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万花丛中一点红
周浏阳原以为,盛鸿声与沈易的目的不过是大同小异,想着也就是培养手下,可他失算了,盛鸿声需要的是一个视死如归,可以随时豁出性命的左膀右臂。
盛鸿声将他带回家之后,安置在一个别院里,院子里有许多和他年纪不相上下的孩子,有的甚至比他还要小。面对自己的到来,大家并没有投来异样的眼光,而是习以为常的跟着一个男人继续操练。
“今后,你就留在这里。”陆齐瑞说道。
“杀我娘的凶手还没有找到,还有我妹妹,现在下落不明,您能不能先帮忙找到我的妹妹。”周浏阳央求道。
他转过身,抽了一口烟斗,若有所思的说:“你觉得自己目前有什么价值,可以与我交换?让我花费人力物力去帮你?”
“你问我要不要找凶手,难道不是要帮我?”周浏阳反问。
“前提是,你要有价值,我不可能做赔本的买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将他交给别院的管事,带着手下离开。
看见门合上的那一幕,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退路,短暂的服软也许是最好的选择。管事安排好他的房间,分配完他所需的东西后,给了他十分钟收拾自己的时间,十分钟后去后院集合。
他不敢细想妹妹的下落,若是李安背信弃义,那他可能就永远无法找到妹妹,若是李安把妹妹带回北平,沈易又将如何安置她?
当他来到院子里面的时候,已经看到大家扭打在一起,那个男人的嘴里说着:“赢了的今晚加餐,输了的没有饭吃。”
“从今天开始,你只有一个名字:盛方宸”男人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叫周浏阳。”他没有理会男人的意图,故意纠正道。
“你叫什么?”男人斜睨着眼,细细问。
“我说了,我叫周浏阳”他答。
男人将他摁倒,拖到一旁的水缸里,将头摁进去十几秒,又将人拉起来:“叫什么?”
“我叫周浏阳。”
“很好。”说着,又将他摁进水缸,时间逐次递增,在接近一分钟的时候,才将人拖了起来,重复着刚才的问题,周浏阳仍是不改口,就这样周而复始数次之后,沉下去的时间越来越久,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渐渐麻木,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次被拽起来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开始有些站不稳。
“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叫什么?”男人义正言辞的问。
“我叫周”他本想说出自己的名字,但是这个男人一定会变本加厉的对自己施暴,为了找到杀人凶手,为了妹妹,他必须要活下去。他沉默了片刻,回应道:“我叫盛方宸。”
说完,男人这才满意的撒开手,将他扔到地上,不屑的说:“你们要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你们的命是盛爷的,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要忘掉从前的生活,在这里,记住两个字,服从,才有活命的机会。”
而另一边李安还没有和沈家那边联系上,就已经被盛鸿声的手下先行找到。对于沈易,他并不太了解,只是从前听人提起过,北平有一个沈家,做药材生意,其余知道的并不多。
陆齐瑞按盛鸿声的意思交代下去,让李安交出手里的孩子,便能获得不菲的报酬,且这份酬劳足够他过完这辈子,也足够他摆脱沈易。。
在金钱与权力的威逼利诱下,他的内心早已动摇,拿着盛鸿声的钱,从此销声匿迹,仿佛与沈家和李氏母子从未有过交集。
盛鸿声看着手下怀里的女婴,轻轻抚上她的脸庞,软嫩的皮肤,让他短暂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阅人无数,却从未想过找个女人为他生几个孩子,他认为一切血缘关系都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包括自己培养的那些孩子,都不应该有任何牵绊,以至于他们无法彻底交付自己的真心,但为了让周浏阳有活着和仇恨的欲望,他又不得不将这个女婴抚养起来,等到必要的时候,也是牵制他的一根软肋。
他为孩子找来了一位奶娘,并将孩子托付给一个与自己相好的女人——许伊曼,这个女人曾在盛鸿声一无所有的时候伸出过援手,又因为他曾经救过她的性命,此后,她便芳心暗许,命运将这二人捆绑在一起。
在知道他没有娶妻的打算后,仍为了盛鸿声不惜与家里闹翻,没名没分的跟着他到了上海。他让手下为其置办了一处别院,原想着,倘若她有一丁点争风吃醋的意思,或者妨碍自己办事,就借此将她送回去,却没想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未流露出任何不悦,每次见到他,只有满心欢喜,充当起他背后的女人,虽然明面上她与外面的那些女人相差无几,但盛鸿声的手下,总会对她表现出一些优待,似乎大家已经默认了这个女人的地位。
许伊曼这人,有着不同于其他女人的特点,她懂的拿捏分寸,对于盛鸿声的事,从来都是不闻不问,全然凭他的情绪,若是他想提几句生意上的事,便是左耳进右耳出,不曾放在心上,若是生活上的事,倒是会留意几句。所以,将孩子放在她这里,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南方的冬天不像北方那样冷的明目张胆,它的寒冷里夹着些水汽,湿润的空气裹挟着些寒意溜到人的脖子里,让人不禁的打起寒颤。又因为刚下过一场小雨,潮湿感更甚,使人有一种身处冰窖的凌冽。
盛鸿声已经连着有数月没有踏足至此,若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恐怕已经要忘了这座宅子。他近日的事情过于繁杂,已经没了风花雪月的心思。许伊曼也很知足,只要他不来,自己也不会去打扰他。
奶娘抱着孩子来到了许伊曼的住所。她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情不自禁的迎合上去,娇嗔道:“你好些日子没来了,吃过饭了吗?”
盛鸿声并未理会她的柔情蜜意,将奶娘唤了过去:“这孩子交给你来带,不要娇惯,严厉些教养,过几年我会将她带走。”
“鸿声,你想将这孩子当女儿还是”许伊曼问道。
“我不需要儿女,你只要让她活着就行。”盛鸿声说。
她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他不希望这孩子有姑娘的娇气,不过是把她当作棋子培养。可这孩子如此年幼,他为何会费心费力的培养一个婴儿,这显然不像他的作风。但,更不可能是哪个女人留下的,他从不允许有哪个女人为他留下血脉。许伊曼并未追问这孩子的来由,只是一如既往的为他分担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许伊曼从奶娘的怀里,抱起孩子,看着稚嫩的脸庞,心里的母性被唤起。她不能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流露出怜悯,因为他刚说过,不希望自己娇惯她,若是对孩子抱有爱意,便会让这个男人失望。
盛鸿声看着她手里的冻得青红一片,还生了冻疮,心里的柔情从眼眸里转瞬即逝,他从未因一个女人失了分寸,哪怕这个女人曾经与他有过一段相好的时光。
看着她日渐消瘦的面容,回想着她从前的模样,却发现那个从前的样子早就消失在记忆里。她从前是什么样的?他的内心突然有些歉意。可他不能让任何人成为自己的软肋,故不会与哪个女人相交过密,对他而言,许伊曼已享受了更多的优待。
倘若,他出生名门,没有选择这条路,而是正儿八经的娶妻生子,想必也会是一位不错的丈夫和父亲,可他既早已做出了选择,就没有理由半路退缩,他必须要杜绝一切会影响他地位的那些牵绊。
而这个女人,有着大局观,并且对自己忠心耿耿,与外面那些胭脂俗粉不同。他虽然不能给她名分,却自始至终都未曾在金钱与权力上亏待过她。
在盛鸿声准备离府的时候,许伊曼让下人从房间里抱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那双冻得紫红的手,缓缓的将木盒打开,小心翼翼的捧着盒里的礼物,体态轻盈的走了过去:“鸿声,这个是你上次派人送来的料子,给你织了条围巾”
许伊曼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你明知道,我不需要这些,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好,把你自己照顾好就行。”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命令手下将其接过。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装着自己满心欢喜的木盒被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粗鲁的拿走,内心的苦楚无以言表。想起曾经的种种,眼泪不知不觉滑落至衣裳,在外面那些女人眼里,自己的地位虽然无可撼动,可谁又真正的明白,这么多年以来,她需要的是这种虚荣的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