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24章 名士
伊祁正思量着是不是要分成两拨, 由亓晙在外院那边招待男客，她在内院里招待女眷，但那就得另外再找时间考察先生了。
但那位裴先生率先反对了, 他是来看画的，自然想让画画的作者亲自来介绍画, 于是豪爽道：“咱们以画论友，不谈那些男女大妨的迂腐之论。”明明过去世俗风气没有这么封闭的。
裴刺史便帮着解释道：“族兄乃书画双绝的名士，做事随心所欲不拘一格。”
行吧，这年头能够肆意改变规则的除了掌权者, 也就是名士了。
伊祁从善如流的带着一众裴家人去赏画了，刚好之前准备的点心还可以投喂来的小客人，也不必再添置什么。
当那幅宽一米五长达三米的画卷被慢慢展开的时候, 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裴氏兄弟早就忘却了世家名门的矜持，恨不得扑倒画卷上仔细观赏。
那位裴先生赞叹的是这画中所用的技巧和画里的含义，裴刺史心情就很复杂了，还产生了跟亓鸿一样的感受，一下子被感动到了呢。
他心中莫名多出一股油然而生的责任感, 想要更好的做好本职工作, 保护好鄯州府的百姓，让他们永远跟画上一样的平安喜乐。
等各人发表完不同的感慨之后, 裴先生得意的上手，预备亲自把画卷收起来带回家, 这是他答题得来的呀！还好当初认真答题了。
“且慢。”伊祁按住画卷的另一端，道：“其实之所以画这幅画，还有一个原因。”她让次谨信则学文几个孩子排排站好，指着他们道：“主要是想为几个孩子寻一名师。”
裴先生那得意的神情一下子就变了, 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了，他看着几个孩子的目光很不屑，连带对伊祁都有些不满，道：“夫人当日可没说要做府上公子的先生才能拿下这画，只说答出题目就行。”
若是当初伊祁提出了教书这个要求，那他那他也要看过画之后再做决定的。
“是，当日并没有要求答题者必须来教导孩子才能得到这幅画，这幅画现在已经是您的了。”她这话刚落音，裴先生立刻喜笑颜开的接着卷画收画，就听伊祁问道：“那先生想要这画的下卷吗？”
“这画还有下卷？”裴先生动作立刻停了，转身问伊祁：“在何处？”
伊祁淡定道：“还未画出来。不过我已经决定，这画的下卷必然是要赠给孩子们的先生的。”
裴先生的表情一下子纠结了，他实在是个爱画之人，不然他一个世家子弟没事既不做官还到处游山玩水干嘛，不就是为了寻访那些名士，寻找那些名画古籍么。
既然收藏了这上卷，对于下卷他也是想要的。
见他犹豫，伊祁又拿出令一枚筹码，她拍拍手着人打开这房间里另一面全是木板的墙，那木墙一打开，赫然呈现出一整排连接天花板的书架，书架上是满满当当的书。
一时间，除了伊祁和亓晙，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众所皆知，古代的书，稀少而珍贵，因为造纸技术和印刷技术的落后，也因为古代上层的收藏和垄断，以及战争过程中的损坏和遗失。
种种原因导致连名门世家珍藏的书籍都是靠祖祖辈辈的收藏得来，数量真的有限。
伊祁准备的这一书柜的书自然不可能每一本内容都不同，考虑到这书放在外院小学校里，必须保证老师和学生每个人都能借阅，所以每本书籍都有十本印本。
因为前期准备的足够充分，自铅活字全部刻印后，印刷小工坊的工作进度一下子拉开了，伊祁以往写出来的书全部都拿去开印，所以她才能集满这一柜子的书。
虽然这书主要是给小孩们和他们的老师所使用，但里边的内容也不仅仅是限于古代文学类书籍，而是按照现代的图书类型扩充。
孔孟等各先贤的思想理论，佛道等宗教发展和哲学理论，古籍、释义、教育、文字等文化内容，史书、律法、社会学等，天文、地理、算术、自然科学等，农业、医疗、经济等，反正内容是包容万象的。
这其中有伊祁自脑海里誊写改编过的知识，也有来到古代后在亓家和外边收集来的书籍归纳总结的内容。
当然这还不是全部，还有一些可能会引发其他变量因素的书籍如先进的战争手法、兵器研究、危险实验理论等，就没放在这里了。
但是就这些书籍也足够令裴先生徘徊了，他毫不犹豫的过去翻书，一边翻还一边找茬道：“这些可都是印本，且全是新书，都没什么孤本古籍啊。”不是珍品的书不值得他为此停留的。
这时候印本因为成本大所以不如普通文人的手抄本便宜，但同时知名文人由于名气大字迹难得，所以名士们的手抄书籍价格又远远高于印本。
所以各世家喜欢收藏的书，除了那些难得的流传下来的古籍就是各家名士抄写的孤本了，他们收藏后就会四处宣传炫耀，然后坚决不分享。
伊祁并不反驳，就静静的看着。
没等片刻，就听裴先生一声惊呼：“这是”
裴刺史本来也拿着一本书在看，听到他的声音赶忙凑过去，就见裴先生手里拿的是一本《字通》，里边内容就是解说每一个文字从篆、隶到楷的变化来源，有些字甚至还有上古甲骨文字体显示，及每个字的含义来历和变更缘由等等。
世家其实也有此类字体演变的相关研究，但每个世家多多少少都有些藏着掖着的部分，他们手中的研究怎么比得上伊祁直接将后世经过专家齐心协力统筹归纳的结晶。
都不必看其他书，光这一本就足够令裴先生喜爱难舍了。
他一连看了好多页，直到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囫囵吞枣得好好琢磨仔细研究方才停下，且只是合上书并没把书放回原位。
裴先生矜持的对伊祁道：“我可不随便收弟子，还得考察一番你家这些孩子的品行和天资。”
伊祁点点头，直言不讳道：“先生放心，师生本就是个双向选择，我对孩子们的先生要求也是很高的，所以在此之前我还想同先生聊一聊才行。”本来她是出了套题用来考核先生的，不过既然这位裴名士率先撕开男女大防的芥蒂，那她干脆直接上面试了。
裴先生闻言很不高兴：“你这是何意，岂不是辱我。”他都愿意降尊纡贵考察她那些孩子了，对方竟然还要先审核他。
要知道不论是京都还是江南，只要他一发话想收弟子，不知多少人会特特的家中弟子送来呢。
伊祁只淡定道：“没法子，我也是想为孩子尽心尽力负责些，只能冒犯先生了。不过我这书柜本就是设在孩子们上学的地方，只对孩子们和他们将来的老师开放，若是裴先生不愿意，就请放下书回去吧。”
裴先生拿着书的手一下子就紧了，他面色很不好，但看着伊祁坚定的、毫无波澜的神情，还是屈辱道：“好，你问吧！”
说什么聊一聊，还不是考察他。这若是其他事情，对方哪怕以权势相压，他也绝不会屈服，但为了手中这难得的书籍，他他且先忍辱负重把这些都看完默完再说。
伊祁便请他去了一旁的茶室，也没有特别刁难，只是从天文地理、文学算术、哲学人文、医疗农业等等方面，发散性思维的随意聊了聊，发现这位裴先生确实有名士的水平，当真是什么都略懂一点点。
其实裴先生觉得自己都很精通呢，只是这点精通，除了古文造诣，其他方面还达不到后世初中生的水平。
但伊祁觉得这样的水平也够了，然后又着重的聊了聊教书育人的科学方法，着重讲述一个老师应该对所有弟子保持一视同仁的态度，而对弟子们不同天分、水平和性格，又应该找出因材施教的方法。
聊着聊着，确认裴先生没有上一位陈先生的迂腐，反而心很大不对，是心胸宽广，思维活跃，极具包容，伊祁基本就敲定了这位老师了。
便道：“先生果然才华出众，我已经知道先生的丰富学识，还请谅解我先前的冒犯。”
裴先生也很诧异，没想到面前这妇人的学识会如此丰富，要知道他因为无心官场才会有时间醉心文化事业，能跟他天南地北什么都聊上一聊的世家名士都不多呢，难道伊氏没落这么久了，其实家中仍有丰富底蕴？
裴先生都思索着要不要安排家中哪个小辈也跟伊氏联姻，想办法把伊氏典藏收过来时，就听伊祁很郑重道：“请先生教导我家孩子吧。”
裴先生：“”这种态度可一点也不重视。
伊祁又接着道：“其实不瞒先生，我还有些其他书籍，只是印书太慢，未来得及安置”
裴先生闻言立刻道：“教导那些孩子不是不行，不过先说明，我可不随意收弟子，顶多暂且教教他们。且在你家教书，这些书籍要任我翻看。”看完书他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