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生生世世,至死方休
天色还未晚,流光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又去了一趟春日宴。
她嫌弃走正门太麻烦,照旧翻窗进去,进去之前还敲了敲窗。
青韶不爽的声音隔着一层窗板传过来,“谁呀?又不走正门。”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
“流光容易把人抛,人家靠脸吃饭,流光飞逝,红颜易老,不愿相见。”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青韶大美人,我错了,你听我解释。”
青韶轻哼一声,推开窗户“进来吧,先从租契上写别人的名儿开始解释。”
“这不是让人干活总要给人好处嘛,更何况我名下如果有租契,沈怀信一下就能查到,我想存些不经他手的钱。”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一阵喧闹,青韶的侍女青儿的喊声透过木门传进来,“这是小姐的房间,你们不能进去,来人,快去叫沧月。”
“又是发酒疯找你的客人?你躲进里面,我去看看。”流光将青韶护到身后,手抚上腰间剑柄。
“习惯就好”青韶拍了拍流光的肩膀,跑进里屋,躲到床前屏风后。
门被轰然推开,一个黑衣侍卫对着流光抱拳行礼。
好熟悉的衣服流光放下了握着剑柄的手,“你是殿下的侍卫?”
“正是,殿下让我接流光姑娘回去。”
流光皱眉,面露不耐,“我不回去,我还想在这里和青韶聊天。”
“流光姑娘私自出府,殿下给的命令是找到人立刻带回,如果流光姑娘不愿意,在下只能得罪了。”
青韶见不是来找自己的,便从屏风后站了出来,听到这话忍不住为流光打抱不平。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什么叫私自出府,流光来见我难道也要汇报吗?这春日宴不就是他的地方吗?”
“青韶姑娘慎言。流光姑娘早上出府,中午回春日宴,上午的时候并没有和青韶姑娘在一起。”
青韶惊道,“你们跟踪她?”
黑衣侍卫避而不答。
“你一个人来的?”流光对着黑衣侍卫开口。
“攻玉大人此时就在门外。”
攻玉竟然也来了
流光扯了扯青韶的衣袖,“算了,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罢,看向黑衣侍卫。
“我跟你回府。”
青韶有些担心,还要再拦流光,流光向她摆摆手,在她耳边轻声说,“攻玉也来了,我打不过他。”
黑衣侍卫推开门,流光看到门外另有两个侍卫挟持着青儿。青儿嘴里被塞了个不知道从哪顺来的梨子,正怒目瞪着押着自己的二人,气氛剑拔弩张。
攻玉则抱臂倚在门边一脸无所谓的看着。
“松手。真是大胆,青韶姑娘的侍女也敢碰?”黑衣侍卫对着门外二人训斥道。
您刚刚闯进来的时候也没见您多顾忌啊,两个侍卫放开手,不约而同的腹诽。
“是我叫他们干的,她大呼小叫的太吵了。”攻玉走过来将胳膊搭到黑衣侍卫肩上替二人解围。
“哟,攻玉,几天不见混这么惨了。竟然沦落到过来接我。真是江河日下,日暮途穷啊。”
“滚,谁来接你啊,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是来绑你回去的。”
“那你要失望了,我又不是不回去了,用不着你来绑我。”
眼看二人斗嘴愈演愈烈,黑衣侍卫咳了两声,强行插入对话。
“咱们别在青韶姑娘门口站着了,一会又要有人传闲话了。咱们这么多人出入春日宴太显眼,委屈流光姑娘和我们一起走暗道出去。”
流光点头表示明白,春日宴有一条专门的暗道和外界相连,这几个侍卫明显不想引人瞩目。
即便刚刚的动静大些,也是因为三楼是姑娘们的卧房,从不对外开放,里面全是自己人。
流光到三楼最里侧进了掌柜的书房,轻车熟路的旋转书柜上的花瓶,露出里面的暗室。
暗室角落的地毯下有台阶,步行向下一直走就进了暗道。
这条路流光走过多次,此时也是她打头走。
行进的路上太过无聊,流光忍不住和落后自己半步的黑衣侍卫搭话,“你是今天早上跟着我的人吗?”
侍卫不发一言只管闷头走路。
“你们轻功确实一般,跟不上我也正常。不用有太多心理负担。”
黑衣侍卫嘴角抽了抽。
“你们是沈怀信的亲卫吧,一直跟踪我的都是你吗?你为啥干这么无聊的活计,要不要我帮你进言几句啊?”
黑衣侍卫别开脸,走到了流光前面。
攻玉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你真是嘴上不饶人。我要是你就和玹曜打好关系,争取让他以后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省得我奔波了。”
“我了解你们这些亲卫,想收买几乎是不可能的,咱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你不是依然不相信我吗?”
“算你有些自知之明。”
“你应该没有跟踪过我吧。”流光停顿几步等攻玉赶上来时轻声问。
“当然没有!”
“你觉得以你的轻功,跟得住我吗?”
“当然可以!”
甩开一个人并不全靠速度,还可以利用对方视线或者思维盲区,当然这些她不打算告诉攻玉。
流光表面依然云淡风轻侃大山,心里却在暗自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早上已经甩开了尾巴,难道是去春日宴的路上行踪暴露?不然怎么可能刚刚进屋,人就来了。
流光试探的问攻玉,“你怎么知道我在春日宴?我的行踪是你发现的?”
“哼哼,那是自然,我亲自出马,找谁找不到。”
“不应该啊,你怎么找到我的。”
“其实是殿下说你一定会去春日宴。我们一部分人在春日宴蹲守,一部分人在附近搜寻,我在附近搜寻的时候正好看到你一身绿裙子趴在窗户上。”
流光闻言松了口气,接着向攻玉打听,“前面那个玹曜是什么来头啊,看着也是殿下亲兵。”
“玹曜,流光刚刚问你什么来头,你自己和她说吧。”
背后打听别人被点破,流光罕见的尴尬了一瞬,玹曜也脚步一顿。
“我是殿下亲兵,最近一个月调来负责看顾殿下暗卫的。”
“可是殿下不是只有我和春兴两个暗卫吗?”
“嗯,就是看你们两个的。”
奇怪,只有一个月吗?可是自己之前也有过被跟踪的感觉,不可能是错觉吧。
“你好好想想一会怎么跟殿下解释吧。”攻玉幸灾乐祸道。
流光不搭理她,继续和玹曜搭话,“那玹曜哥,你都看顾我们哪些方面啊,我们平时出门你都会跟着吗?”
“玹曜哥你还真是会巴结啊。”攻玉在旁边吐槽。
流光瞥他一眼,懒得搭理。
“不是每次都会跟,比如这次就没有。结果就被姑娘给跑了。”
流光捂脸抚额,忍不住回避玹曜的目光。
玹曜接着开口,“姑娘之后每次出门都要向我说明缘由,姑娘执行任务时我会负责接应。”
“没这个必要吧”
“这是殿下的命令。姑娘有任何异议还是去和殿下说吧。”
暗道的出口是靠近城墙的一处小院,流光从院门出来,看到门口拴了四匹马。
“我们来的时候一人一匹,忘了给你准备,你挑一匹我带你。”玹曜开口。
“不要,少带一匹是你们的问题,你们自己商量谁和谁一匹,我更喜欢自己骑。”
“那我还说先来后到呢,我们一人一匹已经分完了,谁叫你私自跑出去。”攻玉抢先替玹曜分辩,“有的骑不错了,小心我们让你跑回去。”
攻玉抢先上了马,“我也喜欢一个人一匹。”,说罢扬鞭而走。
流光不甘示弱也上了一匹,玹曜示意另两个侍卫一人一匹,对流光道,“我轻功好,我自己走回去吧,你先跟着攻玉回王府。”
此时,另外两个侍卫也已经出发了。流光低头看着站在马旁的玹曜,一身黑衣,波澜不惊,泰然自若,仿佛什么都不在意。
这人怎么什么亏都吃
流光怎么可能真的让人自己跑回去,这也太欺负人了。
她朝玹曜伸手,“咱们两个人挤一下吧,一个人跑回去太累了,没必要。”
玹曜拉住她的手翻身上马,怕唐突特意在她后面与她隔了一拳距离,“多谢姑娘。”
流光一人拉扯缰绳,玹曜坐在她身后,虽然什么都没扶但身子好像定在马上一样稳。
流光有心试探,可是无论马儿如何摇摆,他仍自巍然不动。
这也是个高手
“姑娘是在试探在下的武功吗?”
“啊?没有啊,我是单纯骑术不好,抱歉啊,晃到你了。”
“晃一些倒是无妨,在下是怕坐不稳撞到姑娘。姑娘若想比武,在下随时恭候。”
“好啊。”流光不假思索的应承下来。
她人菜瘾大,极爱比武且越挫越勇。
他们几个从城墙处一路骑马而回,只见银鞍照白马,一行四人飒沓如流星。
到了离王府差两条街的位置才弃马走路。
摇光阁内,沈怀信拿着一本战国策边看边等。见到流光后只是如常般问一句去哪了。
流光照旧拿随便逛逛随便看看这个借口搪塞。
沈怀信未动怒,摆摆手让她下去。
既要掌控,又要维持表面平和,也真是怪不容易的。
流光走后,攻玉在旁进言。
“这就结束了?流光明显是在撒谎,殿下就这么高拿轻放吗?”
“不然呢?难道流光会老实告诉我,难道让我因为一件小事就对她动刑?”
“可是殿下”攻玉欲再劝。
“此事不必再说,你也下去吧,叫玹曜把人盯紧一点。”
“是。”
人去楼空,只余满室槐花香气。
沈怀信右手不自觉的抚上左腕疤痕,朝后躺倒进透雕靠背圈椅中,仰头闭眼。
流光流光。
沈怀信不相信流光会对她不利,但他知道流光想走。
他自信此蛊无法可解,二人只能如此纠缠下去,生生世世,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