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张军出狱
这一年来,俞氏的日子好过,小黎掌柜大方心善,在他店里干活也不累,工钱也是固定涨,日子看似越过越有盼头,实则只有自己知道,舒心的日子只有这短短一年。越接近张军出狱的日子,她便越发哀愁。为了不让儿子担心,装作一切安好。
时常也想过,这张军若是在牢里病了瘸了,或者是死了的,也好,一了百了,她也解脱。当看到儿子,又觉着自己太过,怎能让孩子失了父亲,将来有一日怨恨她可怎么办?
张姿铮早也感受到了母亲的心绪不宁,可他却毫无办法,母亲装作无事,他也只好按捺情绪配合。他想问闵哥,可他有事,很忙,已经很久没有相见,他放了学,小脸凄凄哀哀地到后厨帮忙。
牧章捏着小孩的肩,瞅他:“咋了呢?怎么天天不高兴?”
“闵哥怎么还没回来呢?”
“他在家收瓜,很忙很忙。”
“收瓜么?那为什么不能你去?闵哥换来店里。”
“嗯······收瓜我也去,浇水看瓜我也去过,啧,分工合作么。”
“噢。”
牧章跟这小孩也好了,乖小孩谁不喜欢。只不过他怕是忘了张军这回事了,没看出来母子俩的心事模样。
张军一年牢狱刑,两年劳改刑,等放了狱可回家二日,第三日就要前往指定劳改队报到,若时间期限内未到,按逃犯处置。若发配的劳改队较远,休沐日可回不了家,跟坐牢没差别。因此俞氏只盼把他发配得远远的,再来两年。
这日终于是人回来了。在牢里没得酒喝,天天吃水煮菜,又按时作息,张军整个人发福了一圈,那脸都涨开了,发白。一脸阴郁的回到家,路上遇见的邻里,没一个敢上前搭话的。张军也不在乎,粗鲁地推开门就进屋。
晚上下了班,母子俩回到家,看到坐在堂屋的人,俱是喝了一跳。俞氏嗫嚅了一会,说道:“回了?吃过饭了么?”
张军冷哼一声,没应,瞥向张姿铮,小孩梗着脖子无视,没喊人。
俞氏忙搂过他,叫他喊人,张姿铮犟了只一会,就叫了人,他知道不叫等会畜生会发疯,只会连累母亲罢了。
第一夜倒也平安度过。
第二日,俞氏上工,走前留了钱在桌上,让张军买饭吃的,她知道他一定会上酒馆,但是她若不给,只怕眼前的安宁都没有,她也顾不了。 张姿铮也上学去了。
果然今日回来,就闹起来了,张军喝得半醉,在那饭桌上骂骂咧咧,地上一地的花生壳。
“老子就一年!这不还是出来了?你盼着老子死吧?竟不知道送钱来!让老子吃的什么!”“小死种!”
俞氏不理会,只关了房门,搂着儿子坐着,不敢睡,骂咧的脏话透过薄薄的房门穿进来,让人心慌。她没泪了,床底下是一把刀,她前些天买的,没用过呢,若,若……
她转了头,箍着儿子,喃喃地问:“要是,要是?儿啊,阿妈为了你什么都肯的,也什么都敢的……”她心慌得太厉害,手抚着张姿铮的小脸。
突然椅子划地的声音响起,几秒后小房门被砰砰砰地踹着,俞氏来不及说话,飞快地从床底下捞出小刀来,先发制人地冲上前去,就在一瞬间门被踹开,俞氏一刀插下去,张军惨叫一声,手里的椅子掉了地,震怒地扯住了眼前女人的发髻,俞氏尖利的声音随机响起……
张姿铮结结实实被惊吓住了,不过不是被张军的暴怒,是为母亲敢于反抗的反常,但他并没有立住,只两秒,就上去夺了母亲手里的刀,用尽了所有力气狠狠地往张军另一条腿里插,张军抽着气,酒醒了似的,瞪大了双眼,倒在地上,“啊,啊”地叫。
张姿铮双手握刀,小手被锋利的刀尾划破了一个小口,血开始流出来。俞氏的头发全乱了,脖子上一道掐痕,但她还是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抱走了儿子。 俞氏一边抱走儿子一边尖叫,哭喊着,实际没有一点眼泪,嘴唇一下下亲着儿子。张姿铮眨巴着眼睛,放声哭了起来……
没有任何人来敲门看一眼,都知道,这是巷子里的常事,管不了的。
叫了一会才停,期间张军一直骂咧叫喊来人,他被砍了,谁会信呢,没少得罪人,喝醉了还要叫嚣打人,这巷子里的狗都挨过他的踢,他要是被砍,只会叫人痛快。
渐渐地,声音小了,哀叫着,从骂到求,让俞氏给他找大夫。俞氏这会才哭了,不过收着声,只默默地擦泪,在小厨房一边烧水给儿子换衣洗澡。接着眼泪一擦,收了桌子扫了地,也冲了凉,这才收拾张军。
两刀子分别插在两条大腿上,小孩劲小,插得浅,俞氏那一刀是实打实的用了十分力,血流了满腿。她没有找大夫,割了棉布,给他扎好了两边,拖到床上,就没再管。
一夜无眠,第二日天亮之时,地上的狼藉和血污早已消失。俞氏没有睡,醒着一夜,防止张军失血过多而亡,张姿铮也睡不着,依偎在阿妈怀里。
天亮以后,先去店里请假,再打算去找大夫。母子俩脸色憔悴苍白,小孩胆战心惊,到了店里让牧章注意到了,忙不迭地追问,表示让他来帮忙。
俞氏忍耐了一下,还是说明了事情经过,只简化许多。牧章于是先放下手里活计,赶紧出门花钱找了跑腿先去学堂给张姿铮请假,又带着俞氏去找大夫,跟着回了家。
张姿铮被交给了吴驲为看待,把小孩领进了后厨,玩面粉,宽心安慰。
张军一只腿皮肉轻伤,另一只伤深入腿根,走不了路,大夫看过,给抹了膏药,重包扎过,开了药方,交代不能捂死,不易多动,静养。
张军愤恨地咒骂,让老大夫仔细给他瞧了,不能落下病根儿!对着俞氏也咒,让她有好果子吃,俞氏没有应声,等送了大夫出了门,转头就是一巴掌,紧紧咬着牙:“哼,你不打死我,我就捅死你!”
张军不可置信,暴怒道:“反了你!反了天!”可惜他瘫在床榻上,只上半身能蠕动。
俞氏又一巴掌,又骂,再一巴掌······疯了一般。
若是小张姿铮在这,看到阿妈的样子,定要狠狠吃惊,俞氏像变了个人,果敢狠厉,足打了十几个嘴巴子,发髻只微乱。
牧章什么都没有说,悄悄退了出去。
事关劳刑,不宜久拖。找了大夫来看过后,俞氏须得到劳改队替这烂人要宽限,当天把张姿铮托付给了牧章掌柜的,收拾了包袱就走了。则给了邻里老伯好些钱,让他一日送来早晚两顿,饿不死他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