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围场狩猎2
正午时分,草长莺飞,郊外正是狩猎的好天气。一开始,姜翎只想和几个亲近的臣子们一起说说话,后来见天气实在太好,索性就把臣子贵族们叫来一同狩猎,只留下部分人在皇城里处理日常事务,一时间狩猎场好不热闹。
人群正中的楚释身着藏青色猎服,头戴镶有碧玉的绒帽,脊背挺直,一手稳稳地拽住弓弦,金色阳光沿弓的金属边缘流转,箭转瞬离弦,正中靶心的同时,一群姑娘忍不住为他叫好呐喊,声音直冲云霄,坐在一旁与臣子们聊天的姜翎满意道,“政明,你是教子有方啊,朕都羡慕你家楚释了,培养的真是不错。”
楚政明在大家的赞叹声中捋了把胡须起身,他恭敬道,“陛下过誉了,如果不是陛下给予释儿特别的培养条件,释儿也只是平庸之辈罢了,楚释的成长,我这个做父亲的可以说不及陛下关照的半分之一。”
姜翎笑着指着楚政明,对众人道,“这个老油条,越发会说话了。”
楚政明憨厚一笑,陈嘉明见场子空了下来,便敬酒作礼道,“各位同僚,我是新上任的陈家主管,陈嘉明,有幸与大家在此一会。”
姜翎一愣,这才点了点陈嘉明,对众人道,“陈老爷子仙逝后,陈家暂时由陈嘉明主管,诸位,这就是新的陈将军了,嘉明,不必客气生疏。”
师能看了眼姜翎,这才斟了杯酒敬陈嘉明,陈嘉明受宠若惊的赶忙斟酒回敬。楚政明低头一笑,也不急不缓的斟了杯酒,由他领头,剩余的三大家族及臣子们这才陆续起身敬陈嘉明一杯。
一杯饮下,猎场内姜谋的一箭正中靶心,比起楚释的人人叫好,姜谋的拥护者们更多了些奉承的成分,姜谋无心听这些人的拍马屁,一摆手颇有少年人的意气之风,翻栏而去。
姜翎虽然人在酒局,但眼睛是实打实的长在了姜谋身上,只见姜谋将奶酒一饮而尽,不出意外的又去寻楚释了,姜翎叹了口气,冲大臣们意味不明道,“太子年岁已至,朕想找几个同龄人与太子一同至雪华庭读书,大家意下如何?”
贺昌一拍大腿,感激道,“陛下,吾儿贺叶叛逆,寻常途径雪华庭哪里会收这个逆子?如果能得一御令,让贺叶去雪华庭读书,微臣当真感激不尽。”
贺昌人很轴,姜翎一开始以为这个老臣又要驳他面子了,没想到这番言论还很拥护他,于是姜翎满意的笑着摆手道,“无妨,在座诸位有适龄孩子,都送去雪华庭与太子一同深造吧。”
诸位大臣连忙起身,作揖拜谢御恩。帐篷里顿时肃穆了不少,篷外悠扬的笛音绕梁不绝,陈嘉明忍不住扫了一眼屋外,楚释坐在草地中央,只留给他一个风姿绝色的背影,姜谋则是枕着双臂,听楚释吹笛,他们面前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在春风中舞剑。
师能也注意到男孩的存在,便问陈嘉明道,“这便是立恒吧。”
陈嘉明拱手低眉道,“家子令国师见笑了。”
师能夹枪带炮道,“立恒剑术不错啊,我听说长青都惧他三分呢。”
楚政明听出了话中意味,立刻接话道,“释儿剑术薄弱,着实得去雪华庭深造,还是陛下圣明。”
姜翎不语,只是在吃点心。人人都知,楚释十岁出头的年纪,已去南疆生擒首领,他的剑术哪里是同龄宵小可以比及的?陈嘉明隐约觉得自己被师能拽来挡枪了,但他还是头一次应对这种局面,好在刚刚上任管辖人间户籍的吏部侍郎万科打趣道,“我说你们此番论断,可让我情何以堪,吾儿万郴,与政明和嘉明的儿子也是同龄,居然只晓得和泥吧。”
一番话,众人很给面子的哈哈大笑,场子终于活络了不少。五大家族之一的柳家柳云溪摇摇头无奈道,“你家好歹还有一出,我与我家婆娘,至今未有一出,着实急死我啊。”
万科笑道,“孩子不争气,也是急煞我等,各家有个家愁罢了。”
贺昌不理解道,“一个婆娘不行,再找一个未尝不可?”
柳云溪不语,贺昌见他不说话,看着他揣测道,“莫非不是婆娘的问题,是你不行?”
柳云溪瞪了他一眼,大家哄堂大笑,姜翎笑着用筷子指着贺昌道,“云溪不说就罢了,还要一个劲的追问人家,招不招人烦?”
贺昌只能满脸无奈的看着姜翎。
此时,屋外又是一阵叫好声。楚释抱着双膝坐在离人群很远的地方,看着大家围着篝火跳舞。姜谋一直是随心所欲惯了的,他是他们这个年纪里最正常的孩子,开心的时候与大家打成一片,不开心的时候也不会憋着火,脸色全写在脸面上。此时此刻,他正拉着同伴在篝火旁比酒量,喝酒输了的去郊外不带侍从的住一晚。
与姜谋比酒量的是五大家族之后方生宁,他是方昭独子,也是尚未出生的方婷的哥哥。方生宁是个实惠人,与太子比喝酒真就一点也没让着,吨吨吨的就是喝,两人脸上均有醉意,但是姜谋越喝越开心,他在人群喧闹中,一手撑着桌沿,一手狠指着方生宁,道,“再来!”
又是一阵喧嚷。人群边上,楚释正放空自己呢,一阵清香袭来,楚释迷茫的看向后上方,一个身披粉色披风的姑娘腮边红红的看向他。
楚释一愣,“姑娘,有什么事么?”
那个姑娘向后扫了一眼,楚释也循着女孩的目光向后看了一下,只见一群小女孩抱团看向他们,叽叽喳喳的在说什么的样子,言语间很是兴奋。这个姑娘一甩披风,脸通红的坐在楚释身边,但是距离他有一拳的距离。
楚释没见过这阵仗,他张着嘴看向这姑娘,女孩斟酌开口道,“我知道你叫楚释,我是陈程程,是你的未婚妻。”
楚释一愣,赶忙站起身。程程仰头看着他,一点不惊讶的样子,明明是与他年纪相仿的样子,陈程程的言语却格外成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喜欢你,婚事是我牵的。”
楚释呆在原地,好半响才道,“姑娘,我不喜欢你,楚某不值得你倾注终生。”
陈程程看着他,病态地一笑,“别开玩笑了,谁会不喜欢楚释呢,只不过她们没有五大家族那么大的影响力,去决定你的婚姻大事罢了。”
楚释一脸不可思议,“楚某不会喜欢你的,姑娘,还是劝你另栖良枝。”
陈程程一挑秀眉,起身,给和她差不多身高的楚释利落的整理了一下披风,淡淡道,“我是陈家独女,配你不寒碜,劝我令寻他人,不如让你自己别那么倾国倾城,再者,我也不是那么差,我倒要看看,陈程程配不起你,普天之下,谁敢配你?”
楚释垂眼,发现陈程程小小年纪,手指竟有老茧长出,茧生长的位置是再熟悉不过的,剑柄磨损出的,楚释心下了然,怪不得陈程程小小年纪说话如此跋扈,果然是武将之后。
反应过来时,陈程程已经一甩披风,只留给楚释一抹余香了。而人群中央的姜谋踉踉跄跄的栽倒在地,方生宁赶忙去扶姜谋起身,众人皆是担惊受怕的看向方生宁,哪知姜谋席地而坐,一手撑着太阳穴,大笑道,“这酒喝得畅快!”
众人互相交换视线,皆是不敢说话,姜谋打了个酒嗝,迷迷瞪瞪的指着方生宁道,“愿赌服输,我这就去郊外露宿!”
方生宁害怕了,他蹲在一旁,劝解道,“都喝成这样了,赌注改日再说吧。”
姜谋深深的看他一眼,语重心长道,“你是怕,我输不起?”
方生宁噤声,只能呆在原地,姜谋闭眼摇摇手指,认真道,“我不是睚眦必报的人,敢赌,就得敢输,更何况,总有人风采压我一头,我不也没说什么?”
方生宁不是个聪明人,他没明白姜谋什么意思,只能“啊”一声,趁他愣神,姜谋踉踉跄跄的走向远方,一群人就要拦住姜谋让他别冲动,小心受凉,姜谋酒喝得多,整个人懵懵的,被众人围住不能动的他大喊道,“救驾!”
士兵一涌而至,场面混乱,姜谋打了个酒嗝,悄悄溜走了。
郊外着实风大。一路上姜谋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吐了多少次,这才找个没人的土坡,理论上背风的地方,把披风卸下来搭在自己身上,眼皮沉沉的睡了过去。
星垂平野,月涌江流,有点甜腻的幽香像是水波,一圈一圈的荡至姜谋的鼻尖,也痒了姜谋的心尖,这抹香把姜谋从睡意中拉扯出,也聚集了他涣散的精神。姜谋只能缓缓的睁开眼,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幕时,眼睛再也无法被睡意彻底控制。
一个撑着墨绿色纸伞,身披鸭黄色披风、蒙着面纱的女孩站在他身边,她的不远处,一匹棕色的马被缰绳束缚在树桩旁。
姜谋木讷开口道,“你是仙女吗?”
女孩闻言,展颜一笑,这一笑,即使有面纱遮挡,姜谋也感觉漫山春色因此盛放。他心下欢喜,想撑起上半身,多看几眼她,结果只是徒劳,他摔在原地,只能暗骂一句该死。
姜谋的前半生,是与楚释相提并论来的,所以对于姜谋出丑这件事,姜谋本人都是习惯了的,但是,从未有过此时此刻,姜谋如此好面子的不想出丑。他听到女孩叹口气,随后她俯下身,伸出手扶着他坐起身。
这温柔的触感啊。姜谋感觉自己的心脏随着姑娘的一举一动跳动剧烈,他忍不住仔细端详女孩的面容,他暗自描摹了一下,惊讶的发现,这姑娘的长相可能与楚释极为相似。
姜谋忍不住想伸手摘下姑娘的面纱,结果姑娘后退一步,错开了这个动作,姜谋斟酌道,“姑娘,你可认识楚释?”
哪知姑娘慌忙抬眼,也不等姜谋解释,赶忙跑向远方,摘了缰绳就是策马奔腾。
姜谋张着嘴,无奈又懊悔道,“跑什么,我又不是吃人的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