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西莱谷弥

    黄沙漫天，扬尘千里。沉霾里隐约可见修仙大军驻足沙漠坡顶，这里就是吸血鬼与修仙界内接壤的边境——西莱。

    姜谋扬扬头，厉声道，“贡出罗盘，看看我们应该往哪儿走！”

    打头听到姜谋言语的一排将军，顿时将视线投向位于姜谋右手边第一位的白衣将军，楚释头戴银色头盔，一只白羽在头盔尖高高扬起，仿佛无惧沙尘，在荒境中茁壮生长的芦苇。他微闭眼，指尖幻化一番，周身立刻被淡蓝色结界围住，结界逐渐成型，他猛地一翻双掌，又于顺时针一摆手，偌大的淡蓝色罗盘空中浮现。

    他的面庞被光芒笼住，眉眼间隐约可见一丝志在必得的戾气，罗盘上方有一处红点越发明显，楚释转头看了一眼姜谋，姜谋扬起下巴，“往兰庭寨去！他们在哪儿！”

    “慢！”陈立恒大声道，他用云熙拦住姜谋，“等会儿陈将军！他正从边境赶来！”

    “通往兰庭寨的路有两条，让陈将军去小路埋伏，我们走主路！”姜谋勒了一下马头，拔出江行，认真道，“传令下去，让大家握紧手中圣器，越靠近兰庭寨方向，魔障之气越重，吸血鬼很有可能隐藏在风沙里，如果沉浸于梦境，让大家早做清醒的准备。”

    风沙越来越剧烈，隐约可见被沙尘掩盖的土屋，陈立恒感慨道，“魔族是真的能抢地方，这里曾经是人界的地盘，为了饲养供奉给始祖欧亚的血器，这里一夜之间就被魔族屠了城。”

    姜谋皱紧眉头，发狠道，“所以说那个时候的修仙皇族真不是个东西，看着别人在自己家周边拉屎，连个屁也不敢放！”

    楚释没忍住，笑出声来。姜谋气呼呼的扫了一眼他，这才瞄到罗盘上的红点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姜谋一挑眉，陈立恒已率先拔出云熙，怒道，“吸血鬼够嚣张，先来找我们了！”

    姜谋定下心来观察红点片刻，赶忙冲后面大喊，“大家注意脚下！”

    可惜已经晚了。姜谋话音刚落，地里猛的钻出一个肩天巨兽，冲的修仙大军的前排顿时人仰马翻。与其他人的狼狈不同，陈立恒腕间一转，整个人拿起云熙破空而出。众人眼中，只能看见眼前的烟尘淼淼里，隐约一道猩红色自天劈下，那猛兽猛地一喝，本就松软的土地因为它的咆哮沉下更多，半跪在地里的楚释扶了扶头盔，捏了个剑诀，转瞬闪进尘埃中。

    巨兽缓缓站起身来，它的脖颈粗长，好像参天巨树，它张着双臂，张牙五爪的对付陈立恒，陈立恒握着云熙，四处闪避巨兽的攻击，趁它不注意，楚释指引着瑶光在它的脖颈环绕一周，巨兽的身子滑为两截。

    楚释飞至陈立恒身侧，侧首看他。陈立恒看向前方巨兽，手握云熙，二人肩并肩落在地上。

    陈立恒看向巨兽的尸体，意外道，“好像，还挺容易解决的。”

    楚释摇摇头，陈立恒转过身子看他，楚释只是淡淡道，“这只是始祖的幻象，并非实体。”

    姜谋等人重整了旗鼓，驱马行至他二人身旁，姜谋翻身下马，四处打量之后又认真道，“我是说也许，杀始祖，人不宜过多。”

    陈立恒意外道，“为何？”

    楚释直了直身子，姜谋冷静的打量楚释，“还记得你说过什么？魔族，最擅长利用欲望制造梦境，也就是说，眼下的魔兽，没准是我们自己人因为太恐惧魔族始祖，被始祖利用了这部分恐惧，亲手捏造的。”

    陈立恒猛地将云熙入鞘，“可恶！”

    楚释若有所思，“那，罗盘所指吸血鬼的位置，会是魔族的分身吗？”

    姜谋摇摇头，“我觉得不至于，罗盘毕竟是圣物，魔族怎么敢对它动手脚？”

    楚释一横瑶光，厉声道，“那我和立恒两人足够！”

    姜谋一挑眉，饶有兴趣的看他。陈立恒笑道，“平日里见你文邹邹的，没想到也是个生猛的人。”

    楚释冷哼一声，“斩杀庚灵时，便我一人，随行的大军不仅没用，还帮了倒忙。”

    姜谋摇摇头，“上次你一人回来，受了多重的伤？这次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讲究策略去攻打魔族。”

    楚释一顿，“我们方才聊过，魔族始祖，代表的是八种恶念。”

    姜谋突然醒悟，眼含笑意的看着楚释。

    昼夜再次颠倒，黑夜静谧的覆盖在沙漠上方。白日里剧烈的风沙已然安静，鎏金似的细沙沿着沙漠经脉向前匍匐，姜谋及其大军闭目躺在沙漠中，楚释将罗盘缩进手掌里，时不时的打量那处红点的轨迹。陈立恒躺在姜谋身边，忍笑道，“殿下，再这么躺下去，我就要睡着了。”

    姜谋嗤笑一声，“这你也能睡着？”

    陈立恒顿了顿，看向星空，“殿下，我们三个，会像现在一样多久？”

    姜谋愣的片刻，摇摇头道，“我希望是永久。”

    陈立恒转头看向姜谋闭上眼的侧脸，轻笑出声。楚释躺在一旁，终于观察到手中的红点有了向他们移动的倾向，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红点，终于，在它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猛地拔出瑶光，起身。

    姜谋被他吓得一睁眼，他赶忙制住也想起身的陈立恒以及身后大军。楚释喃喃自语，“奇怪，明明就在周围，为何没有动静？”

    一望无际的沙漠，除了身后躺在地上的将士，周遭一览无余。楚释清了清嗓子，“既然来了，为何像只缩头乌龟一样只知道躲着我？”

    细沙略过，留给楚释的是一阵沉默。楚释漫不经心的挽了个剑花，将瑶光背至身后，傲慢道，“大名鼎鼎的始祖谷弥也不过如此嘛，细心捏造的魔兽被我一剑砍断，要说这边关四境，西莱的存在感就是没有丹夫强，吸血鬼照比兽魔还是低了一头！”

    一句话说完，楚释剧烈的头痛，瑶光脱手落地，他捂着头半跪在地，只觉眼前一阵眩晕。天旋地转间，他仿佛看到了不一样的自己。那个自己被魔兽锁在牢笼里，浑身是被凌辱过的痕迹，又是一阵眩晕，他看到了登基为帝的姜谋，一脸倨傲与陌生。

    “你答应过我的，事成之后放我自由！”

    姜谋皱紧眉头，看向阶下囚的自己，发狠道，“就是你，害死了楚宁，混蛋，她可是你的亲姐姐！”

    楚家满门抄斩，楚释永不回返于修仙境内。

    楚释痛苦的跪在地上，捂头挣扎，姜谋死死按住想一跃而起的陈立恒，终于，沙漠尽头，现出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于其中走出一个白衣男子，他长发怕飘飘，嘴角猩红，瞳仁于黑夜中闪闪发光，好像两颗珍贵的红宝石。他舔了舔嘴角，抬手一勾，双膝跪地的楚释立刻不受控制的被他吸走。

    楚释白皙的脖颈扼在他手中。谷弥大张着猩红的嘴，狠着看向不省人事的楚释，又轻声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这种修仙人，欲望颇多，最好控制？”

    楚释发丝凌乱，满头大汗，谷弥上下打量他一眼，点点头讽刺道，“果真是一副好皮囊，我们魔鬼看到了都会甘拜下风的好皮囊。”

    楚释闭紧眼，双手捏紧谷弥苍白的大手，陈立恒悄声碰了碰姜谋的手指，姜谋立刻反握住他的手，谷弥将脸凑近楚释，狞笑道，“这脸蛋，只吸你的血未免太暴殄天物了，还是拆吃入腹好。”

    就在谷弥刚要下嘴时，姜谋一跃而起，厉声道，“楚释，我是姜谋，你忘了你想要的东西只有我能给吗？”

    谷弥一挑眉，将目光聚集在姜谋身上，“你们，在演戏？”

    突然，他的面目一怔，他低头看向胸口，楚释捏紧瑶光，捅入他的心脏，谷弥愣笑道，“好配合，可惜，我的死穴不在心脏。”

    他猛地捏紧手掌，打算掐死楚释，结果寒芒一现，整支胳膊脱离身子飞向天空。陈立恒反手收回云熙，一手拉过楚释，谷弥的整支胳膊又被他的躯体黏回，经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连接。趁谷弥来不及反应，江行厉声破空，姜谋飞升至空中，点了法阵，万千符咒顿时幻化而生，困住眼含狠厉的谷弥。

    谷弥轻笑，抬头看向滞空的姜谋，“还是太嫩了。”

    谷弥的四肢被困于法阵中，只是抬眼看向姜谋，姜谋便捂着头从空中摔下，施法之人不见，谷弥转瞬现形于修仙大军中，抓起一个士兵就要吸血，那小兵颤颤巍巍的拿起铜镜对着他，谷弥用力一捏，那铜镜就成了破铜烂铁，楚释从远处召瑶光而来，瑶光横穿谷弥大脑，谷弥顿时血流满面，他狞笑着侧头看向楚释。

    “你觉得，刚刚是梦境，还是现实？”谷弥张着血红大嘴，饶有兴趣的问。楚释一愣，谷弥疯狂的冲向他，楚释点回瑶光，但谷弥速度更快，就在他接近楚释的时候，陈立恒捏了剑诀，一剑横穿谷弥的上半身。

    陈立恒一脸从容的变换招式，云熙数次穿向谷弥肉身，陈立恒认真道，“你说我们无法杀你，那也无妨，让你一直流血，看你死不死！”

    谷弥的头被砍成两截，他的嘴在地上咧开一个猩红大笑，“听好了小子，我要反击了。”

    陈立恒猛地双膝跪地。头晕目眩间，是陈家人满门抄斩的惨状，而罪魁祸首，竟然是头戴冠旒冕的姜谋！

    谷弥转瞬融合了身体，看着三人痛苦的模样，他大笑道，“修仙最是道貌岸然，能一起打天下，坐天下可难啊，你们俩跟着他，可得想好！”

    “废话，不相信他，难道我们相信你？”

    清冽的声音伴随心口一凉，谷弥看向心脏，又转头看了看背后，哪知，楚释满脸狼狈的拿出一块铜镜，他一脸从容道，“杀不死，未必烧不死，对吧？”

    谷弥一慌。他赶忙想要施予楚释梦境，楚释已默念咒语，瑶光刺在谷弥胸口，发出刺眼蓝光，与此同时，他的右手炸开一团白光，经过铜镜的反射，这团光化作烈火，从谷弥的心房烧出。

    谷弥厉声挣扎，魔鬼现型刺耳的声音令将士痛苦，万马嘶鸣，谷弥刚想反击楚释，周边立刻被青蓝色裹住，万千符咒贴满他的周围。

    谷弥呆愣转头，姜谋站在楚释的对面、谷弥的身后，全神贯注的施以法阵。

    江行浮于姜谋身侧，频率极快的震动剑身，陈立恒粗喘一口气，他的额间垂着一缕刘海，他摇摇晃晃的起身，刚想用云熙一剑结束谷弥生命，结果谷弥整个人猛地被火焰吞噬，楚释和姜谋二人同时撤了法阵，瑶光与江行同时入鞘。

    火焰升腾，两侧是面对而立的楚释与姜谋。楚释一脸苍白的看向姜谋，姜谋则是一脸茫然的看着楚释。

    “我做了一个很糟糕的梦，那都不是真的，对吗？”楚释无意识的轻声道。

    “你先告诉我，你能流放我是不是真的。”姜谋也是愣愣的问道。二人听了这话，都是默契一笑。陈立恒走到姜谋身边，松了一口气，“我一听楚释能流放你，我就知道这都是谷弥编的故事了。”

    姜谋愣愣的看着向他走来的楚释，“但是那个梦，真的很真。”

    楚释收起铜镜，低头道，“我做的梦也挺真的。”

    陈立恒一摊手，“我梦到我家被满门抄斩了。”

    姜谋吃惊，他颇感好笑，“谁抄斩的陈家？”

    陈立恒摸了摸脖颈，“你。”

    楚释一愣，看向姜谋，姜谋闭眼摇摇头，“你们猜我是被谁流放了？”

    陈立恒笑出声道，“我？”

    姜谋指了指楚释，“被他流放的。”

    三人一愣，俱是哈哈大笑，陈立恒笑道，“谷弥这梦编的就不离我们三是吧？”

    有说有笑的声音渐远。不知谁先提的“百万大军屁用没有，不如就我们仨去杀始祖最好”，这个观点竟然得到了剩下两位的支持。没了谷弥，天际昼夜再变，天色变幻的光晕沿着三人的剑身游走，白日终于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