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群星荟萃3

    殿外水塘静谧，肥嫩的鲤鱼不停跃出水面，自山涧引来的水清澈的很，倒映出几个追逐嬉戏的小孩，他们吵吵闹闹的惊起一群丹顶鹤，有人坐在水塘边用石子打水漂，一下子模糊了亭里纪长青等人的背影。

    纪长青背对亭内栏杆，一垂拂尘，对底下人叮嘱，“菜都上齐了，就把人都清出去吧。”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小路上，便衣着装的姜谋悠闲走来，他的手里把玩着一个玉如意，身前身后各有两个男人指路，水塘波光潋滟，荷花风中招摇，几个孩子路过他，他顿住脚步，弯腰捉起其中一个儿童，微微用力捏捏小孩子脸上的肥膘，活脱脱一个无忧无虑的世家公子哥。

    纪长青扫了一眼姜谋，想起还在奉武崖勤奋修炼的楚释，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下人们布置好饭菜，迎面撞上刚刚到亭前台阶的姜谋，慌忙行礼，姜谋抬手止住他们，淡淡道，“我不是很希望别人知道我来过，小孩子无妨，童言无忌也没人信，但是大人不行。”

    下人们连连称是，姜谋一扫玉如意的流苏，偏头打量到下人都退了，这才不急不缓的上了台阶，寻了个位置坐下。

    桌子上佳肴口味清淡，颇有习武修道之人喜素的特点，姜谋放下玉如意，拱手示意。

    纪长青满意的点了点头。

    姜谋手拿竹筷，脸带笑意，“师傅，这莲藕看成色做的地道啊。”

    纪长青扫了一眼饭桌居中的莲藕鸽子汤，淡淡道，“新招来的厨子，确实是有点手艺的。”

    闻言，姜谋放下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这道菜。纪长青见状，轻声问，“太子今日是有心事啊，不知老臣是否有这份荣幸恭听一二呢？”

    姜谋张了张嘴，随后像感到好笑一般舔了舔后槽牙。想起一心求学的楚宁，再想到雪华庭只对皇亲贵胄的后代开放，他向后仰去，只注视着这道鸽子汤，一脸从容，“厨子可以新招来，弟子却总是那几个，有点意思。”

    纪长青一脸诧异，他疑惑的问，“殿下所谓何意？”

    姜谋抄手于胸，明白纪长青帮不上忙，他便冲纪长青扬扬下巴，“不说这个了，师傅，今日招徒儿来所谓何事啊？”

    纪长青没有说话，他只是站起身，看向亭外风景。姜谋也不急，他重新拾起筷子，不急不缓的吃起菜来。纪长青猛地偏头，低垂眼皮，语气焦急，“殿下，你可知，楚释已在奉武崖上不分日夜，修炼至今未出关？”

    姜谋从容的吃菜，心想还有陈立恒在奉武崖上呢，你怎么不说陈立恒呢。但是他依旧点点头，”然后呢？“

    纪长青偏头，抬眼看他，再不言语，眼神似有苛责。

    姜谋整个人很是松弛，他咽下嘴里的菜品，这才回复，”我觉得，你们好像都弄混了一件事。“

    纪长青倚靠栏边，皱紧眉头看他。姜谋认真说，”臣子是刀，越磨越锋利，我呢，掌握住刀的使用方向就行了，你说呢，师傅？“

    纪长青打量姜谋良久，他斟酌开口，轻声道，”对工具，太过信任迟早会出事。“

    姜谋伸出手指，眯起眼轻摇，”过于在意内忧迟早会外患，有人会操心的事我年纪轻轻的还不想多计较。“

    纪长青一笑，再不言语。姜谋抬眼看向纪长青，悠悠道，”我听说，雪华庭晋升阁主的比试要开始了。“

    姜谋起身，撩开衣袖，给纪长青和自己斟了杯酒，纪长青仔细道，”今年着实有不少新弟子实力强劲，估计比试会很精彩。“

    姜谋一扬头，放声大笑，”这才是雪华庭存在的意义啊，人才辈出建功立业，为修仙界造福才是最主要的事情。“

    纪长青接话，”若是殿下在比武大会上表现一番，相信在场的弟子会备受鼓舞。“

    姜谋垂下眼，懒散道，”在雪华庭，只有徐一行，没有姜谋。“

    纪长青一脸不解的看着姜谋，姜谋扫了一眼纪长青，又拿出玉如意抚摸，”若是有人知道我太子的身份，还不知道会怎么巴结呢，我只想给一心求学的弟子们留一处净地。“

    纪长青不再多说什么了，他拱手说，”臣下该说的都说了。“

    姜谋眼含笑意的看着纪长青，”那就吃饭吧，我都饿了。“

    草长莺飞，天气凉爽，正是比武晋升的好时候。擂台高筑，不远处的阁楼气派威武，天台上站着几位老者，他们身着华服，面露威仪，一脸紧张的看向台下众弟子。阁楼城墙上悬垂几块红布，定睛一看，分别写满了雪华庭十五阁的名字。

    稳居中位的三块红布分别为碧海云天阁、穹宇阁、儋溪阁。这三块红布上三处毛笔字字迹风格与阁内弟子性格近似；穹宇阁高手遍地，因而被誉为雪华庭的掌上明珠，所以它的字迹风格格外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儋溪阁都是知书达理的世家君子，崇尚以和为贵，名号上自然不及穹宇阁那般响亮；而碧海云天阁是三阁里女孩子最多的阁，有能力闯入这个阁的女孩，放眼修仙界，实属凤毛麟角，她们多数都是将军世家的后代，脾气颇为果敢泼辣，她们一生气，背后的家族就会跟着难受，自然姜翎都得抖三抖，所以它也有“美誉”——女将阁，意指在这个阁里，受委屈的男弟子完全可以和阁中女孩撒娇求帮忙，在这里，女孩真顶半边天，自然穹宇阁也不敢轻易招惹她们。

    陈立恒身着黑色猎服，手拿弓箭淹没在一群女生里，看着一群姑娘在一旁跃跃欲试的模样，他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其中一个姑娘经过他时，还厉声对他说，“一会儿好好表现，别总想着让我们给你们擦屁股！”

    陈立恒手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哎，好的。”

    隔壁儋溪阁就清净很多。弟子们或身着干净朴素的衣裳，或身着低调不起眼的猎服，手拿折扇，或是慢悠悠的吟诗作对，或是品茗论天下事，还有的下棋交谈，整个悠闲自在，好不惬意的样子。楚释在他们中间慢悠悠的抽出古籍，在一旁安静默读。

    至于穹宇阁，隔壁碧海云天的小姑娘还只是热身呢，这边穹宇阁就已经打起来了。战况热烈，把剩余十三阁的弟子看的一愣一愣的，为什么是十三阁呢，因为儋溪阁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就是没想着打架。姜谋坐在风凉处，嗑着瓜子看人切磋，时不时还锐评一下切磋双方剑术的不足之处，终于，他被穹宇阁弟子架住，被迫加入了战局。

    姜谋一扔瓜子，感慨一声，就拿起剑飞入混战的战场，外貌条件出色的他一站起身，碧海云天的姑娘们就是一阵叫好声，他拿着剑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混战正疑惑和谁打呢，隔壁一个小伙手握砍刀向他砍去。

    阁楼上方的纪长青一眼看到有人要砍姜谋，吓得赶忙发火，“穹宇阁，擅自斗殴，先扣分！”

    姜谋侧身避过砍刀，轻易点了男子的软穴，男子顿时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纪长青赶紧遣人下楼，去看姜谋的情况，姜谋特别反感，“正打得热闹呢，非得瞎掺和。”

    侍从将姜谋的原话返给纪长青，纪长青皱紧眉头望向远方不语，身边有年纪稍轻的阁主抱怨，“真是的，我们又不是怕他。”

    纪长青警告似的看了一眼周围，淡淡道，“在这里，首先得管住嘴。”

    阁楼下方，与世无争的楚释又翻了一页书，陈立恒挤到人群中央，焦急的搀扶着姜谋，“还好吧？”

    姜谋摆摆手，“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这都避不过还待什么穹宇阁啊。”

    有弟子过来和姜谋碰拳，顺便叮嘱，“一会儿好好发挥，咱们穹宇阁输也只能输碧海云天。”

    姜谋扑哧一笑，其他弟子指了指儋溪阁，认真道，“你看看，姑娘们都被儋溪阁给吸引住了。”

    人群中有人讽刺，“一群小白脸罢了，将来也就是文臣，真要走马出征，还不是得靠我们？”

    姜谋无意继续听穹宇阁弟子们的酸讽，他转移话题，“立恒，你家程程准备的怎么样？”

    果然，人群静了一会儿。陈程程是陈家目前唯一的女儿，论地位陈程程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论相貌，她素颜就可称得上明艳动人，论武力，她自小习武，水平不输男人，论性格，她豪爽但不缺温柔。整个人实属穹宇阁一众弟子朝思暮想的女神。

    正因陈程程的存在，陈立恒这个碧海云天阁的外来人，才在穹宇阁有着很高的地位，陈立恒耿直道，“可别提了，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了，不过我听下人们说，她一直在别院里静修，据说闭关修炼的比我在奉武崖还彻底。”

    有人笑出声，“所以，兄弟们就是输，也要输在程程手里。”

    一阵损笑，恰逢这时，擂鼓被敲响，身披红布的汉子们冲出城门呐喊助阵，擂台正中央的巫师手拿摇铃，颤巍巍的做了阵法，她的周围，火焰时不时的凭空而起，擂鼓鼓点渐密，混杂着唢呐声震慑天际。

    姜谋捂着耳朵吐槽，“又不是死人了，这么大动静干什么？”

    陈立恒没听清，他张着大嘴，“什么？”

    姜谋舔了舔嘴唇，叹了口气，他伸手把陈立恒的下巴抬上去，陈立恒被迫闭嘴。

    过了不久，开幕仪式轰轰烈烈的结束，纪长青在阁楼上轻咳，“大家都知，今日是比武晋升阁主的日子，我在这里大致讲一下比赛规则，十五阁先按各自阁的顺序抽签上前比试，筛选出各自阁的十五位优胜者可参与晋升雪华庭宗师的比试，也就是说，剩余的这位和我对打，赢的人是今年雪华庭的宗师，十五位优胜者，再分别与各自阁的阁主对打，赢的人是各自阁的阁主。”

    众弟子哗然，有人在底下喊道，“和纪长青对打，那不是找死吗？”

    乱哄哄的议论声传到纪长青的耳朵里，纪长青摆手严肃，“你们是雪华庭的弟子，是修仙界的骄傲，和我对打怎么了？你们将来大部分人是要与魔族宵小作战的！”

    掷地有声的发言令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纪长青朗声道，“讲一下具体比武规则！”

    擂台上穿着道袍的孩童举着卷轴朗声阅读比武规则，姜谋在台下放空自己的站在原地，陈立恒则是紧挨着他，认真听比武规则，不知多久，碧海云天的方向弟子们似乎有骚动，两人身边穹宇阁的弟子们也向碧海云天的方向望去，有弟子悄悄挤着人群站回穹宇阁领地，对好奇的弟子们悄声道，“程程来了。”

    姜谋依旧是出神的模样，他抽出空，用胳膊肘捅了捅正认真听讲的陈立恒的下肋，陈立恒慌忙转头，姜谋淡淡道，“你妹妹来了。”

    陈立恒赶忙望去，只见一个女孩姿态从容的走向陈立恒在的方向，一众弟子慌忙给她让路，但眼神却齐刷刷的黏在了陈程程干净素朴的背影上，陈程程走到陈立恒身边站定，“哥，我来了。”

    陈立恒点点头，轻声问，“怎么这么迟？”

    陈程程看向擂台，目光却有回忆，“来时遇到个姑娘，有事情耽误片刻。”

    陈立恒仔细和陈程程讲了比武规则，一旁有弟子打趣，“程程，待会儿饶哥哥们一命！”

    陈程程面色不改，认真道，“仔细对打就是，上战场也想敌人饶你一命？”

    姜谋扑哧一笑，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陈程程，可惜陈程程只留给姜谋一个明艳动人的侧脸，她的目光聚集在擂台上，全然不注意他，姜谋一挑眉，霎时转移视线。

    三人之间沉默良久，陈程程突然轻声问，“哥，楚释呢？”

    简简单单三个字，穹宇阁众弟子瞬间炸开锅，陈立恒一脸无奈的看着男生们发疯，弯下腰回陈程程话，“我没见到他，我们俩不是一起走的，是我先下的奉武崖。”

    陈程程眼有落寞，再不言语。姜谋也认真的看向擂台，听完他们俩的话，他挑挑眉，顿时明白了小女孩的心思，于是他插话，“儋溪阁那边，应该有他。”

    陈程程这才看了他一眼，“谢了。”

    然后转身就走。

    陈立恒愣着看自己妹妹的背影，摇摇头感慨，“女大不中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