一口，笑眼宠溺地说了句很奇怪的话，“我可爱的乖女鹅，要是嫌‘母皇’太难听，以后没人的时候可以叫我‘妈妈’，独属于我们母女两人的亲密称呼~”
女帝如此随意，她身边站着板儿正的嬷嬷显然有些看不惯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转向苏清讲规矩。
“公主不知道，在您重病昏迷的那段时间，陛下已经登基称帝了，如今是大犀朝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帝。帝王之尊，和以前身份不同了，更要讲规矩。陛下宽和宠爱公主，私下不论，当着外人的面儿您还是称呼陛下“母皇”更好。”
嬷嬷说了一大通，苏请的注意力却全被“大犀”二字所占据。
前世她称帝也是延续着“大盛”的国号，母后无论怎么操作夺得皇位，哪怕更换了国号，也不应该改回前朝的国号“大犀”啊！
然而苏清还来不及问，接下来就听到了更令人震惊的事情。
女帝天雪儿亲昵地揽过身旁俊朗少年的肩膀，喜不自胜地向苏清问道：“清儿，你猜这是谁？”
苏清很想说，该不会是母皇您的面首吧？
但是理智仍在克制住了心里的话，她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睁大眼睛“陌生”地打量了一圈沈晏之后，露出好奇疑惑的表情。
“母皇，这是？”苏清配合地发出疑问。
她知道自己并不需要回答，看天雪儿的神情只是想给她介绍而已。
只不过困惑也还是在的，想起了湖水昏迷前她听到的“秦公子”，再联想到女帝现在的国号“大犀”，都和前朝皇室有关。
再看天雪儿对待沈晏之一如对待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一般的亲密形貌，苏清再冷静此时心里也平静不了。
怎么会？她竟然猜反了，那个遗留下来的前朝皇室公主并不是苏晴的母妃，而是她的母亲天雪儿？
也就是说，苏晴并不是沈晏之的表妹，她苏清才是！
“清儿，给你隆重介绍一下，这是秦晏，朕前不久才寻得的亲皇弟！”天雪儿迫不及待地说道，像是真的给女儿介绍刚刚认亲的亲人，眉眼里都是喜悦。
说罢她还沉吟片刻，长长感叹了一声，“清儿，晏儿，望天下昌明河清海晏，世代子孙永享太平！想当初你们俩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呢，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都长这么大了。”
“清儿，原来我们在这世上还有亲人，现在母亲终于可以告诉你隐瞒多年的真相了，朕并不是没有姓氏的孤女，而是大犀皇室先太子的嫡亲郡主，为报仇复国才忍辱负重进宫，朕一直记得，朕本姓秦！”
见苏清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盯着秦晏，满脸的不敢相信，显然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天雪儿也表示理解，并不奇怪女儿现在的反应。
任是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母亲从皇后变成了女帝，恐怕都反应不过来。
更别提她还和前朝皇室有关，是复国报仇的大犀郡主！
天雪儿本来还担心死去的皇帝生前还算装模作样地宠爱苏清，她会对她的父皇保有留恋，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
但是刚刚苏清醒来那一通哭诉，显然死皇帝的心狠手辣已经完全寒了女儿的心，天雪儿也就没了顾忌。
尤其是秦晏在场，按照惯例就算大犀复国了，怎么也都应该是秦晏这个龙孙登上皇位，现在她既然凭一介女儿身做了女帝，为了安抚朝臣百姓堵住悠悠众口，首先要做的就是善待秦晏这个亲皇弟，营造出姐弟至亲亲密无间的样子，最好能逼真地让还未长大的小小少年为了血缘亲情感动到彻底放弃争夺龙椅。
而最诚挚动人的感情，莫过于孩童之间的至纯至真，天雪儿觉得很有必要让自己天真可爱的女儿和便宜皇弟秦晏多多亲近。
过了好一会儿苏清还是目不转睛得瞪着秦晏，脸上不是惊讶不是惊喜，更像是惊吓。
天雪儿美目一转，觉得要用孩童更容易接受的方式，说点别的转移她的注意力。
于是天雪儿就欺身上前抱住苏清，顺便插在她和秦晏之间阻隔了她瞪他的视线。
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温声哄道，“清儿，你知不知道，你这次落水可吓死母亲了，还好晏儿当时正好在湖边游玩，冒死去救你。要知道他是个旱鸭子，从小就怕水，根本不会游泳，可看到他的嫡亲外甥女儿落水了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下去了。清儿，你真的应该好好感谢一下晏儿……”
明明是苏清故意把沈晏之撞到了水里，而且落水后把他拖到了湖心最深处，几次三番地恶意折磨，摁着他的头往水下浸。
苏清还当着他的面说了要让他死之类的狠话，沈晏之惊惧的模样不可能没听见。
她本来害怕沈晏之说出她蓄意谋害的实情，所以才先下手为强，先在女帝天雪儿面前摆清自己的嫌疑。
然而没想到沈晏之醒来后非但没告她的状，还扭曲事实，说是他在湖边偶遇苏清跳湖英勇善良地救了她！
如果是提前一会儿听到，苏清肯定会腹诽鄙视，沈晏之小小年纪就心思深沉不简单，宁愿吃了哑巴亏也要为自己争取有利的局面，当真是个狠人！
然而现在的苏清根本无心去想这些，她满脑子还停留在天雪儿说沈晏之是她的亲皇弟！
苏清惨白的小脸越来越难看，内心更是翻江倒海一触即发。
如果天雪儿和沈晏之是亲姐弟，那么苏清作为她的亲生女儿，和沈晏之就是——
苏清不愿意去想，天雪儿却帮她捋清了本来就很简单的关系。
“虽然你和晏儿年龄就差两岁，但是论辈分儿，还是得叫一声小皇舅！”
说着天雪儿扭头把皇弟秦晏往苏清面前拉了拉，眉眼暗示他给外甥女打招呼亲近亲近。
然后她又亲切热情地催促着女儿苏清，“清儿，快，说谢谢舅舅！”
闻言苏清还是怔愣着紧紧盯着叫秦晏的少年不说话，秦晏还以为她在怕他，主动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他笑得阳光温暖，望过来的眼神比苏清刚才伪装的还要更清澈明亮。
“你好啊，我的小公主——”
然而话还没说完，秦晏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呕——”
只见沉默良久的苏清，张口就吐到了他身上。
秦晏错愕，只看到了眉眼如画的小女孩满脸的恶心。
还来不及反应，她便又“呕”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