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表姨
梁秀秀蹲在她家门口，门口被她妈妈堆着些杂物挡住了梁秀秀半个身子。
梁歆放轻脚步走过去，奇怪地探头去看，梁秀秀正低垂着脑袋，手里握着个小笔记本，嘴里小声念叨着像是在背单词。
“你在这干什么？”梁歆奇怪道。
专注背单词的梁秀秀猛地一激灵，被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看见探头奇怪地瞅她的梁歆，脸上闪过一丝僵硬，很快又抿了抿唇，自然道：“我在这背会单词。”
梁歆奇怪地一歪头，一边晃悠下手里的钥匙开门，一边问：“那怎么不进去背啊，在这蹲着脚该麻了。”
没等梁秀秀回话，门开了。梁父梁母和梁东正在桌前吃饭，梁母一回头，看见门口的梁歆和梁秀秀，忙起身招呼：“秀秀来了，我和你叔刚还说呢，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过来，这几天住这，缺啥就跟婶说。”
梁秀秀跟着梁歆换了鞋，抬起头笑着应：“好的婶儿，给你和叔添麻烦了。”
梁母虽然很讨厌妯娌李水花，但是对梁秀秀倒是没啥偏见，又热情招呼道：“吃了没秀秀，没吃跟我们一块吃吧。”
“在家吃过了婶儿。”
梁父冲梁歆一扬头：“带你秀秀姐上你屋安顿一下”，又冲梁母道：“给秀秀拿点瓜子糖块端屋里去。”
梁歆带梁秀秀进屋，让她坐在屋里唯一的椅子上，自己放下包脱了外套准备出去吃饭，随口问道：“再跟我们一块吃点吧。”
“不用了，我在家刚吃过。”
梁秀秀话音刚落，肚子就传来“咕——”的一声，她身子顿时僵住了，咬住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梁秀秀在家其实什么都没吃，虽然她家今天的伙食堪比过年。
她今天放学一回家，就闻着满屋子的香味，她妈李水花正用五花肉炖豆角，旁边的锅里还炖了条鱼。
那香味刺激得梁秀秀的口水不由自主地分泌出来，她家极少会有这么好的伙食，她上一顿吃这么好的还是在过年。
她虽然心疼家里的钱但能吃好的总是高兴，正挽袖子要去厨房帮忙，李水花一边炒肉一边头也不回地嚷着：“秀秀，你爸去车站接你表姨去了，你快点上你小叔家去。”
梁秀秀挽袖子的手顿住了，她马上明白了她妈的意思，现在正是饭点，她妈却让她去小叔家，意思很明显。
李水花很疼这个会念书的女儿，家里做了好吃的却赶她走不是舍不得她吃，而是为了去三弟家占便宜。她见梁秀秀没吱声，回头瞅她一眼，一边盛出来菜一边催她：“还愣着干啥，快去啊！”
“妈，这样不好。”梁秀秀低着头，站在原地没动。
李水花“砰”地一下把盛好菜的盘子放在灶台上，回身冲到梁秀秀跟前，掐着腰气道：“有啥不好，你叔家条件好，还差侄女一口饭是咋地，而且你妈我前两天才给他们家送去五十，你不去多吃点是不是傻？”
梁秀秀没抬头：“那五十是咱家借的，跟吃饭有什么关系。”
“呸，什么借的，要不是梁歆那个死丫头，这钱我就没准备还，你爸一天天的瞎混，咱们娘四个就差喝西北风了，这是他们老梁家欠咱们的！”李水花嗓门也高了起来。
类似的话梁秀秀从小到大没少听，她心里觉得不对，但也没法反驳她妈，因为她一旦反驳，李水花就更会叨叨个没完。
梁秀秀站在原地，不吱声也不动弹，李水花气了个够呛：“行，就你要面子，你妈就不要脸是吧，咱家五张嘴就指着你妈这么不要脸地到处去占便宜，你们才能每天吃饱，还能去上学！”
梁秀秀看着她妈气急败坏的脸，一肚子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转身出门去了她叔家。
在门口闻到屋里炒菜的香气，梁秀秀实在没脸进去，这么多年，她不知道厚着脸皮蹭了多少吃的用的，可自打梁歆跟她妈翻脸，她实在是没办法再厚着脸皮来占便宜了，她只好蹲在门口，打算等饭点过了再进去，没想到却正好被梁歆撞见了。
肚子的叫声像是撕下了梁秀秀的脸皮，她在自己这个表妹面前一向维持着一份骄傲，她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即使眼下困难，但未来等她念了大学就会有和梁歆截然不同的人生，但是此刻，肚子咕咕的叫声却轻易地把她的骄傲击了个粉碎。
梁歆一听见梁秀秀肚子叫就明白咋回事了，这里可不像是现代，现代谁要是晚上肚子叫唤，那八成是为了减肥在节食，这会儿可不一样，没人减肥，谁肚子里都没多少油水，肚子叫了准是没东西吃饿的。
梁歆装着没听见梁秀秀肚子的叫声，把棉袄放进衣柜里，自然地上前拉梁秀秀的胳膊：“秀秀姐，你再陪我吃点吧，他们估计都快吃完了，我一个人吃怪没意思的。”
“我”梁秀秀抬头看着梁歆明亮的杏眼，知道她是在给自己解围，一时间又臊得慌又有些感激梁歆。
梁歆刚想晃晃梁秀秀的胳膊，拉她去吃饭，就听见客厅的门被敲响了。
接着就听见梁东去开门的声音，然后李水花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三弟，三弟妹，我来给你们送吃的来了！”
梁秀秀一惊，梁歆也惊讶地一挑眉，俩人赶忙出屋，就见李水花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两个铝制饭盒，里面应该装着菜，旁边站着个留着及肩发，个头不高，戴着个眼镜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看着也就是上初中的样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微微扬着下巴，表情冷淡的四处打量着屋里。
梁秀秀太了解她妈妈了，她妈绝不可能好心来给小叔一家送菜，皱眉问：“妈，你不是在家等爸爸接表姨回来吗，怎么”她又看了眼旁边的小姑娘，迟疑道：“这是”
“嗨，瞅我，忘了介绍了。”李水花一手拍了下脑门，指着那个小姑娘笑眯眯道：“秀秀，歆歆，快来认识一下，这就是你们表姨。”
“表表姨？”梁歆看着个子刚到她肩膀的小姑娘，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小姑娘收回了四处打量的目光，抬眼看了梁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表侄女好。”
“”梁歆看了眼梁秀秀，她也是一脸的迷茫，显然也是刚知道自己的表姨还在上初中。
梁父梁母虽然也是吓了一跳，但人都来了，赶忙招呼进屋坐。
李水花带着那个小姑娘进了屋，把饭盒打开摆在桌上，看了眼桌上的菜，除了自己带的五花肉焖豆角和大酱炖鱼，桌上还有一盘炖茄子，一盘炒土豆丝。
李水花满脸笑地招呼大家坐下一块吃，心里却恨得牙痒痒，她为了讨好自己表叔，也算是下了血本了，又是鱼又是肉的做了。
结果可倒好，她这个娇生惯养的表妹一在桌边坐下，就嫌弃桌上连个同龄人都没有，没人说话没意思，她只好端着菜又来了三弟家，本想让闺女来蹭饭占点便宜，结果自家没占着便宜不说，自己的鱼和肉反倒便宜三弟他家了，他家就凭这两个破菜就吃上她的好菜了。
一桌子人坐下吃饭，梁歆也无心管什么表姨了，李水花的手艺虽然一般，但是挺久桌上没见这种硬菜了，梁歆在李水花唰唰的眼刀下，泰然自若地吃得喷香。
那个小表姨显然不把这些鱼啊肉啊放在眼里，慢条斯理地吃着。旁边的梁东瞄了几眼看着比他小几岁的“表姨”，嗦了下筷子上的鱼汤，好奇地问：“你上几年级啊，叫啥啊，叫你表姨怪怪的，我还是叫你名吧。”
“我叫张婉玲，上初二。”
梁东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那我叫你玲子好了。”
梁歆往嘴里塞五花肉的间隙看了眼这个小表姨，只见她听了梁东的话皱了下眉头，梁歆怀疑她是嫌这名字土，但也没见她开口反对，只是轻飘飘瞥了梁东一眼。
梁东还浑然不知自己被个小丫头嫌弃了，套近乎问：“玲子，省城都有啥好玩的啊，听说那边都是俄罗斯建筑，老好看了。”
玲子扬着小下巴，慢悠悠地咽下嘴里的菜，轻推了下眼镜道：“哦，你说的俄罗斯建筑在东城那边的郊区了，我家在中心城区，不怎么往那边去。”
傻小子梁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梁歆却是听明白了，好家伙，这不就好比方现代人家说我家住二环，你个土老帽别问我六环的事吗。
“玲子，过几天放假我带你出去玩吧，电影院这周放庐山恋，听说可好看了。”土老帽梁东还不放弃。
玲子抬眼瞥了梁东一眼，白白净净的小脸上露出个复杂的表情：“庐山恋啊，是挺好看的，不过去年刚上映的时候我就看过了。”
梁歆扶额，为了不让梁东在当土老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她赶忙转移话题问：“哎，玲子，现在还没放寒假啊，你跑出来玩不耽误上课吗？”
玲子夹菜的手一顿，微微扬起的小下巴绷紧了，过了几秒钟才回答：“没关系我成绩好。”
梁歆看她这反应就猜到玲子应该是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才不上学跑出来玩了，她暗骂自己多嘴，还不如就让梁东当土老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