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伊家
谈话之后，两姐妹似乎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
但在凌若提出让她们提前去给爷爷奶奶拜年时，伊莲倒是沉默顺从，并没有拒绝。
见此，凌若便亲自打电话过去，提了两个孩子要去提前拜年的事。此时事过境迁，便是当初有再多恩怨不满，但经过近一年的冷静，两边到也放下之前的怨怼客气不少，电话那边的伊祁奶奶尤其热情。
伊莲跟伊祁两人来到伊家居住的小区，其实也没过多久，却有恍如隔世的错觉，敲门前，伊莲都有些踌躇，她想起当初凌若跟伊晟刚刚要离婚的时候，那会儿闹得不好看，伊家爷爷奶奶态度严苛，伊莲对那时候不愉快的经历仍有些心有余悸。
伊祁见伊莲不动，便很直接的上前去敲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开门的是奶奶，奶奶一向以家世和儿子为傲，平日里为人傲气，这会儿见到两个孙女，神色中竟然隐约带着些许讨好。
“回来了。”老人眼中似乎也泛起泪光。
她用的是回来二字。
伊莲恍然发现，当初那个大骂凌若犹如恶人可怖的泼妇一下子老迈许多，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年幼时陪伴照顾她们姐妹的奶奶。
伊祁毫不芥蒂的喊道：“奶奶，我们来啦。”
伊莲顿了顿，低声道：“奶奶。”
“哎。”伊奶奶用力应了，红光满面的把姐妹俩拉进来，热情道：“就盼着你们早点回来，奶奶给你们做了好多吃的。”
三人气氛融洽的往里走，客厅里爷爷看见她们，只是淡淡道：“来了就好。”但面色却带着欣慰，目光紧紧盯着姐妹俩打量。
奶奶拉着伊祁，捏捏她手腕，慈爱道：“你都瘦啦。”
伊祁摇头：“没瘦呢，我就是长高了。”
“真的？我看看，是高了。”奶奶打量过伊祁后，又去看伊莲：“伊莲待会多吃点，你练舞辛苦。”
正说着话，里屋跑出一个人抱着孩子的女人来，正是柳萍。
瞬间，客厅气氛就尴尬了，伊奶奶见此便对柳萍道：“不是让你带着孩子多休息么，跑出来做什么？”
柳萍喊道：“妈，孩子醒了闹腾呢，我抱他出来转转。”说着犹如此家主人一般，对伊祁伊莲亲切客气道：“伊莲和伊祁这会儿过来了呀，待会儿留下吃饭。”好似原本没打算让她们吃饭一般。
伊莲移开眼神，波澜不惊，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伊祁也没理她，只拉着姐姐直接去找伊爷爷：“爷爷，你写对联了吗？”
柳萍自顾自演了一出被当做空气，有些尴尬，伊奶奶也不高兴她不会说话，直接从柳萍怀里接过孩子，便往卧室里走。
伊爷爷是个作风很古派的长辈，平时不多话，尤其是对家庭琐事从不插手，他为人不苟言笑，看起来严厉且不好相处，平日里爱好是书法、象棋和钓鱼。
每年伊家过年的对联和福字都是爷爷亲手写的，伊祁跟姐姐因为爷爷的关系，也写的一笔好书法。
平日里奶奶当然不会陪着爷爷写字，伊晟又上班很忙，也就是伊祁和伊莲能陪陪他，这会儿两个大半年没见的孙女回来，其实伊爷爷可高兴了。
他面色不显，冷静的背着手往书房走，道：“正写着呢。”
伊祁跟着进去，果然，书桌上摆了些买来的红纸，笔墨都是备好的，显然之前爷爷就准备着写字，只是因为她们过来，耽搁了。
伊祁便兴冲冲道：“我也来帮您写。”
“哼，你别弄坏我的纸。”伊爷爷一边别扭，一边却主动拿出新笔点墨递给伊祁道：“你先写一篇字，让我看看你最近进步没。”
伊祁便跟伊莲一人站在桌案一边，站着认认真真的写了一篇字。
伊爷爷可不是鼓励式长辈，绝少从他口中听到满意，他先拿着两篇字严厉仔细的挑出些毛病后，才给了她们一些红方纸，让她们写福字。
伊祁写了几个字后便扔下爷爷跟姐姐，跑去厨房找伊奶奶了：“都做了什么菜呀！”
伊奶奶刚把孩子哄睡，又过来忙着做饭，道：“有你喜欢的牛肉和你姐姐喜欢的炒淮山。”
伊祁探头去看菜色，出乎意料都是很清淡的菜色。
往年到了这段时间，尤其是过年的时候，伊奶奶大多是大鱼大肉的菜色，其中必做一道芋头扣肉和炖鸡，但其实没什么人爱吃，现在人吃的东西多了反而不爱吃太油太肉的菜。
伊祁好多次劝伊奶奶，让她过年也多做素菜，还窜唆过伊晟带全家去饭店吃年夜饭，也不必自家收拾那么麻烦，但伊奶奶都没答应。
而现在这一桌菜，显然都是为了伊祁姐妹特地做的。
伊祁只笑了笑，道：“好啊，我都饿了。”
伊奶奶笑眯眯的：“就弄好了，等你爸下班回来，就吃饭。”伊晟的工作性质，几乎要一直到过年前一天才能休息。
过了会儿，伊奶奶悄悄的拉住伊祁一只手，道：“你弟弟是十月中旬生的。”她边说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伊祁的表情，见她没有挂脸才接着道：“祁祁，你爸爸这事是做的不对，但是有弟弟对你们姐妹也是有好处的，你跟你弟弟好好相处，以后你弟弟也能帮你的。”
伊祁摆摆手：“我只有姐姐，我可不当扶弟魔！”
“什么扶弟魔！”伊奶奶语重心长的拿自己的经验说事：“我当初跟你爷爷结婚，三年都怀上，你太奶奶脸色可不好了，要不是我弟弟上门来，她都要不给我饭吃了。”
伊祁撇嘴：“奶奶，您这都是哪个年代的故事了，现在可不像过去了。”顿了顿她还是没忍住吐槽两句：“就因为您生爸爸生的晚，所以才把他惯坏了。”
“我才没惯呢，人哪里有惯坏的。”伊奶奶立刻敏捷的反驳：“那些坏人都是天生的坏胚子，跟家里人有什么关系。”
伊奶奶因为原身家庭的原因，天然有一套男人能做什么、女人该怎么做的理论，日常不自觉的就惯着男性。
比如爸爸伊晟和伊爷爷，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他们在家里做过任何家务。
但伊奶奶即便到了晚年，发觉自己身体原因做家务日渐吃力，仍然嘴硬的不肯承认自己惯了别人。
伊祁便乐呵呵的：“那您的意思是爸爸是天生的坏胚子。”
伊奶奶又立刻往回找补：“你爸爸不坏，他就是没留心才犯了一次错误，怎么就成坏人了呢。”
伊祁便哼哼两声不说话了。
伊奶奶便接着说起弟弟的话题：“你听我的，跟你弟弟好，不然等以后你爸爸也老了帮不了你，你弟弟跟你又不亲，你靠谁呀！”
伊祁不屑：“我能靠自己，我到时候自己挣钱自己生活，才不用靠谁呢。”
伊奶奶苦口薄心：“哪能一直自己生活？你不结婚不生子呀？你看你妈就是因为跟你舅舅不亲厚，连娘家人都不来帮忙，只能带着你们姐妹俩在外边吃苦呢。”
说起这个话题，伊祁便占领道德高点了：“原来您知道我妈带着我们吃苦呢，那您当初还那么过分。”
当初要不是伊奶奶死拦着不许伊晟给凌若钱，凌若当时又没经历过社会磨砺相当傲气，她们母女三人也不至于在外边过那段拮据的日子。
伊奶奶声音小了些，嘀咕道：“我那不是想着还让你妈妈回来的么。”在外头吃吃苦才能知道家里的好呢。
伊祁直接呵呵了。眼见着柳萍独自大起来，凌若怎么可能还回来。
伊奶奶看看客厅那边的动静，见没人过来，还是小声跟伊祁道：“我知道后妈不会对前边的孩子好，你不跟你弟弟亲，到时候那个女人得教着你弟弟不对你好呢。”
谁在意呢！不过，伊祁眼珠一转，亲昵的挨着伊奶奶道：“那您从小教弟弟呗，您教他让他以后对我们好。”
伊奶奶被从小养大的小孙女拉着，立刻心软了，乐呵呵的道：“行，我肯定教他以后看顾姐姐。”
伊祁便满意了。
她自然不在意这个弟弟对自己有多大的帮助，只要以后别给她惹事就好。照顾长辈无法推脱，一个弟弟还是能轻松推开的。
没等多久，伊晟也下班回来了，他看见伊祁姐妹，果然很高兴。
伊奶奶去喊伊爷爷、伊莲也出来一道吃饭，本来大家都其乐融融的坐下了，卧室的门突然打开，柳萍跑出来了。
伊奶奶赶忙道：“我给你装好饭端进去，孩子这么小，离不开人。”柳萍生产后，自坐月子起便一直是在房间里吃饭，因为孩子要人看着要喂奶。
但今天柳萍不乐意了，她笑着道：“这不是伊祁伊莲来了么，总不好不陪她们姐妹。”话语里已然把姐妹俩当做客人了。
伊奶奶便有些为难的看向伊祁姐妹，伊晟皱了皱眉，直接道：“你进去看着孩子。”柳萍这才不情不愿的进卧室去，伊奶奶赶忙拿着碗装了饭菜端进去。
伊祁其实觉得伊晟这样有些两面不讨好，先前对凌若太渣，现在又对柳萍太渣，与其这般还不如可着一方渣，对另一方好，起码能得到一边人的心。
不过现在受气的人不是自己，伊祁才不会傻得去劝伊晟做人呢。
反正今时今日都是他们自己造就的因果，柳萍上赶着要当第三者，就要忍受在家里永远处于弱势方，伊晟行事不谨慎出轨了，就要承受前妻女儿的怨怼和现在妻儿的牵扯。
伊祁拿起饮料杯，开开心心的挨个给爷爷、奶奶、爸爸碰杯：“今年提前给你们拜年啦。”
一场饭后，伊祁和伊莲没待多久就准备走了，伊奶奶拿出早就备好的红包给她们，不止奶奶，爷爷和爸爸也准备了红包。
伊莲表情一直都淡淡的，没有愤怒，但不大理人，此刻也没伸手去接，伊祁一把接住所有红包，欢快的跟他们道别：“我们走啦，下次再来看你们哟。”
伊祁认为做人还是要务实，她绝不是小气吝啬之人，但也不会大手大脚，过年长辈给的红包是她们该拿的，这时候真没必要立起铮铮铁骨。
走出伊家所在小区后，伊祁便把伊莲那份红包塞给她：“往年都拿了红包，也不差今年这一份。”又不是少收着一次红包，便能立马把关系撇的干干净净了。
她劝姐姐道：“你若心里芥蒂，大不了记着账，等以后找时机还给他们呗。”反正以后等有的是机会。
伊莲随手收起红包，看都没看，只冷冷道：“你刚刚看到没，那个女人是从原来妈妈的房间里出来的。”凌若的房间就是原来伊晟夫妻的房间。
伊祁倒是随手打开红包看了眼，发现相对往年，今年红包全都加了两百块。
伊家家境只能说尚可，一直都不是奢侈人家，给孩子压岁钱纯粹是沾个喜庆吉利的意思，给的并不多，看来他们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愧疚想要弥补的。
伊祁也收好红包，跟伊莲一并站在街口，等车来接，嘴里漫不经心道：“那你有没有注意我们原来的房间里多了些东西，爸爸最近应该是在我们房间里休息的。”柳萍都嫁进来了，住进主卧有什么奇怪。
没多久，欧阳家的车慢慢靠近，伊祁道：“别再在意啦，我们住在欧阳爸爸家里，你还占了一层楼练琴练舞呢，按你这样，欧阳飞不得气死。”
伊莲很不高兴：“那怎么能一样。”欧阳凯是丧妻后跟凌若正经结的婚，柳萍是介入别人婚姻的第三者，这怎么能比。
伊祁随意道：“没差啦，以后他们是一家人，我们跟欧阳爸爸是一家人，管人家怎么生活呢！”
伊莲想说什么，但车慢慢靠近，两姐妹便终止话题，上车后便没再讨论了。
待回到欧阳家，凌若迎上来，见两个女儿面上没有愤怒、争执的痕迹，便松了口气，也不问在伊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而是道：“咱们过两天就要回老家，你们收拾收拾行礼。”
今年刚结婚，欧阳凯的意思是，第一年还是要带着凌若回家祭祖的，而且最好是全家都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