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我只关心山神会不会受到影响，只在她明确表示现今时代没人能够撼动她之后，顺带关心了下禹。
禹是人类推选出来的领袖，从鲧在羽山上跪着恳求山神那天开始，他便担起了拯救人族于水火的大任，也成为了联系人神的工具，更是神插手下界的直接工具人。
他将在人类部落中享有很高的名誉，而与之相对的，他将摊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因果。
即使因果对人的影响没有对神的那么大，但依旧不可能说没有影响。
“这娃真可怜。”我啧啧叹道，“他知道吗？”
山神静静看着我，反问我道：“你觉得呢？”
“他还不知道？”我试探道，“下山那天他看起来心情挺不错的，哪里是去送死的样子。”
那天他还和我说，以后下山了尽管来找他玩，那时候他肯定已经混得很威风了，可以让我狐假虎威一下子。
我当时说，狐假虎威你姨虽然很擅长，但也不至于欺负你这么个小屁孩。
面对我的自信，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现在想来，那一眼好像还有点道理，他说的狐假虎威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果然，山神说：“他知道。”
“他怎么知道的？”我下意识追问。
是哪个坏人给小孩子灌输这种消极思想啊？多没素质啊这。
“我和他说的。”山神回答。
原来是你——
——那没事了。
“终有一天，他会继承他父亲的一切。”山神说，“意志，思想，力量，还有记忆。”
这不就和禹曾经同我说的涅槃差不多吗。
“他会变成鲧？”
山神摇摇头，缓缓道：“他还是他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么说我暗暗松了口气。
“那他会死吗？”
死对于神来说是一个比较陌生的词，神有漫长的生命，并且在这漫漫岁月中，神与许多死亡擦肩而过，我们见证旁物的死亡，丝毫不为之所动。
在这之前，我从没因为死亡而心生忧虑。
“大家都会死的，小草，神不是永恒。”她沉静道，“我们只是相对更加，更加”
她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合适的形容，我试探道：“更高级？”
她点点头，“差不多这个意思，但是我们都会死。”
“或许不能说是死，神已经经历了肉|体的死亡，也正在逐步走向真正意义上的消亡。”
我像个小孩一样懵懂地看着她，面对她大量消极思想的灌输，此时我想问的只有——
——“你也会死吗？”
——“你不是很厉害的神吗？”
——“很厉害的神也会死吗？”
她看着我，用眼神告诉我，其实我也是这样厉害的神。
但她不明说，或许是不想要我骄傲吧。
“小草，我也只是神，我会死。”她说，“我会随着这天地共同陨落。”
届时所有生灵将追随他们的神，我将追随她一同迎接死亡。
想想还挺浪漫。
“那我要和你一起死。”我抢先预定了位置，“咱俩得一起死，手拉着手死，不然我会不开心的。”
她忍俊不禁，抬手摸摸我的脑袋，作为小草的山神，作为雪莲的昔追，“好。”
她答应和我一起死，那这在我看来，便是世间最为深情的誓言了。
“小草脸红什么？”她不解风情地故意问道，“怎么眼睛也是红红的？”
就像我昨晚吃的红烧兔头，香浓美味，酥麻可口。
红烧兔头做法是禹教的，我没学会，山神倒是学会了，靠着这手艺威胁我，说我乖一点就会做给我吃。
我努力变乖，但她要求太高，我只能缠着她不停说不停说，想吃兔兔想吃头头想吃兔兔的头头。
她被我缠得受不了，就会下山去什么什么玄天什么什么兔子族里面抓两只犯了罪的灵兔给我红烧。
感谢红烧兔头，不仅我吃得很开心，兔子族也很开心。
自从山神开始抓兔子红烧以后，他们族里的犯罪率悬崖式陡然下降，原本满当当的大牢如今空空如也，族内一片河清海晏的开朗景象。
只是现在，很像红烧兔头的我心情不是很开朗。
“昔追，我不想要你死。”我说。
就算是拉着全天下所有人一起死，稳赚不赔的买卖，我也不想要她死。
她听到我小孩一样的抱怨，抿着唇轻轻笑了笑，微微仰起脑袋看向穿梭于山谷间的阳光，那些懵懂又微弱的光，谁也不会想到，会在未来引起那般毁天灭地的灾难。
她身姿挺拔，光晕和黑影一同落在她鼻梁上，我追着她的目光，也仰头望着头顶的太阳。
“天帝的儿子。”她说，用的是平时抽查知识点的语气。
我下意识接道：“旸谷十日，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与乌，三足赤金，天帝之子。”
“背得不错。”她也下意识表扬道。
因我无意间的插科打诨，原本低沉失落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我骄傲地昂起脑袋，洋洋得意地说：“那可不，我可是咱们雪莲族最有文化的小孩！”
山神“哦？”了一声，“你又没回去过，你怎么知道？”
“我肯定是。”毕竟是个自信小孩，我昂着脑袋说，“我可从化形之后就开始背书了，没莲比我更刻苦。”
虽然我也不算太刻苦，达不到焚膏继晷夜以继日日以继夜的程度，但是雪莲毕竟是个全族懒惰的植物品种，只有我，因为山神的逼迫如此努力，那必然傲视群雄脱颖而出。
“哦？”山神端着一副认真的姿态，格外认真地虚心讨教道：“既然小草这么刻苦，又是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开花呢？”
我：
昔追。
你可真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