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 章 回忆
桑盛泽待在医院设立的户外吸烟室,手里夹着点燃的香烟。
他微微眯眼。享受尼古丁带来的麻醉,脑子也慢吞吞的想着事情。
如果琴雅还在的话,应当会训斥他吧,毕竟她不喜欢烟味。
这是他从张琴雅昏迷之后才有的习惯,懦弱的成年人承受苦痛后总想逃避,逃避那些痛苦,虽然最终仍然会迎着痛苦逆流而上,但有时稍微的麻醉一下也好。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张琴雅可以训斥他,勒令改掉这个恶习。
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承受灾难的不是自己呢,若是说这是他年少轻狂不懂事的惩罚,是不是太苟责了啊
如果自己没有和她结婚,她是不是可以在太阳下,舞台上,自由的活呢?
如果桑榆没出生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
察觉到自己想法的异常,桑盛泽皱着眉制止发散的思绪,如果永远只是如果,结局是每一个因素汇聚造成的。
埋怨是无用的。
“唉。”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抬腕看了看时间,想着差不多了,儿子应该快出来了。
他熄灭了燃烧半根的香烟,扔到了垃圾桶里。
身上隐隐约约散发着烟草的气味,他又在这里待了一会,散去烟草味。
等被尼古丁迷惑的大脑清醒过来后,迈步开始走回病房。
桑榆小心关上病房门,看到自己的父亲坐在长椅上,他走到旁边还能闻到轻微的香烟味。
看来又有坏心情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他们气氛安静的出了医院,桑盛泽也没出乎儿子的意料,刚到车门口就接到一通电话。
桑榆安静的待在身旁,等父亲通完电话露出歉意的表情时也没怎么伤心。
都是日常了。
他拒绝了父亲送他回去的提议,说想自己走走。
桑盛泽也没做强求,匆匆回了公司,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们的采购方出了意外,需要紧急处理。
等车子逐渐远去成为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的时候,桑榆才收回视线,迈开步子往家走。
“唉。”
他停下步伐抬头,眯着眼适应刺眼的光线,想看清太阳的模样。
小时候他的母亲就喜欢在夏天带他出门,因为呼吸病,他经常咳嗽喘气,仿佛气管里有一个隐藏的魔鬼,偷偷的用锋利的爪子撕扯。
他经常一个人安静的呆在屋里,每当那个时候他就认为自己是一个长在阴暗潮湿的蘑菇,因为童话书里蘑菇都是孤零零的长在雨季后潮湿的角落。
其他的植物都在抱怨雨季后的潮湿,只有蘑菇会适应,并开出好看的伞菇。
那时候,那也经常会被自己认为是蘑菇的想法逗笑出声,毕竟很童话不是吗,当然,花枝招展的笑后,自己也会因为这个笑而喘气连连,让母亲担心。
或许母亲在某一天意外阅读了自己这本以蘑菇为主角的童话书,她开始带自己出门了。
尤其是夏天,早晨和傍晚的温度恰好合适,她总会领着自己去看日出和落日,中午不太热的时候领着自己去公园听蝉鸣。
大概是她也忐忑这种行为究竟会不会伤害他。
闹出了很多笑话呢。
想到幼时那些美好的记忆,桑榆不禁弯了弯眼睛。
仍然记得,有一次他们坐在公园的草地上晒太阳,那天的太阳很温暖,不似现在的炙热。
母亲拿出了一本童话书,他很喜欢书中明艳多彩的颜色,所以母亲买了很多本。
她的声音仿佛世间最温柔的风,抚摸着自己的耳朵,引动着灵魂进入多彩的世界。
她说:“每一颗种子一开始都是被囚禁的”
她说:“热情的太阳和温柔的雨水像是种子的父母,用爱意浇灌,让它挣开自身的枷锁。”
她说:“被爱着的种子,最后长成了一株摇曳在世间的美丽花朵。”
故事最后,是母亲温柔的期许。
“我希望你也能挣脱枷锁,长成美丽的花朵。”
桑榆低头,不再看向头顶的艳阳。
他站在医院旁的绿化带旁,不知觉的用脚尖拨弄泥土。
前些日子下雨,这里又是背阴处,土壤还是湿润的状态。
他想到自己那时的回答。
尽管处于迷迷糊糊的困倦中,他还是用稚嫩的嗓音回答他的母亲,“妈妈,我不想当花朵。”
“我想变成一颗蘑菇!有些大大的伞盖,还有胖乎乎的身体,一点也不像花那样脆弱!”
“但是妈妈可以成为美丽的花,嗯现在就是美丽的花!”
“等我长出伞盖,就帮助妈妈遮挡最讨厌的雨!”
之后呢
妈妈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轻笑出声,揉了揉他的脑袋,难掩开心:“那我就等着了。”
“嗯!”
现在想来,母亲似乎并不讨厌雨天,因为父亲说他在和母亲谈恋爱的时候,母亲总会在下雨天邀他出门。
说是下雨才有感觉。
大概是因为下雨会让空气潮湿,而自己,也会在那个时候发病。
桑榆垂眸看着绿化带中断掉的枝条,那里有干枯的蘑菇痕迹。
唔,他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