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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天寒地冻,人心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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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锦在灵堂中看了一会儿,独独不见何驹身影。

    这让他不由得想到,前世苦情电影里的桥段。

    恩怨纠葛的父子天人永隔,父亲最亲爱也是管教严苛的儿子,无法接受事实,选择酗酒买醉麻痹自己。

    这桥段很烂俗,但也很好。

    起码对于陈锦来说,现在的何驹越脆弱,就越好控制。

    陈锦不想扶持何坚的其他儿子。

    因为他更喜欢聪明的软弱人。

    那“龙虎”二子,虽然看起来就比何驹软弱。

    但他们一眼看上去,就有一种清澈的愚蠢。

    一旦蠢和软弱搁在一起,反倒是会不好控制。

    选他俩,还不如直接选择有自知之明的何驹。

    他当时倒贴兵马时的犹犹豫豫,在陈锦眼中作不了假。

    并且坦白来讲。

    虽然何坚父子认他为“刀”,但陈锦并不觉得下作,反可爱其坦荡小人。

    起码何坚让自己一介脱罪死囚,直领二千人校尉的气魄,还是值得一叙的。

    包括何驹多方谋划自己才能和兵马的手段,虽简单了些,但陈锦仍然欣赏。

    不怕你想要,就怕你舍不得孩子。

    何坚何驹二人,显然都是能舍得之人。

    所以哪怕要夺其基业,陈锦也愿留一线情面。

    何坚父子要的无非功名,待自己大事成就,予他何家便是。

    这点儿用人气魄,都称不上什么胸怀。

    陈锦自觉还是有的。

    想到这里,陈锦觉得待在灵堂也甚是无趣。

    不如抓紧点十来名麾下蜀间,暗访城中酒楼,把何驹找出来。

    打定主意,他便起身要走。

    站在一旁,一直观察陈锦的孙登见状,冲程统使了个眼色。

    两将抢了几步,在门口截住了正要回校场的陈锦。

    “陈校尉留步!”

    两将拦在陈锦面前,孙登抱拳,满脸肃穆的说道。

    “何坚将军阵亡,关内正是需要我们三人共撑大局的时刻。”

    “陈校尉匆忙离开,是觉得哪处不妥?”

    陈锦闻言愣了愣,然后直言说道。

    “如此大事,不见何驹公子身影,岂是不孝?”

    “我去寻他回来,替将军守灵。”

    陈锦说完,两名校尉对视一眼,还是由孙登答话。

    “何驹公子在听闻将军死讯后,情难自控,拔剑乱劈乱砍。”

    “我命将士看守,但晃神间,公子便不知去向。”

    “后来事情繁急,我又怕公子又控制不住情绪,大闹灵堂,所以没有差人寻回。”

    “陈校尉可稍待,等何驹公子情绪稳定,就自会回来。”

    陈锦看着假装大义凛然的孙登,心中冷冷一笑。

    他对于这两人的小心思,是看得一清二楚。

    你们二人不希望何驹来灵堂,不就是想借此机会,拔掉何驹继承游击将军位的权利吗?

    何驹本来就不是嫡长子,只是通晓军事才有资格袭位。

    然而一旦不孝之名传出来,何驹就彻底被排除了继承人之列。

    对于这二位的举动,陈锦只能说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士兵。

    真硬要追溯这股薄信义重功利的源头,那就要一直怪罪到,那位枭雄一世的北隋太祖武皇帝。

    东楚朝堂腐败凶险,北隋帝君凉薄重利,可不只是姜嗣的一家之言。

    陈锦心里默默想着,同时摇头反驳道。

    “将军灵前,岂会有逆子?孙校尉,让我去寻何驹出来便是。”

    “大不了我亲自搀扶公子,防止他做出格举动。”

    陈锦说完,拔腿就要走。

    却被急了眼的程统,一把拽住甲胄。

    陈锦停步,皱眉扶刀。

    门外的黑汉齐狗蛋见势头不对,也领着百余蛮囚,默默围了上来。

    匆忙入关,死囚营还未卸甲。

    在陈锦的操练下,死囚营已能做到百人之阵,仍静若处子。

    孙登和程统,原先并没有在意死囚营的存在。

    直到此刻陈锦面露不悦,百名先登死囚军势散开,这两名校尉才惊觉不对。

    尤其是程统。

    哪怕他身为五品武者,但甫一感到死囚军势,仍然心下一颤!

    拽住陈锦甲胄的手,也如同触了电一般缩回。

    但手缩到一半,程统就发觉不对,满脸的羞恼。

    半是羞恼陈锦威胁,半是羞恼自己胆破。

    自从那日阵前与姜嗣一面后,程统感觉自己的所有锐气,都在退兵那一刻消失了。

    剩下只有满心的彷徨,与对权力的贪婪。

    幸好,孙登替他解了围。

    “陈校尉勿怒……其实我也觉得何驹公子,还是暂时不要出现为妙。”

    说话间,孙登压低了声音。

    “实话与陈校尉讲,我二人不希望何驹公子袭位。”

    来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陈锦闻言暗暗冷笑,面上还装作不解,挥退了黑汉众人。

    “这是为何?”

    见死囚众退,孙登顿时松了一口气,低声解释道。

    “校尉既问,我也坦诚。”

    “如果是何驹袭位,他通晓军事,你我三人军权,肯定一如老将军旧事。”

    “但如果扶持其他公子,剖献忠心之下,我们必能带领更多兵马,也更有机会立更多功劳!”

    “河西两王已死,裴公却无力收拾,正是我等立功机会!”

    “所以,我看好不服散的嫡长子何虎,而何龙则是程校尉义子,程校尉也对其多有爱护……”

    “但这些无伤大雅,都是可以商议的。”

    “实在不行,就多设一名校尉,一位公子袭职将军,另一位公子就领校尉职,平分中军四千兵马。”

    “无论如何,何家基业,他们是守不住的,不如便宜我等。”

    “届时陈校尉,自然也能分得千把人马,成为我们自己人。”

    陈锦看着孙登露出的贪婪嘴脸,心中顿时泛起一阵恶心。

    他本以为来自后世的自己,已经是天下第一凉薄之人。

    但没想到,这两名校尉的底线更低!

    这二位实在是脸都不要,能在自己追随多年的恩主灵堂前,与一名外人商量瓜分恩主家业……

    呸!恶心!

    我他妈都熄着灯!

    商量这种事……你不行就花点儿钱嘛!

    花点儿,哪怕订个雅间……花不了多少钱!

    哪怕偷偷摸摸的呢!

    陈锦心里疯狂吐槽着这两名校尉,同时脸上也丝毫不留情面。

    不就是不要脸吗?

    我他妈的也会。

    “两位校尉勿要胡言乱语!”

    陈锦脸色突然一变,大义凛然的呵斥着孙登和程统。

    “陈锦被何将军拔擢于囚营,只知练兵,不晓政务。”

    “究竟谁人继承将军位,你我说了不算,最终要裴公定裁!”

    “倘若别无他事,陈锦就此告辞,要去寻何驹少将军!”

    说罢。

    陈锦便领兵大步离开,一点儿脸面不留。

    孙登阴晴不定的看着陈锦远去的身影,一旁的程统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

    “就让他这么走了?”

    “真让他带回何驹,待裴公领兵回转,你我就无操控余地了。”

    “要不然……就这么算了?”

    程统越说越没自信,越说声音越低。

    原本勇烈的先锋早已追随何坚,一同死在了姜嗣枪下。

    现在他这具满是战伤的躯壳里,只剩下一个关心蝇头苟利的中年汉子。

    对于这么一个合作伙伴,孙登也很是无奈。

    但他没得挑。

    孙登只能半是安慰,半是磨牙的说道。

    “且看吧……”

    “他陈锦一个小小的七品囚将,还能翻出你我二人掌心不能?!”

    ……

    是夜,宵禁时分。

    何府。

    忙碌一天下来,何府原先悲痛的气氛已经消失了不少。

    甚至跳过了正常人家的闲话家常阶段,愣是弥漫着一股子勾心斗角的铁锈味道。

    孙登和程统两名校尉,为表忠心连家都没回。

    以安抚将军遗孤的名义,就那么在何府歇息下来。

    而在何府外,打更人的锣声,也适时响起。

    “锵——锵锵锵!”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当心薄凉——”

    随着打更人的渐行渐远。

    何府远处街道的阴影中,睁开了一双满带怒火与杀意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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