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零工（中）

    进到了酒馆后堂，阿远拿出一件和自己身上一样的深蓝粗布跑堂服，还没递到江执忆手里，似是犹豫了一下便收了回去，又在木柜子里翻找了半天，才找出一套白色的衣服，递到他的手上。

    江执忆把衣服抖开一看，眼前是一件浓浓书生气的长衫，雪白带有暗纹的缎面虽然不算上等，做工却也不错。“阿远哥，这衣服看着可不像店小二应该穿的呀。”江执忆心里奇怪，便开口问道。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既然开店迎客，自然就要知道客人的喜好，我这小店虽然门面不大，但是每天来往客人众多，其中女客也不少。你既然要做店小二，自然就要表现出你最好的一面。”阿远又嘿嘿笑了几声，见他还是一脸不明所以，也不多解释，只是催促道，“一会你就知道了，先把衣服换上去吧。”

    江执忆换好衣服，从一个一身暗红带着侠气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了白衣翩翩的书生模样，阿远围着他转了两圈，甚是满意，“不错不错，这件原本是我们掌柜的衣服，想着装扮成书生比较方便揽客，结果你也看到了，我们掌柜那身材自开店后就开始圆了起来，穿了两三次那肚子就塞不进去了，不过现在你穿倒正好。”

    “揽客？”江执忆似乎明白了什么，“阿远哥，你还真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啊，现在是想让我穿成这样，手里再执把纸扇，往店门口一站给你招揽女客吗？”他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的，自己毕竟是西阊三皇子，这北周都城除了他，还有乔木，还有南天那群人，应该还有很多其他潜伏在这里的西阊探子。他要是真站在门口成了揽客的招牌，堂堂皇子的面子往哪里搁，而且如此高调的行为说不定第二天就被南天发现，然后把他连着身上这身衣服一起捆结实带回去了……

    万万不可！

    阿远看着江执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嘿嘿一笑，拍了他肩膀一下，说道：“阿涣弟弟，实话和你说吧，我们店正好想找一个相貌俊朗的小哥来充当门面，这不巧了吗，你直接送上门来了。反正你也不是本地人，不用怕被人认出来。”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江执忆有种被坑了的感觉，“阿远哥你别开玩笑了，打杂吃苦我都不怕，但这揽客……我实在是……做不到啊……”

    阿远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看把你吓的，阿涣弟弟我跟你开玩笑呢，本店可是正经酒楼。一会你就负责招待新进来的客人，上完茶点好菜，然后把菜单交给后厨，等菜做好了再端出来就行，其他就不用你做了。另外，如果遇到女客，记得笑得甜一些。”

    阿远又详细给他介绍了晚上的菜单和酒水，便一把把他推回了酒店大堂，又不放心地探出脑袋叮嘱了一句：“记得啊，遇到女客笑得甜一些，嘴也甜一些。”

    江执忆挠了挠头，回头白了他一眼，心里想着：“说是正经酒楼，还不是让我笑得甜一点……”无奈自己有求于人，也不能活还没干先尥蹶子，只能硬着头皮走到门口候着。

    时间已近酉时，陆续有客人走了进来。阿远好像要给他打样一般，先他一步迎了上去，把讨喜的话一说，把客人逗得哈哈大笑，然后他一边把客人往座位上引，一边开始介绍今天的招牌菜，还不忘回头对着江执忆眨巴了一下眼睛。

    此时正好两个姑娘互相挽着手走进了酒楼，江执忆见状迎了上去，咧开嘴角露出灿烂一笑，“两位姑娘，欢迎光临本店，请往这边走。”边说边伸出手臂为她们迎了方向。

    正在说话的两个姑娘听到他的招呼声起先并没在意，但是很快她们便注意到了一身素白，风度翩翩站在一边的这位，和往日接待他们的店小二并不相同。她们突然互相对视了一眼，掩嘴轻轻笑了一下，便跟着江执忆指引的方向过去了。才刚坐下，手上便各自拿到了一份绢本卷轴的菜单。

    “二位姑娘，这是小店的菜单。”江执忆微微弯腰，用手掌示意了上面的一道菜名继续说道，“这道‘深红暖鱼’是今天的招牌菜，二位可以尝尝。”

    “‘深红暖鱼’这名字倒起的不错。”其中一位姑娘看了江执忆一眼，嘴角含笑地问道，“可是有什么说法吗？”

    江执忆对着提问的那个姑娘微微一笑，然后站直身体，一手放于腰后，一手放于腹前，放慢语速轻轻吐出几句诗词，“‘照日深红暖见鱼，连溪绿暗晚藏乌。黄童白叟聚睢盱。麋鹿逢人虽未惯，猿猱闻喜不须呼。归家说与采桑姑。’这便是这道菜名的由来了。”

    两个姑娘又互相对望一眼，没说话的那位看着更加腼腆，此时她也不好意思正眼看他，只斜斜挑眉看了他一眼，脸颊上便已经红成一片了。说话的那个姑娘忍不住笑了出来，“以前来店里竟然没见过这般有文采的小二，好，那听你的，给我们上这道招牌菜，你再选几道其他的小菜，一并送过来吧。”

    江执忆替二人倒了茶水，又问：“二位姑娘可要喝些什么？”

    “你看着办吧，今日吃什么喝什么，都听公子的吧。”

    江执忆收起二人的菜单，柔声说道：“那二位姑娘稍等，饭菜酒水一会我给二位亲自送来。”说完不忘朝二人又垂眼微笑了一下，才转身往后堂走去。

    “一道‘深红暖鱼’就值二两银子了，这两位姑娘出手阔绰，一顿可吃掉了我五天的盘缠。”他默默感叹了一番，然后又摸了下自己的脸，有些感叹道，“看来，我这张脸，还是有点用处的。”

    凡事有了第一次，后面便顺利多了。这个晚上，江执忆的微笑，成果斐然。

    当天打烊后，阿远兴奋地弄了半桌子菜，他拉江执忆坐下后，将桌上的杯子倒满酒，自己则先一饮而尽，然后拍着他的肩膀说道：“阿涣弟弟可以啊，今天的营生可是让掌柜笑得嘴都要歪了，你看到那些姑娘了吗？她们看你的眼神可都冒着桃花……啧啧啧，我看兄弟你的桃花运来了呀。”

    江执忆摸了摸已经有些笑僵的脸，也没接话。此时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一边还带着一丝身为皇子的骄傲，一边又觉得晚上的经历也属实有点好玩，所以也没心思多想，只是把面前那杯酒一饮而尽。

    “还是中午喝的那个便宜酒，掌柜还真是有点抠门啊……”他咽下这味道一般的低档酒，心里暗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