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闲事二三
“秋雨不停地下,河水上涨,千百条河流都灌注到大渠。”
“两岸之间,河中小洲之上,相互望去,连牛马都辨认不清。”
“于是乎河神欢欣鼓舞自满自足起来,以为天下之壮美尽在于此了。”
“顺河流东行,到达大渠入泽处,远望去,看不到水的边际,于是乎,河神开始改变自满自得的神态,望着浩瀚无边的大泽对泽神感叹说:‘俗语说,闻知许多道理后,自以为没有人能及得上自己’的人,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我曾听说有人以博学之士之闻见为少,以舍生忘死之义为轻的人,起初我不相信,现在我看到你这等浩瀚无边,难于穷尽,我若不到你这里来,就糟了,我将长久为真正的有识之士所笑话。”
泽神说:“井里的蛙不可以和它讲大泽,因其被所居土井局限;生命只有一个夏季的寒蝉不可以同它讲冰,因其被季节所困;见识偏狭孤陋寡闻的人,不可以同他讲说大道,因其为所受教育束缚。”
“天地间生灵万千,人只居其中之一;人住满九州之地,凡谷物可以生长,舟车可以通行之处,皆有人居。”
“个人只是众人中之一,人与万物相比,不也就象一根绒毛末梢在马身上一样微小吗?”
“从大道来观察,万物没有贵贱之分。从万物自身角度观察,物各自以为贵,而相互以对方为贱。以世俗通行观念观察,物之贵贱决定于外而不在自身。”
“粗大的梁木可用来冲撞城门,而不可用作堵鼠穴,言其器用不同也。”
“骐骥、骅骝一类良马可日行千里,捕捉老鼠不如野猫和黄鼠狼,言其技能不同也。”
“猫头鹰夜里可以抓住跳蚤,明察秋毫,白天出来睁大眼睛也看不见丘山,言其性能不同也。”
“每个人生于世间,皆有各自的用处,要找到适合自己方向,那就是你们的路。”
菌子给草堂求学众人,讲完一篇前世记忆中的千古问答名篇,便足足耗去一个早晨,只希望这些对知识充满渴求的学子们,都能从中多少明悟一些道理。
众人还在感悟消化,学堂内氛围安静祥和。
不过在天南甸另一角,却是另有一番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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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须老者再次睁眼,已是第二天日中时分。
眼骨塌陷,一条棍状淤青斜卧眉间。
头痛欲裂,哀嚎不已。
白须老者行走江湖,深知江湖水深,老早就凭着洗脑他人的本事,聚拢了一批被其忽悠而来的地痞闲汉组建了一个青莲教。
封了自己当教主,还自取了个极为唬人的名号,唤作青莲教主。
实际上却并没有丁点法术傍身,是个彻头彻尾的神汉,全靠一手出神入化的装神弄鬼术行骗江湖。
跟灰发老妪厮混在一起后,想着老妪一家势大,又册封了灰发老妪为那青莲圣母。
灰发老妪虽看不上这空有名头却无多少实际好处的名号,不过早已被青莲教主哄骗的五迷三道的她,也未回绝,只当是二人之间的情侣昵称,自此以后,出门江湖便也以青莲圣母自居。
这青莲教主虽说本事不济,却有个难缠至极的习性,那就是心眼极小,睚眦必报。
灰发老妪趴伏在房间正中的桌案上,埋头正专心啃着一个肥大的猪肘,满嘴流油。
听见老者痛哼转醒,转过头冷冷的扫了那白须老者一眼,蔑声骂道。
“色欲熏心,死了也活该!”
白须老者轻轻触碰了下眉间的淤痕,痛的龇牙咧嘴,本就心情阴郁,此刻还莫名被骂,更加烦躁。
同样冷冷的回了句:“哼!蠢妇之见,你懂什么!”
便翻了个身屁股撅圆,背对着老妪。
灰发老妪见他这般冷漠,脸上竟还敢显露出这般不耐烦的神色,毫无预兆的抓起手中的猪肘往老者后脑砸去,同时大骂道。
“癞皮狗,莫非你真把自个儿当个仙师了?”
老者吃痛,猛然转身正欲发作,却看见那灰发老妪正冷冷的盯着他。
理智回身,瞬时间想到对这老妪发怒的后果,一时竟不敢回嘴。
反倒是一脸谄媚的从床上爬起来,跪坐在地上抱着老妪的大腿撒起娇来。
“是我被打昏了头,对你言语大声了,都怪那小贼,险些让你我之间生了嫌隙,心肝呐!你可莫要与我置气。”
“你看我脸上这伤,疼死个人,你可得为我作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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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发老妪还在愠怒,也是拿他有些没有办法。
哪怕自己现在年老珠黄了,这老狗也多年未对自己提起过半分兴趣。
可这冤家,每次只要抱着自己的腿一撒娇,灰发老妪的心便会软下来。
自己马上将到花甲之年,那些床第之欢的欲望已没有壮年之时强烈,可这死男人不知怎得,明明比自己还要大上十几岁,这满心的肮脏欲望还是平静不下来。
就他那两下子,自己还不清楚?
三两息之间的快活,却不明白他何苦还对那事,怀有那么大的兴致。
因为他管不住下半身闯下的祸事,这些年间不知道自己帮着平息了多少。
灰发老妪气愤归气愤,可转念一想,这男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跟自己生活这些年间,除了花心一些,挥霍一些,对自己还是极好的,起码面上做得不错。
灰发老妪静默不语,思忆往事。
青莲教主以为她是起了真怒,便更加用尽心思的讨好妇人。
甜言蜜语中双手在妇人身上不断游走,灰发老妪不为所动,也不拒绝。
白须老者使尽浑身解数,最终还是靠他那条巧舌,让灰发老妪找到了些许做女人的乐趣。
那妇人才真正软下心来,决定再帮他一次。
“你想怎么出这口气?”意乱神迷中,灰发老妪终是接下了这摊子烂事。
终于等到老妪开口的白须老者心内激动不已,将半个身子压在老妪身上,趴在她耳边轻言道:
“那个跑掉的女娃,帮我弄回来。”
“其他敢阻拦的人,自然是,让他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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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时间很快过去。
菌子照例在夜衍亭坐堂。
“烂手菌,吾家黑妹从今早开始不食,在圈内四处打转,到处翻拱,你给算算何日产崽?”
村西头家玉娥婶左腋下夹着一捆薯藤,右手握着镰刀,急匆匆的冲进亭子。
看这架势,应该是外出给牲口寻食,还来不及回家就先来了此处。
菌子对她这般冒失行为也并不觉得冲撞,反而笑吟吟的起身,从桌上翻开一个茶碗给她倒了一杯水。
“来,玉娥婶,先喝口水,我慢慢跟你讲。”
玉娥婶接过茶碗,却并未坐下,仰头一口将碗中水喝完,直盯着菌子。
虽未言语,但那眼神中仿佛在催促着说,你快点算。
菌子哭笑不得,从她手中接过茶碗又给她倒了一碗,递过去后才开口道。
“俗语有言,猪三狗四,说的便是人族先祖通过长期的圈养摸索出对家养牲畜孕期的一个总结,看似粗泛,实则准确。”
“简而言之,母猪的孕期与三有关,简单来记即母猪发情配种后的三个月三周零三天。”
“你家黑妹是旧年仲冬月廿五、廿六两日到春芹婶家配的种,按日子算产期就在这几日,按你所说,黑妹已经出现了急躁不安、不食的情况,那大概率就在今夜生产。”
“您赶紧回家去,准备些干草落叶给它搭个窝,今夜与柱子叔轮流守夜陪着。”
玉娥婶听完,将茶碗往桌上一顿,“哎呀!”疾呼了一声便欲回家。
菌子见她内心急躁,抢言说了一句:“婶,小猪生下来后劁猪的时候喊我哈,猪蛋给我留着。”
翠花婶抱着薯藤仓促离去,也不晓得最后这句听清与否。
菌子将茶碗洗净放好,继续回到亭中静坐。
一只年迈的狸花猫见他坐下,从一旁自然的跃入菌子怀中,稍微调整姿势后便准备埋头睡去。
与山民相处久了,大概也清楚他们的脾性,看似缺乏礼数,实则纯真质朴,毫不做作。
一旦认可并接纳了你,那是真的打心眼里对你好。
菌子也没有觉得自己多识几个字,多读了几本书,多见过几眼山外的天地就高人一等,就要跟这些不通文墨的村民划出一个阶级出来,平日间不管是谁来问询,哪怕是再小的困惑,都会耐心听完后认真推衍,再给出建议。
再说了,自己和姨娘白鹿抱着狸娘刚到村里落户的时候,举目无亲,大事小情不还都是靠着乡间邻里的帮衬过来的?
玉娥婶走后不久,草堂内的幽静便被再次打破。
菌子听见院外木门被打开的声响,随即传来两道人声,一男一女。
女的怒骂不止,喋喋不休。、
男的吃痛,无奈求饶。
还未进门,菌子便知道来人是谁,顿感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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