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宗
银月之下,荒郊野地,孤影无声,万籁俱寂。
陈长安缓缓睁开了双眼。那枚小小的金色阔刀在他的眉心化作一枚印记,随后消失于无形。
但陈长安知道,阔刀印记并未真的消失,而是纳于天灵之中,只需自己以意念催动,即可再次显现,上引苍龙七宿,倾照灵识,进入到神秘的十方灵台之中。
领略过十方灵台的神奇,陈长安此时心神激荡,暗自欣喜,但他却并未在十方灵台中多做停留,只因这片荒野,实非久留之地。
更何况,此前鼓荡在此的浩然正气,极有可能引来秦国诸多仙修前来探查,对于陈长安而言,实在不想卷入其中,他还有更为紧迫的事情需要处理。
如果他没有记错,三天后,就是玄天宗内院的选拔之期,错此良机,他将再也无法找到复仇的机会。
玄天宗,秦国国内唯一的修仙宗门,七国共举的天机榜前一百名仙修大能中,半数皆在此宗。
只因秦国君主,便是这天下第二的仙修,不仅一身修登峰造极,更有权掌天下之心
为收纳天下修仙之人,他于国内开宗立派,命名玄天,自此后,秦国修仙之人,只有成为玄天宗内院弟子后,才能被秦国修真界所承认,跻身为一名真正的秦国仙修。
而秦国君王曾昭告天下:
“凡秦国仙修,孤王必举国之力奉养,万疆灵药,千海盛宝,皆可与之;上古仙器,密宗法典,皆可同之,仙修以身入秦,秦世代以国士之礼相待!”
因此一言,秦国仙修之数,远绝六国,秦国,也成为了修仙者梦寐以求的国都。
正因如此,秦国国教玄天宗,成为了天下第一宗门,也是秦国众多修真者的第一关。
陈长安此行,便是为了这秦国仙修之名。
陈长安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新坟,于漫天星辰下,深深地吸了一口寒气,然后踏着清冷的月光,一步步走向远方。
那夜的月光似乎格外的明亮,照在新坟上,透过树叶的缝隙,发出沙沙的响声。
那一夜,晚风无羁,月照亡魂。
……
秦国汜阳,虽不及国都,却也算得上是自古繁华。
对于那些生长在此的人们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城主代表着秦国的意志,而赵、李、秦三大家族,则是这片区域的霸主。
夜深人静之际,醉红楼的后门轻轻推开,随着一名妩媚女子的娇笑,一位身穿开叉长衫的男子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那是赵得柱,赵家的子弟,自其太爷始,经三代侍奉赵家家主,更有其父以命相倾,助赵家称霸城南,才换得赵得柱,得以赵姓。
赵得柱分管赵家钱庄,油水颇丰,外加之极好女色,自然成了醉红楼的常客,一年之中,有三百六十天,都能在醉红楼看到赵得柱的身影,单凭这好色之名,他在城南,倒也算得上是人尽皆知。
今晚,赵得柱刚和相好的姑娘温存了一番,此刻白面泛红,颇有些春风得意,只见他肆无忌惮地捏了一把身旁女子的软肉,留下一串哈哈大笑的回音,踉跄地走向巷子的深处。
那女子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面露不悦,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恨恨地吐了口唾沫,把小门砰的一声关上。
然而她却未曾留意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已悄然接近了赵得柱。
赵得柱虽有几分武艺,但当他感觉到身后的气息时,方才转身,就被一巴掌轻易击中,随即,他的脖颈被狠狠扼住,整个人被提起,随即砰的一声撞在墙上。
被撞得七晕八素的赵得柱挣扎着身子,抬眼望去,欲要看清袭击之人,可只这一眼,就让他心惊胆颤,惶恐不已。
赵得柱的恐惧不仅来自于疼痛和窒息,更来自于面前这张宁静而冷酷的面孔——陈长安的面孔。
“陈……陈……”赵得柱用被扼住的喉咙发出哑声,惊恐地挣扎着。
“谁指使你的?是赵家,还是赵要?这件事还有谁参与?酒里下的是何种毒?你是如何与雁荡山的残匪相联系的?”
陈长声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捅进赵得柱心头的刀子。
赵得柱的大红脸,此时因为血气不通,被憋得发青,眼看即将支撑不住时,陈长安松开了双手。
赵得柱像是从死亡边缘被拉了回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脸色如同破晓前的天空,灰暗而绝望。
“现在,把你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陈长安抬头望向月空,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
“今晚,我们有的是时间。”
夜风吹动云层,月光时隐时现,两人在幽深的巷子中的低语如同鬼魅的耳语,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夜里,杀机涌动。
……
当晨光渐渐洒满大地,陈长安已站在了玄天宗外院的门前。
在秦国,玄天宗不仅仅是修行的圣地,更是各级官吏仕途上必不可少的一环。
故此,在汜阳城内,玄天宗已然成为达官贵胄的汇聚之地,往来之人,非富即贵,纵使寒门学子,若能在内学习,那么飞黄腾达之日,便是指日可待。
此刻,陈长安的衣衫虽破旧,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酸臭,但他依然昂首挺胸,如青松般直立于玄天宗外院的门前。
他的到来,让值守的外门弟子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置信地喊道:
“陈……陈师兄?”
陈长安简单的点头示意,语气平和地答道:
“刘师弟,久违了。”
作为玄天宗外门弟子中的翘楚,陈长安的名声在道院中如雷贯耳,曾被外院莫寒长老誉为近百年,有望突破内门枷锁之人。
上一个打破内院枷锁的,正是如今的一代刀圣——长空烈。
此人四十七岁方才修炼,蹉跎岁月二十余载,止于炼气,毫无建树;一日悟得刀意,纵刀于天,挥刀二十二,留痕万里,破内院烈火枷锁,入太虚境,一朝成圣。
莫寒长老将陈长安与此人相提并论,自然让他成为了外院焦点,自此之后,外院弟子对陈长安,尊敬有之,推崇有之,眼热,亦是有之。
刘师弟激动得转身跑进宗门内,高声宣告陈长安归来的消息。不多时,一群外门弟子如潮水般涌来,他们的到来将道院的大门挤得水泄不通,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激动与尊敬。
在众多弟子中,有几个身影尤为显眼,哪怕在拥挤的人群中,众人也会不自觉地给他们让开道路。其中一个身影格外壮硕。
那是秦奉安——因其发育过于迅猛而英年早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比炼体的苦修还要粗犷。
纵使相隔百米之远,他的咆哮声亦能破空而来:
“赵师兄,这近一年的光景,你他娘的死哪去了?”
他像一头棕熊般挤过人群,熊抱住陈长安,毫不介意对方身上的气味,哈哈大笑道:
“你不在,小爷打架都不痛快!”
在他身边,一身儒雅打扮的郭华则是面带微笑,嘴唇微颤道:
“长安,你回来就好!”
另一边,成南君的俊秀面容上带着一抹戏谑,却不掩其眼中的泪光。他轻轻戳了戳陈长安的破旧衣衫,笑着调侃:“陈师兄,怎么混成了这般模样?”
这些人,与陈长安之间有着生死与共的深厚情谊。他们在外门的试炼中肝胆相照,共同经历了无数的风雨与危险,早已是生死之交。
但陈长安的目光却越过他们,只投向了人群中那个双眸似乎泛红的俊朗少年。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但只是站在那里,便隐隐是人群的中心。
“赵要,二百七十天了。”陈长安几乎是一字一顿,“我每天都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