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折返皇城

    西莱边关。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果断掀开帐布，阔步走进帐内，正在桌案边审阅军卷的姜谋抬起眼，问道，“怎么了立恒？”

    陈立恒递给他一封信，“自己看吧。”

    姜谋打量他一眼，瞥见信封上的皇室封印，他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拆开看了几眼，他犹豫的问道，“信里说，姜翎病重，恐迦米剌有所行动？”

    陈立恒抱臂站在他面前，端正的五官没有任何表情，姜谋随手扬了扬信，立刻问道，“确定不是魔族宵小故意引我们回皇城？”

    陈立恒摇摇头，“送信的小厮快马加鞭，据说是师能特意嘱咐的，让你我二人回去保护帝君。”

    姜谋打量陈立恒片刻，似乎是在想是否有人冒充师能传信，但他看着陈立恒一脸笃定的样子，也没多做考虑，他站起身，收起军卷，“那我们快去快回，楚释一个人在这里撑不了多久。”

    姜谋错过陈立恒时，陈立恒一把抓住姜谋的胳膊，姜谋疑惑看他，陈立恒眼望前方，小声道，“殿下，你有没有想过，迦米剌是楚政明带去皇城的。”

    姜谋眼睛眯了眯，他顿了一下，安抚性的拍了拍陈立恒握紧自己臂弯的手，他也小声道，“这件事，不能让楚释知道，以免他分心对付魔族。”

    陈立恒点点头，“我和我爹说，我们俩去东城蹲守，以防剩余吸血鬼始祖逃窜去东城。”

    姜谋叹口气，“我还是不放心。立恒，你守在这里，楚释还能有个帮手，至于皇城那里，我一人足够。”

    陈立恒转头看他，“你得有个帮手，徐春跟你回去吧。”

    姜谋点点头。

    阳光下，一少年以芦苇枝作剑，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他的不远处，是一袭白衣的楚释，楚释一如既往的束起长发，背手而立。

    “你在这里，还能指点一下他的心法。”陈立恒带着姜谋从远处而来，楚释唇角带笑，“你说笑了，徐春兄弟不愧是陈家家臣，无论是内力，真气，还是心法，都属上乘。”

    陈立恒摸了摸收势完毕的徐春的头，低身看他，“一会儿你和殿下一起去东城驻守，以防始祖逃窜。”

    徐春仰起头，自豪道，“杀了始祖，我也会进众神殿对吗？”

    陈立恒弹了他一个脑壳，一旁的姜谋点点头，“那是自然，就算进不了众神殿，斩始祖者，一律加官进爵！”

    徐春意气风发的一笑，“那我就听殿下的。”

    楚释微一偏头，细数道，“吸血始祖应该还差”

    “虚荣之魔米昂，犹豫之魔宗额，还差它们俩。”姜谋接上楚释的话，他走上前，与楚释并肩而立，“东城与西莱都是吸血鬼的地盘，吸血始祖的势力已成颓势，不能不提防它们逃跑的可能性。”

    楚释眨了眨眼，认真思考片刻，他犹豫的点点头，“殿下讲的着实有理，确实得提防这种可能性。”

    姜谋拍了拍他的肩。烈日下，两匹棕马一前一后的奔驰在草原上，为首的男人宽肩厚背，腰间玉佩随风飘荡，终于，身后的那匹马追上他，与他齐头并进。

    徐春加紧马背，追上姜谋，大声道，“殿下，这个方向不是东城！”

    姜谋看向前方，认真嘱咐，“你跟我回皇城，切记，不能以任何形式将你回皇城的事透露给西莱军队！”

    徐春一愣，他皱紧眉头也看向远方，没过多久，他小声嘀咕道，“殿下，我想回一趟陈家府邸。”

    姜谋一愣，“你说什么？”

    徐春咬了咬牙，加大声音道，“我想回一趟陈家府邸！”

    姜谋偏了偏头，“为何？”

    徐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想见之玲小姐一面，把这个给她。”

    姜谋回头看向徐春的手掌，竟然是一个石雕，只不过这尊石雕染了血，徐春收回手掌，认真道，“小姐一直想来边关亲自与魔族宵小过招，可惜她来不了，我曾想给她做个由魔族尸骨制成的骨哨，但爹爹说恶魔的寓意不好，我就做了个石雕，这块石头沾染了修仙战士的血，算是她也亲自来边关一趟了吧。”

    姜谋打量片刻少年的侧脸，又将目光投向前方。一望无际的草地，远处躲在云朵里若隐若现的山脉连众，突然就想起初次遇到楚宁时惊艳的场景。

    他和楚宁，有多久没见了呢。

    新婚燕尔，新夫出征。从乡下回到皇城时的他曾暗暗发誓决不让家眷再跟着他吃苦，然而，有心无力罢了。

    天边群燕飞过，天空的另一边，是坐落紧密、条框有板有眼的宅邸群。

    火花沿着剑刃游走，与陈之玲对峙的那人眼中四分青涩，两分狠厉，剩余的四分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的茫然，剑刃相碰又转瞬分离，庭院中的绿植因为二人过招的剑风四处招摇，陈之玲反手一挡，再乘胜追击，二人又是针尖对麦芒，陈之玲的刘海沾了汗，眼里却是认真到固执的看着对面的祝庭来，她轻声说，“有进步，但还是太差了，基本功不够扎实。”

    说罢，她一个用力，击退祝庭来。祝庭来退至樱花树下，优雅的一个转身，收剑开扇，他眼中三分笑意，“小姐，在下就这个水平了，能陪你过招就行，不求登峰造极。”

    陈之玲生气的嘟了嘟嘴，“你当心我不在的时候，徐春和阿大他们找你麻烦！”

    祝庭来俊俏一笑。突然，一把刀破落花而过，行至陈之玲身侧，祝庭来赶忙上前，收扇用扇柄击退刀锋，陈之玲一个侧身，这把刀沿着庭院，角度堪称精准的回至徐春的手。

    徐春站在门庭前方，屋檐投下的阴翳完全遮住了他的表情，这把刀在他手中盘旋几圈，刀光时不时的映在他那张嘴角含笑，双眼无情的脸，徐春紧盯远处侧身而立的祝庭来，轻声但暗含压迫道，“进了陈家的门，没人敢说点到为止的话。”

    祝庭来眯了眯眼，他笑着看一眼愣在一旁的陈之玲，又冲徐春抖了抖扇面，他微微弯腰，做了个请君自便的姿势，徐春讽刺一笑，“看招吧。”

    刀锋寒芒再现。不同于以往的过招，只拼招数骨架就好，这次双方都用了内力以及真气，大有致对方于死地的狠意，大开大合间，祝庭来没过多久就败退一侧，徐春歪了歪头，紧盯祝庭来，“你来多久了？”

    祝庭来倚在台阶上，发丝散乱，他胡乱的扯起一抹笑，“我怎么，闻到一股醋味呢？”

    徐春皱死眉头，他轻声道，“跟你？切，我还犯不上！”

    见二人住手，陈之玲赶忙凑上前，“哎呀我说你们俩，徐春，你怎么回来啦？”

    徐春恨道，“这是不欢迎我了？”

    陈之玲语塞，她赶忙解释道，“哎呀你说哪里的话？回来也不早说一声，你不是最爱吃我做的铜锣烧嘛，我提前做好多好？”

    徐春放下刀，颇为得瑟的看向整理自己衣服的祝庭来，祝庭来错过徐春的视线，看向陈之玲，“我后面还干净吗？”

    祝庭来转过身，将后背留给陈之玲，陈之玲顺手拍了几下灰尘，“挺干净的还是。”

    徐春赶忙拉走陈之玲给祝庭来拍去灰尘的手，一脸恼火的盯着陈之玲，“你跟他那么好？”

    陈之玲叹了口气，她想了一下，突然开心道，“上次你和我说，从边关回来会给我带的好东西呢？”

    “这是家臣？”祝庭来抱臂，冲陈之玲扬扬下巴，“你家家臣，就这么不讲礼数？到底谁是主子啊？”

    徐春猛的拉刀，大有再打一场的气势在，陈之玲拦住徐春，瞥向祝庭来的鞋面，她认真讲道，“你们两个不要抱有敌意，都是伙伴，怎么一见面就打架呢，还有庭来，你别气他，你们俩的性子确实需要再磨合磨合。”

    徐春恨恨的盯着祝庭来，他轻声道，“我知道你的前身是南庭张家的独子，但我自小在这里长大，所以不该想的事，不该想的人都别想。”

    祝庭来感到好笑的歪歪头，正要说些什么气一气徐春，陈之玲已经拉扯着俩人进了屋，“都别吵啦，我去厨房给你们俩做点吃的，徐春，想吃什么尽管说，不许吵架啊！”

    天边祥云几朵，楚政明的府邸终于透了大片亮光。迦米剌坐在梨木椅里，看向居中的楚政明，他笑道，“我竟没想到，姜翎把姜谋给叫回皇城了。”

    楚政明喝一口清茶，讽刺道，“老不死的临死前还想抓一个垫背的呗。”

    迦米剌一愣，两人俱是一笑。迦米剌冲楚政明道，“眼下，吸血始祖还差米昂和宗额，它们俩没准会偷袭边关西莱，得让你儿子早做准备。”

    “说到这儿，得讲讲我们的计划了。”楚政明冲迦米剌神秘一笑，“讲讲看，你能为我们做什么？”

    迦米剌垂下眼，直了直腰，“你们皇城内部，有不少可以和魔族里应外合的人，但是，现在还不能为你所用，解决掉所有吸血始祖之后，我们再商大计。”

    楚政明唇角带笑，但双眼不含波澜道，“那我要替我儿子求个魔咒，能号令魔兽的魔咒。”

    迦米剌眯了眯眼，“为何？吸血鬼与兽魔并非同种魔兽，我的魔咒未必有作用。”

    楚政明往后仰了仰身，昵着迦米剌道，“庚灵在时，它是怎么号令吸血魔兽的？”

    迦米剌摇摇头，轻声道，“楚兄消息当真灵通，这你都知道。”

    楚政明拱拳道谢，“我儿现在边关，多一道屏障多一道保护，也是我这个父亲的拳拳爱子之心吧。”

    一只松鼠从远处叼了野果，正往树上去，夜色月光明亮，松鼠摆着大尾巴正要爬至顶端，突然，一只巨爪毫不留情的连根扒开这棵树。

    月光下，一大批形态各异的魔兽自远处爬来，天边不知何时，盘旋而过面目恐怖、形态狰狞的巨型猛禽，它们张开漆黑双翼，眼目猩红，遮天蔽日又悄悄跟进地上魔兽军团的进度。

    如同鬼火般跳跃的魔瞳里的，是不远处掩藏在芦苇丛中，一排排安营扎寨的修仙士兵夜掌烛火的火光。

    天阶向上。尽头是一大片被窗棂隔开的亮光，国师师能在前，姜谋身着黑色朝服在后，二人沿着天阶徐徐向上，推开大门，一屋子的药香扑鼻，师能侧身低头，姜谋犹豫了一下，正常进了姜翎寝宫。

    双扇门在姜谋身后合上。师能立于一旁，侧眼看姜谋紧盯床上姜翎。

    姜翎双眼紧闭，双唇发紫，指尖发白。姜谋询问的转头看师能，师能小声道，“很久之前，楚政明派人下毒，陛下一直没缓过来，之前只是强撑罢了。”

    姜谋眨了眨眼，急道，“这毒解不了？”

    “行儿？”姜翎悠悠呼喊，姜谋赶忙转头道，“父亲。”

    “你回来啦？”姜翎颤抖着身体坐起，他摘下额间冰袋，冲姜谋勉强一笑，姜谋赶忙垂下眼，低声道，“父亲，我回来看你了。”

    姜翎摆了摆手，师能退出寝宫，姜翎看着姜谋慈祥一笑，“索性今夜无事，陪我去众神殿走走吧。”

    搀扶着身披大氅的姜翎，行走在众神殿内众雕像之间，姜翎时不时的指着某处雕像讲起王侯将相的生平事迹，姜谋心情复杂，但面子上还是赞同姜翎的所言所语，二人找了一处空地席地而坐，姜谋轻声道，“父亲，夜里凉，当心身体。”

    “谋儿。”这是姜翎头一次称呼姜谋“谋儿”。他继续道，“你幼时就游历人间，自己取名叫徐一行，那么久的事情了，我居然还记得你自己起的名。”

    姜谋勉强一笑。姜翎继续道，“你该长大了。这次清始祖，百万大军，我也算是费了举国之力，你有正事可做，总比游手好闲好。”

    姜谋眼中感动，他小声请求道，“楚家之事，可否放楚释和楚宁一马？”

    姜翎身子不好，但是遇到这个问题却是回答坚决。“不能，楚家必除。”

    姜谋据理力争，“楚释和楚宁毕竟无辜”

    “姜谋，楚政明是他们俩的爹，他们爹死了，再好的关系都会反目成仇！”

    “只要有姜家在，修仙大陆和人界这两个地方，他们俩不能再出现！”

    姜谋皱紧眉头，在姜翎目光的威逼下，僵硬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