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第17章 心魔
“伊祁, 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为什么不成全你父亲的心愿。”
“伊祁，你父亲一心求道, 助他完成大道是你做子女的本分！”
“伊祁，你怎么还没来陪我？！”
伊颜慧的面孔, 从安然欣慰的赴死到怨恨和诡异。
伊祁忽然惊醒，她竟然做噩梦了！
不对, 明明昨晚她在打坐入定, 并没有睡觉。
而且, 伊颜慧死了那么久, 当天晚上她没有做梦, 算计陶宸的时候, 她没有做噩梦，意外进入试炼场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做噩梦。
事实上, 除了报复陶宸的那几天, 只伊颜慧死后，她很少再想起生母。
就连陶宸，也只是在担心对方仍然活着的时候, 稍微想了下。
之后来到这上界，伊祁更是无暇回想过往了, 她每天担忧日后前景还不够时间呢。
怎么会突然从入定中做梦，怎么又会梦到伊颜慧。
她不觉得自己哪里对不起伊颜慧, 若伊颜慧当真有怨气，也应该去找陶宸吧，干嘛找上她？！
伊祁对梦境里印象最深的，就是伊颜慧最后的那个眼神，那种满怀期盼的带着某种偏执的, 希望她可以跟着一块赴死的神情。
然后那个眼神化为幽怨，怨恨不是对于杀死她的陶宸，而是对着伊祁，像是伊祁阻拦了她什么一样。
若不是确定伊颜慧死了，她都怀疑，自己阻拦的不是陶宸的无情大道，而是阻拦了伊颜慧的大道了。
伊祁捂着胸口，虽然清醒了，但似乎仍然陷在那幽怨中，喘不过气一般。
这份难受令她完全没察觉到周遭的不对劲。
直到一股清流自眉心涌入，伊祁神色一怔，再次睁开眼。
她还是盘膝坐在自己的床榻上，而刚才竟然还是梦境，现在才是真正的醒来。
面前，善信师叔又出现了，他看着伊祁，神色莫名：“你刚刚差点陷入心魔了。”
“心魔？”
善信点点头：“是，若是修行中被杂念影响，很容易产生心魔，所以我们修者，虽然天资重要，但心性同样重要。”
可是，伊祁之前的杂念分明不是伊颜慧，她之前一直纠结的都是灵气的存量、灵根的本质这类问题。
而且她有种莫名的感觉。
这个心魔，不像是她杂念产生，倒像是主动找上门来，故意让她产生杂念的。
伊祁捏紧拳头，总觉得有人在阴她，不会是陶宸吧。
善信道：“既然醒来了便去一趟传功堂，学炼气期弟子的心法。”
伊祁回过神来。
传功堂不是日日都需要去的，他们之前也是隔天才去，平时更多是去其他地方做些杂活。
宗门里，有很多凡人做不来，但又不必用上高阶修者的活计，这就是门内任务。
伊祁便起身收拾收拾，见善信没出去，这才发现旁边喻凌薇也处于坐定状态。
见她的目光，善信冷冷淡淡道：“她也引气入体了，我为她护法。”
引气入体？伊祁试探道：“她是有灵根吗？”
“是。”善信微微点头：“她和你一样的五行混灵根，没想到你们这几人里，竟会冒出两个有灵根的修士。”
凡尘界试炼场里的弟子，其实大部分也都检验过灵根，因而他们这管事心里都有数，没想到这里还有两个漏网之鱼。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五行混灵根跟普通无灵根修者，没什么差别，吸收灵气一样的缓慢。
伊祁见此，也没再打扰，轻声出门去往传功堂了。
传功堂的执事得知她的情况后，先发给她一块令牌，让她去炼气期弟子学习的教室里。
这里讲课的明显不是师兄辈而是师叔辈。
但这师叔只传了一部新的心法，解答了一番心法上的问题，并没有解答伊祁心中的疑惑。
怎么说呢，就很需要书库。
伊祁带着新的心法，一枚玉符。
对了，她还得到了一个新的知识点，关于识海的，只是现在实力低微，她的识海还是个被动技能，只能用于学习玉符里的心法，其他什么都不能做。
从传功堂出去后，她依然被分配灵云峰上，这回不是挖地，是对着一个盆栽里的灵植输入灵气。
伊祁按照管事师兄教导的方法，掐指念出口诀，把体内微薄的真气输入到灵植身上。
灵植微不可见的抖了抖，似乎更加水灵了。
然后，然后伊祁真气就消耗干净了。
伊祁：“”就很累。
她不禁问一旁兢兢业业同样养育灵植的师兄道：“其实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尊重植物生长的客观规律，这样一味催生还不如多埋两块临时在旁边。”
她现在全部的实力还抵不过区区一块下品灵石呢。
旁边师兄无奈道：“师妹有所不知，这些任务其实是宗门对咱们的关照了。咱们这些实力低微的杂役弟子，也没个师傅长辈在背后支撑补贴，且实力微弱无法外出执行任务，但宗门发放的份例远远不够修炼，少不得在宗门内寻些任务，才能获得更多资源。”
伊祁惊讶道：“这些是任务？能获得资源？”她还以为这是杂役弟子的日常工作呢，杂役弟子的份例就是任务奖励了。
师兄便道：“杂役弟子任务是固定的，超出部分就是你额外可获得的资源。”
他看了眼伊祁腰间今天才从传功堂领到的牌子，道：“像你这般炼气期的弟子，每年需要收成五百斤灵谷的收成，与此类推的，也可换成培植等价的灵植、养育等价的灵兽，或者是炼丹、画符一类。只是因为你们是安上峰弟子，并没有去其他峰学习相关法决，所以你们安上峰的管事才会把你们送去各地，做些你们能做的任务。”
如此，伊祁明白了些许，看来还是需要一门专业技能。
不过话又说回来，怎么觉得这宗门有意把他们这些弟子培养成各种各样的手艺人呢。
是她思想太阴暗了吗？
伊祁费心的修行一遍，又勉励打了一次法决到灵植身上。
这一天干的活不多，不是体力上消耗，是真气上的消耗。
一时还真不好说，炼气期和武者时期，哪边的待遇更好。
待到傍晚要回去的时候，那师兄还道：“其实你被分到灵云峰上，运气已经很好了，这里灵气比安上峰浓郁更利于修行，且灵云峰上的任务总有歇息的时候，器峰和丹房可不悠闲。”
伊祁点点头，觉得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师兄便笑着道：“你回去后记得赶紧打坐把体内灵气修炼回来，不然的话一直保持消耗状态，会影响经脉的。”
伊祁很高兴的应了。
虽然目前为止，从试炼场的设定模式，和进宗门之后，宗门的种种安排来看，这个宗门仿佛不是纯善之地。
但从进来之后遇到的人来看，不论是同房间的喻凌薇、吕玥婷，还是帮了她忙的师姐和善信师叔，以及其他师兄师姐，比如这次问话的这位，人都还挺不错的。
所以，伊祁也就警戒的告诉自己，一切还未分明之前，都只是猜测，别擅自下判断。
她回去后，按着新的心法重新学习。
这份心法，吸收起灵气的速度似乎更快了。
等等。
伊祁户然想起，之前那位师兄说的是，把体内灵气修炼回来。
他说，修真者体内的气息也是灵气。
可是伊祁分明感觉到，体内的气息和外界灵气似乎是有些许差别的，虽然对外吸收的事灵气，但到了丹田之中，似乎转换成了其他存在，所以伊祁相当然的觉得那应该就是道家所说的真气。
可是这位师兄说的仍然是灵气。
那么，到底是她判断错误，还是师兄理解错误，还是她吸收的气息本来就和别人不同呢？
伊祁再次叹息，不止需要书籍，还需要一个好的师傅答疑解惑才行。
如此，她倒是考虑一番，要不要去其他峰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拜个好师傅。
不过，察觉到除剑峰和天台峰以外的几座峰主要教导的还是其他技艺，她又有些踌躇。
然后她再一次自行制止住胡思乱想，把心神放到修行上。
她把玉牌贴在额头上，虽然那位师叔告诉她，最好能尽快背下心法，因为像她这样炼气期的的弟子，识海微弱，过多使用识海解读玉牌里的信息，对识海的负担很大。
虽然伊祁敏锐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任何负担，很轻松便能观望到玉牌中的信息，但她还是尽快把这套心法背熟，反反复复的那种。
然后才慢慢运转心法。
这份心法不带功法，但是有穴位走向。
上界对穴位的名称和划分和凡尘界有微弱的不同，幸而这位师叔是很有经验且很仔细的，详详细细给他们解说过。
伊祁便没遇到什么困难。
只是中途，她又想着要把穴位、医术统一的事，若是能找到一本上界比较完全的医书就好了。
因为这心法里只注解了这心法上的穴位，并没有额外扩展。
她按捺住强烈的好奇心、探索精神和改造欲望，老老实实按照心法原搬原样的修炼了一个周天。
待体内真气，不对，以后她要习惯灵气这个说法，待灵气充盈之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用这种方式培养灵植对于修行是有作用的，因为掐诀后消耗的灵气是在合理范围内，既消耗一空又不会伤身的那种，如此之后修行恢复灵气，速度不会变快，但是容量会增加。
假设之前她体内能容纳的总灵气值是1，那平时她修行，只能不断运行周天，不断压缩丹田灵气，才能多吸收一丝丝灵气，把总量变成101。
并不是从外界吸收多少灵气，体内便能有多少灵气，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直接把自己现有的灵石全都消耗了，岂不是能直接晋阶。
但是现在，她体内的灵气容量成为11了。
原来这才是修者者正确的晋阶方式呀。
也对，就像侠士需要在不断的对战中积累进步一样，修真者必然是要在消耗灵气过程中进步。
现阶段，她没有合适对手，把灵气消耗在灵植身上，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同时，伊祁之前的疑惑解开了一部分，虽然修真者依靠从天地之间吸取灵气修行，但是同时修行者也将体内灵气反哺或使用出去了。
虽然用出去之后不是纯正的原本的灵气，而是变成了术法或者法决等等，但某种方面而言，这算不算循环呢。
好比，方才，她在灵云峰上使用法决，名为生灵决，既可以将灵气转换成灵植可直接吸收的程度，又可以直接将灵植上的能量转换成灵气吸收。
当然，以伊祁现在的程度，还做不到后者。
除此之外，据说还有其他配套的种田地法决，比如春风化雨决、五行回生决，前者是范围性浇灌术法，后者是加快灵植成熟时间的。
这种加快，比伊祁现在这种培养方式快的多，据说可以瞬间成熟。
当然，这都是一旁师兄闲暇时据说的，伊祁也没见识过就是了。
总之，她忽然从中领悟到，在她吸收天地灵气之后，又把这份灵气用到了灵植身上，而灵植也能和灵石一样散发灵气，且又能为修者使用。
这样肯定算是循环的。
只是这种循环，能不能达到平衡，能不能补足修真者消耗的，就不知道了。
但不管能不能平衡，至少察觉到这一点后，伊祁心里对于修真一事稍微放轻松了些。
说来也奇怪，她一个对于家庭骤变、师门尽灭都没多过多忧伤的人，竟然会因为修真者修行可能会对天地造成危害，而耿耿于怀。
一直处于一种怀疑的状态，有些踌躇不前。
如此才会不断胡思乱想，甚至想要尽快找出些能反驳自己设想的证据来。
虽然也不断劝说自己，像她这等冷心冷肺的人，担心自己就好，实在没必要担忧天地灵气会不会耗尽这等大事。
但是心事真的不是劝一劝自己就能做到的。
现在，一次小小的种植灵植，就让她想通了大半，连心境都通明了许多。
伊祁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连周遭气息都清澈了许多，不然她心法怎么会运转的这么快，吸收灵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连那明灭之间感觉到光点都多出许多，且活跃许多。
伊祁并不知道的是，自己在修行期间，无意中将这一片地区的灵气都收纳一空了。
她所居住的这一片是练气期及以下的杂役弟子居所，居所里只有最普通基本的防御阵，并没有聚灵阵，因为她这么一吸收，就显得格外霸道，让其他弟子几乎没有灵气可以修炼的。
幸而，很快便有人察觉到不对劲。
善信带着人过来，叹气：“怎么又是她？”这小丫头来了后事情真多呀。
他身后一名弟子道：“难道这位师妹这么短的时间里又突破了？”这修行速度比起那些双灵根的弟子也不差什么了。
善信道：“倒不是突破。”
身后弟子正要说什么，就听他紧接着道：“是顿悟。”
一时间，两名弟子都沉默了。
顿悟，可是比突破还不容易遇到的机缘。
那弟子感慨：“这位师妹悟性和运气都很好呀。”
善信沉默不语，能凭借武道弟子的心法直接引起入体的弟子，悟性自然是不差的。
那篇给武道弟子推算的心法和配套的拳法，在宗门上层不是秘密，特意没有直接把其中奥秘告诉新入门的弟子，就是看看他们自己悟性如何。
其实到了后期，大家修炼这两个法门熟练了，自然而然就会察觉这其中秘密。
就是看前期谁能领悟的更快而已。
善信虽然是安上峰一名管事，但这是他勤修苦练得来的，实则他本身资质并不好，所以他也不觉得杂役弟子天然就比内门那些天灵根、双灵根差。
善信对一旁弟子道：“难得咱们峰上有弟子顿悟，给这里设下聚灵阵吧。”
两名弟子领命去设阵了，善信看了一眼伊祁便离开了。
伊祁原本在觉得灵气吸收的速度降下来后，忽然又察觉到一股充沛的灵气聚集而来。
于是她放下收功的打算，接着运行心法。
只是忽然，明明是闭目打坐的状态，但是偏偏她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伊颜慧临死前浑身带血、眼神幽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