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羁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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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遇?
原来那位举子的名字叫作苏遇。花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她忽视了的。
被踹倒在地满脸鲜血的肥胖男人仍旧痛苦地在地上挣扎着,刚刚与他一同在隔间饮茶的男子早已吓破了胆,龟缩在一角不敢动弹,而柳倦则一脸怒意地死死盯着地上正痛苦呻/吟的人。
他的动作太大,隔间被打断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座茶楼,不多时两间隔间的门口走廊上便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柳倦似乎心情不怎么好,眉眼之间染了股化不开的寒意,眼皮微抬横眉一扫,循声而来的围观者皆是一凛,暮春时节里竟生了凉意打起了冷颤。
“还不滚?”柳倦转过了身,背对着门口,手中折扇一打,将花颖的身形遮挡了起来。
花颖不明所以地看了看突然挡在自己身前的柳倦,抬起头,朝他眨巴了几下眼睛。
谁也不敢得罪了这位纨绔王爷,生怕下一个要遭殃的就是自己。爱看热闹是金陵城中人们的本性,可若是因此而丢了性命,那就大大的不值当了。
听了他的话,原本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一群人一下子就作鸟兽散,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柳倦收回了手中的折扇,坐到了花颖身边,随手拿起了她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那杯茶水是她刚刚喝过的,明显就少了半杯。
花颖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的动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吞了回去。
“看来,倒是本王多事了。”他手中的折扇一打,敲在了桌子上,“原以为花小姐从前对本王避之不及,是怕原本就奢侈之名在外,又同本王走得近再添上个凶残之名。”
“不过瞧着你这失望地样子,好像不是很满意本王刚刚挡住了你?”
嗯?花颖看着他的眼神一顿,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自己什么时候对他避之不及了?长安街那次?自己做了什么,让他误会了?
这可如何解释呀,她明明不是呀!
花颖抬起了双手,举到胸前摆了摆:“没有没有。多谢晋王。”
发觉自己这么说似乎也是不对,她又摇了摇脑袋:“不是的,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对晋王避之不及。”
一直趴在地上扭曲着的肥胖男人坐起了身,想偷偷爬出门外溜走。
“啪”
柳倦将折扇拍在了桌子上。肥胖男人吓了一跳,重新趴回地上装死。
暮春午后,阳光甚好,暖洋洋的光线透过窗,洒在了柳倦的脸上,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他放下了折扇,双手撑着下巴,似乎心情很好的,微笑着看花颖。
“不是避之不及?那是很喜欢本王吗?哦,也是,细想想,最近倒是在哪都能遇上你呢?跟踪我?”
一直站在花颖身旁的明心和丁一都被惊得瞪大了眼睛。
花颖更是心中一悸,碰洒了手边杯盏中的水。
她涨红了脸,嚅了嚅嘴唇,不知该如何解释。
支支吾吾地说道。
“王爷,我没有。”
望了一眼地上的一片凌乱。
柳倦眼中的笑意收回,支着下巴的手也放了下来,“本王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这人真的挺无趣。走吧,本王扰了你的雅兴,赔你一场。”
他站起了身,朝着一旁的丁一扬了扬手,用折扇点了点趴在地上装死的人:“你留下处理一下。”
说完,便自一旁取下花颖的帏帽,一把扣在了她的头上,都没等她拒绝,便拉着她的手腕出了门。
他的力道极大,花颖尝试着挣脱了几下,都没能挣脱开,只能凑到他的身边,小声恳求:“王爷,您请松手。虽然大梁民风开放,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拉拉扯扯总归不好。”
柳倦低头看了一眼花颖被自己的握得有些发红的手腕,松开了手,说了声抱歉。
花颖也没再纠结于此。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茶楼的大堂。
刚刚凑热闹的一群又将目光投了过来。柳倦被人这样打量惯了,迈着步伐,大大方方地走在了前头。
花颖则紧紧地捏着帏帽上的纱帘,跟在她的身后。
角落里有不怕死的人低声耳语,偷偷讨论了起来。
“难怪晋王如此生气,将那人打的面目全非满脸是血。想来是冒犯了晋王身边人啊。”
“也怪他自己,晋王的人也是寻常人都可以觊觎的?”
“不过从前似乎没见过晋王身边有女子出现啊。这位估摸着是新宠。”
“嗯,瞧着背影,确实绰约多姿,就是不知道脸生的怎么样。”
“你不要命了?快别说了。”
耳力惊人的柳倦站在门口,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脸,眉头一挑,扫了那几人一眼。
而一直跟在他身后,什么也没听见的花颖,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看突然停下脚步的柳倦:“王爷,怎么了?”
柳倦伸手扶了扶她的帏帽,语气淡淡到:“没什么,那边有几个人在讨论我们。”
自从上次在皇宫相遇后,花颖便知道柳倦耳力惊人,能听见旁人的耳语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而且刚刚他闹出那么大动静,不被讨论才是奇怪,花颖见怪不怪,朝马车边走了过去。
丁一留下来料理后事,柳倦便主动伸出手,准备扶着花颖上马车:“不问问本王,他们讨论什么?”
也没打算跟他客套,花颖扶上了他递过来的手,随口问了句:“说的什么?”
“啊,他们说,光是从背影瞧着。咱俩很是般配。”
花颖准备踏上马车的脚滑了一下,踏了个空,跌进了柳倦的怀里。
一声懒洋洋又戏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啧!说话就说话,你怎么还投怀送抱?”
花颖本是对柳倦存着几分好感的,可今日被他接连不断地逗弄,到生出了几分愠怒。
花颖嗔怪地睨了一眼柳倦,从他怀里起身,也顾不上姿态礼节了,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车。
待花颖气鼓鼓地坐进了马车,还没等她坐定,柳倦也上了马车。
他打着折扇,朝她笑得花枝招展:“别生气了。本王请你去听书。”
花颖偏过了头,不想理他。她是有点生气的,十分不想再与她周旋,但碍于身份,她又不能将堂堂王爷赶下马车。
而且,当街赶晋王下马车,万一他又闹起脾气来,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自己。
无奈,花颖紧抿嘴唇,靠在软枕上假寐,当柳倦不存在。
见她这副模样,柳倦倒也没有生气,依旧是笑意盈盈地,伸着折扇,戳了戳她的胳膊。
“别不理本王啊。是本王错了。花小姐你清心寡欲,饱读诗书,本王不该同你玩笑。”
花颖翻了翻眼睛,用余光瞥了瞥他。
不得不承认,柳倦生得极好看,任何人对着他的这张脸,应该都提不起气来。
况且,他还降低了姿态,低眉顺眼,委委屈屈地眨巴着眼睛跟自己认错。
花颖的气瞬间就消了一半,但还是不想理他,抬起眼睛又看了看他,懒懒地问了一句:“晋王您今日是怎么了?身体不适吗?还是有什么事?”
她的话音刚落,柳倦便坐起了身子,一双含水明眸烁烁闪耀,似乎有千言万语包含其中。
“是有点事。”柳倦的声音又低了几分。
花颖转过了脸,睁开眼认真看他。
“出了何事?与登闻鼓案有关么?王爷您是认识那位举子吗?”
她想起了今日在茶楼发生的事,柳倦就是因为那位胖富商言语冒犯了苏遇,才生了气动手的。
“倒也不是这事。”见她这么关心案子,柳倦在心里点了点头,看来自己的选择没有错,“是本王的私事。”
私事?私事为什么要跟她说?花颖愣了愣。
“前日本王在大理寺跟三皇子打架了,把三皇子的门牙打断了。”
花颖点了点头,不由得在心中给他竖了竖大拇指。三皇子也不是好人,强抢民女,豢养男宠,确实该打。
“他去告状了,本王也去跟陛下告状了。当然了,他告状肯定也没有本王告状有用。”
您倒是还挺骄傲。花颖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声。
“可是,陛下和娘娘,都要给本王找个王妃,说是能管着本王,还说今年必须完婚,不然就不放本王回北疆。”
花颖也非常赞同皇帝和皇后的想法,点了点头:“嗯,陛下和娘娘圣明。这是好事啊!”
“哎!”柳倦叹了口气,低下了头,目光黯然:“可是,你不知道,他们给本王挑的王妃,都不一般。”
花颖又点了点头,晋王的王妃,出身自然不会差。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世家大族,自然是不一般的。
“不是膀大腰圆一顿能吃一头牛的,就是胳膊比本王大腿还粗的,好不容易有个身材纤细的,却自幼练武,内功已臻化境的。”
“本王打不过。”
柳倦低着头,将脸埋进了手心里。
不知为何,花颖突觉鼻翼一酸,有点担心柳倦。
她伸手拍了拍柳倦的后背,安慰他:“不会的,您可是晋王,日后的王妃即使,即使稍微强壮了一些,也定然不会对您动手的。”
只要您别做出格的事。
柳倦突然抬起了头,转身握住了她的手,眸中泪光闪烁,水汽氤氲:“不然这样吧。你嫁给本王吧。本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最合适。”
花颖一愣,触电般的甩开了他得手。
只一瞬间,她几乎就全明白了。
难怪今日晋王从头到尾都透着股异样,原来是在演戏。
装委屈扮可怜,使美男计,自己差点就上当了。想必,帝后要为他选妃是真,但后面那些估计是他编排的。他找上她,估计是觉得她好拿捏好掌控。
想到这,花颖立马摇起了头。
“我不行,我不合适,我不可以。”
柳倦又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为何不可?本王瞧着,花小姐,甚可!”
“且本王也已派人打探过,花小姐已年过十六,却未定亲。想来,定是花小姐本身不愿嫁人。咱俩一拍即合,你不愿嫁,本王不愿娶,倒不如做个交易。本王保证,成婚之后,绝不冒犯你,待本王脱身回了北疆,便与你和离。”
花颖想挣脱开他的手,挣扎了几下也没能成功,便拿脚踹他:“谁说我不想嫁人了?”
“那难不成是没人要?”柳倦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花颖。
两人僵持不下,互不退让。
马车却在大街上被人拦住,停了下来。
柳倦伸手挑开车窗帘,朝外看去。
一位玄衣公子拦在车前,朝车厢作揖。
“敢问这个是花家的马车,车内坐的可是花家小姐?”
“小生不才,姓钟名会,乃刑部侍郎之子。自去年春日宴上,于人群中遥遥一眼望见小姐风姿,便对小姐心生爱意。小生斗胆,想向花府求娶小姐。不知小姐是否心有所属,若无,小生这就回家托家母备下求亲所需之物,请冰人上府。”
柳倦眉头一跳,心下烦闷,一脚踢开了马车门帘。
“滚!”
什么狗东西,也配?
还当街拦马,学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