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契约精神
劳斯莱斯车内。
“听说，家主最近和一个大学女生走的很近，还带她去了云少主那里。”贺长老从面相上来看，大约三四十岁，满身正气，不怒自威，但黑发间夹杂着的一丝白发，暴露出他年龄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年轻。
驾驶座上开车的贺二贺景云跟贺三贺余泽对视一眼，继续保持沉默。
车上的这位长老是贺家的大长老，论辈分算是他们的太爷爷，论实力更是贺家的顶梁柱，此次他们专程前往夕云十二阁，就是为了向夕云十二阁的宗主借一件法器，供以温养大长老因年岁过大而格外脆弱的神魂。
法器珍贵，贺家此次来人已经做好了无法轻易借到的准备，但万万没想到，夕云十二阁的人借口“宗主暂时不在国内，少主今日有约了”将他们赶了回来。
身为隐世六家的贺家人，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大长老更是在家里都是被一众小辈毕恭毕敬着的，今天在夕云十二阁闹了个没脸，肯定是一肚子气，正想寻个理由发出来呢。
好死不死，他们家主就撞这个枪口上了。
“家主可不要忘了，你身上背着贺家的重担，家族荣辱岂非儿戏？”大长老瞥了贺敬宇一眼，又道，“若家主只是一时新鲜，对那女子，对贺家都好，若家主铁了心要忤逆长辈，那老朽也就顾不上讨后辈嫌恶，总不能让老友的弟子受这样的委屈，这个恶人我来做就是！”
贺景云悄悄逼音成线，同贺余泽道：“我看家主定然是被什么女妖怪蛊惑住了，不然程小姐那么好，他怎么就看不到呢，还有小六也是，非跟着那个女的，现在连咱们消息都不回了，我看那女的就是个妖怪。”
前几天，程小姐在贺家办讲座，他们贺家人因为提供了场地，都坐到了前排去，听程小姐的讲座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之前他卡了许久的境界都提升了。
贺景云不禁幻想，几年后程小姐嫁入贺家，成了他们贺家的家主夫人，他的堂嫂，那他向程小姐请教的机会就会更多，境界提升一日千里简直是指日可待。
但家主一直对程小姐冷冰冰的，贺景云也不知道贺敬宇到底在想什么，放着那么好的一个程小姐不要，非去巴巴地缠着一个连仙骨都没有的女人，那个女人的出身也不怎么样，只是个三流小城里暴发户的女儿，别说家世比不上贺家，就算是比他也比不上啊。
只要是修真界人，谁不知道，没有仙骨，那就是废人，还修什么仙啊，不如回老家种红薯。
贺余泽却什么都没有回，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他刚刚感受到了一股刻意窥探的气息，来人修为很高，若不是他有过一次在秘境中险些丧命的经历后，对这类窥探格外敏锐，想必也和车内其他人一样，什么异常都发觉不到。
贺余泽试图追着这股气息找过去，但找了好几次，最终找到的目标都是路边随便的树，或者附近的山海湖泊，仿佛窥探他们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整个自然在注视他们。
实力差悬殊，贺余泽干脆放弃了侵略意味更多些的追踪，而是向着气息最浓的山间释放了一些舒缓的灵力来表示自己的善意。
对方显然没有敌对的意思，窥探他们的行径也更多的像是一种，好奇。
就像五六岁的小孩子好奇家里上锁的柜子里放的是什么东西一样，只不过这个小孩子天生怪力，不需要千方百计地去向大人要钥匙，而是一扯，就将柜子整个扯散架了。
贺景云还在继续说话，从对程小姐的夸赞说到贺六自己错过了这个宝贵的机会，要其他人都不要把在程小姐讲座上记录的笔记借给他，让他自己反省反省对哥哥们的态度。
贺余泽嫌烦，但对方是前家主的亲侄子，这会儿大长老又在摆长辈架子训人，他不方便让贺景云闭嘴，只好屏蔽了自己的五感，让自己进入到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中。
进入到那个境界以后，贺余泽惊奇地发现，他之前在山上留下那一些灵力，又加倍的返回来了，冥冥之中，他甚至感觉自己和那座山上的生灵多了一丝联系，仿佛他本该就是其中的一员一样。
贺余泽更加坚定，那个窥探他们的人绝对没有恶意。
“大长老说完了吗？”贺敬宇耐心地听完大长老的长篇大论，颇有些慵懒地道，“我看大长老您精神状态好得很，不需要若耶清神铃也可以长命百岁。”
今年刚好九十九岁的大长老：“你不敬长辈！”
他本来想骂贺敬宇忤逆的，但是想了又想还是忍住了。
这孽畜自从摆脱了十二岁必死的大劫之后，实力越发的深不可测，更是在几年前就已经超过了他这个老祖宗，得到了夕云十二阁的认可，真是气死他了。
只有得到夕云十二阁认可的人，才能登入夕云十二阁的门，虽然今天没能成功借到至宝若耶清神铃，但若是进不去夕云十二阁的门，但往后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他已经九十九岁了，随着年龄的增大，他清晰地看得出，天地灵气已经不眷顾他了，就连他自身的灵力也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消散，若没有若耶清神铃，最快三个月，最慢六个月，他就会因为灵力衰竭而如同他祖父一般惨死。
因而大长老不敢将贺敬宇得罪很了，这小子就是个一点亲情不讲，说翻脸就翻脸的白眼狼。
“哥！你怎么能这么跟大爷爷说话！”贺景云坐不住了，他在贺家的地位可是仅次于贺敬宇的，全靠着贺家前家主贺敏和这位大长老的宠爱，现在一样尊敬的长辈被人这么不给台阶下，贺景云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大爷爷说的话一点也没错，你生是贺家的人，享受了贺家的资源和富贵，理当为贺家效力，大爷爷对贺家劳苦功高一辈子，如今需要你出面帮忙，你不尽心尽力就算了，怎么还能在这儿说风凉话？”
贺景云顿了一下歇了歇气，接着说：“要是姑姑知道你这样对待长辈，看她怎么收拾你！”
贺敬宇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贺景云。
贺景云浑身一个寒颤，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十四年前贺家的惨案，他眼前的这个人，可是能亲手屠戮自己族人的魔鬼，为了震慑他人，还将反叛的族人仙骨活刨出来，用血水洗干净，挂在墙上展示了三个月。
虽说有姑姑在，贺敬宇不会敢对他怎么样的，但贺景云还是有些后背发凉。
“行了。”贺余泽睁开眼睛，和山灵互通以后，他只全身心地运行短短几分钟心法，就有了堪比以前闭关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效果，照这个速度修炼下去，不出一年他就能拥有长老级别的修为，“路通了，开车吧，在外面闹成这样也不怕隔墙有耳？”
他这番话替贺景云和大长老两个人都递了个台阶，贺景云闭上嘴专心开车，大长老则还是放不下自己长辈的架子，甩手留了一句“好，真是我贺家的好家主”。
贺敬宇表示他冤枉得很。
他可什么都没做。
跟这帮人在一起真是心累，还不如去听黎月明讲他们家的伦理狗血八点档。
这种事放在别人家看热闹很爽，但是如果是自己参演了热闹，那可就一点也爽不起来了。
贺敬宇推了推眼镜，他总算是知道贺云槐宁愿放弃一切都要跑路的原因了。
不怕聪明人当对手，就怕跟猪脑子当队友。
明明十二年前他都当着贺家所有人的面，抽了来替反叛党讲情的所有人的脊椎骨，现在脊椎削成的骨剑还在他房间正对床的墙上挂着，怎么还是有人觉得他是个会讲究长幼尊卑的好人呢？
无论是贺家的长老们也好，他名义上的亲妈前家主贺敏也好，为什么还会觉得，他这样的危险分子，会是孝子贤孙，这样搞的他很头疼。
不过今天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他见到宋知则了。
从他第一次在岳家见到宋知则以来，就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仿佛他漫无目的地在世间飘荡，就是为了等待她的归来。
记忆里那个教导他如何杀人的残酷魔头宛如被纱织住的，让人看不清的脸，也在他今天在夕云十二阁远远地看了一眼宋知则以后看清楚了。
那个人就是宋知则。
其实抛去宋知则身上神秘的感觉，贺敬宇觉得她这个人也挺有意思的。
他回忆中的魔头，犹如上天雕琢出来的一座雕塑，除了杀人，就是杀人，即使是在拿死人的骨头搭盖一座精美宫殿时，脸上都没有太多的表情，冰冷空洞的让人心里发寒。
但是宋知则不一样，宋知则会故作夸张地让他转告退婚的顾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会爱财如命地改变自己对顾重的态度，也会忍不了白痴出手揍人。
虽然大多时间还是那副平淡如水的表情，仿佛一阵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重归山野。
但在贺敬宇看来，这样就够了。
他挺喜欢现在的宋知则的，至于贺家人喜欢不喜欢，关他鸡毛事？
他接替的是是贺家家主的位置，又不是贺家全家人的在世亲爹，喜欢谁还要看孩子喜不喜欢，要是真的被贺家人钳制住，那乐子可就大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抛去“家主”这一层身份以外，他跟贺家并没有类似于“合同期间乙方必须无条件服务与甲方的”的劳务合同。
聘请他当临时监护人可是很贵的。
“是啊。”贺敬宇勾起一个笑，“选我当家主的人眼光可真好。”
他知道大长老在害怕什么，只是大长老不知道，对于夕云十二阁来说，若耶静心铃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那只是他们随手给“客人”的小礼物而已，比起它滋养神魂助人清心的益处，夕云十二阁的人更看重的是它玲珑剔透的可爱外表罢了。
贺敬宇想，要不明天找宋知则出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