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御医赠送异宝
沈微一直没动。
她双手沾满鲜血，拿起医药箱中的帕子，擦了又擦，开始帮女人助产。
这是一个要命的环节。
女人身体受伤，一旦用力过度，好不容易止住的伤口又会崩开，可若是不用力，以女人现在昏迷的状态，根本生不出来。
所以，她必须心无旁骛，争分夺秒。
与死神抢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住手，住手啊——”
刘大壮愤怒了。
他暴起就要去抓沈微的头颅。
咔嚓。
子弹上膛的声音。
一道冷冽的声线在刘大壮脑后袭来。
“你敢动她，我就开枪了！”
嗖嗖嗖。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持枪的男人。
一个身穿军装的魁梧男子，目光森森，手臂高高举起，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刘大壮的脑门子。
所谓软的怕硬的，硬得怕横的。
军官冷傲的劲儿透着骨子专横，气势逼人，仿佛男人一动，就会以袭击军官的罪名一枪给崩了。
刘大壮膝盖微微发软。
他掌心微微出汗，脸色难看道：“首长，我，我又没杀人，只是吓唬吓唬她，没，没别的意思啊……”
“向后转，起步走！”
谢顾深冷冷命令着。
然后，在一众人的目光下，刘大壮艰难地回首，看了看身后躺着的妻子，狠狠跺了跺脚，然后向后转身，跑也似地离开了。
谢顾深收了枪。
他目光扫了扫沈微，发现她大汗淋漓，可自始至终目光没有离开过病危的女人，那种难以形容的高度集中，令她的身影肃然间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
这也是……沈微……
为什么与前几日抓他，调戏他的，全然不像呢？
“叔叔——”
一道稚嫩的嗓音响起。
谢顾深回首。
张九月抱着奄奄一息的儿子，目光楚楚望着他。
谢顾深扫了侄子一眼，又扭头深深看了眼沈微，然后在老两口感激的声音下，径直离开了。
这一切，沈微全然不知。
她忘记时间，忘记周围的人，忘记周遭种种，脑子里眼睛里心里只有一个接一个难题，一个接一个解决之法。
医疗暴露得太深。
救活了女人，救活了孩子，这个苦命的女人后半生也是疾病缠身，难得有好日子过了……哎，是福是祸谁能料呢？
“哇——”
伴随着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孩子顺利诞生了。
现场响起了阵阵欢呼。
“生了，生了！”
“啊啊啊啊，这，这都可以吗？”
“肿么感觉比我媳妇儿生孩子，还让我激动呢？”
“不可思议啊，那女人浑身血，脸上都是，还吐血了，医生都说没救的，竟然被真味小神医给救了。”
“不行，不行，我只能喊她送子观音。”
“可不就是，她一连接生了三个孩子呢。”
“了不起！”
“我给她一个大拇哥！”
在场吃瓜群众由衷地赞许着沈微，也从这一刻起，对她接生的高超能力，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了。
唯有……王陵道，遍体生寒。
他连连摇头，点着刚生产的女人叫道：“那她呢？她也没有苏醒，你怎么证明救活了她？”
哎。
沈微叹息一声。
王陵道心中一喜，却吓坏了身旁的两位老人。
“怎么了？怎么了，我女儿是不是没救了？”老汉焦急问。
面对着女婿刘大壮喊打喊杀，二人不皱眉头，但沈微一声叹息，却揪紧了老两口的心，令人无法喘息。
两人眼巴巴望着沈微。
沈微摇头。
“不是，她已经挺过死亡第一关，但后续要去医院住院，接受深度治疗，否则也是性命难保……”
住院？
老两口顿时要哭了。
那怎么办？
嫁给刘大壮这个赌徒，把家里一切都赌干净了，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别说住院，就是吃上一口饭都难。
一开始要有钱住院，也不至于被赶出来。
沈微上下拍着荷包。
干瘪瘪的。
她穿来后，时常去国营饭店吃肉包，又在街上淘了几本书，无事时买烟孝敬师父，竟然把一张大团结快花光了。
眼瞅着局势对她不利，医院一名护士走出来，对沈微道：“刚才有位好心人垫付了一百元住院费……”
沈微心生感激道：“太好了，祝好心同志福寿安康，多子多福！”
一句多子多福，像一首歌谣，狠狠击中在场不少中年男女的心。
沈微可是送子观音呀。
她说“多子多福”，感觉像神明的祝福语。
一时间，几个大爷大妈纷纷掏腰包，或壹元，或两元，或伍元地往护士手中送：“我出一份，求一句多子多福——”
“我，我，一张大团结，求两句多子多福！”
“我替女儿女婿求个双胞胎……”
群情激奋，一个个嚷嚷着捐款，要向沈微求一句祝福语，若是能顺带捎个名字，就更好了。
沈微哭笑不得。
她举臂高呼：“好啦好啦，请这位刚生产的女同志先进去，已经捐款的大爷大妈，把你们说捐款的数目，还有带名儿的祝福语都写下来，一一送到真味药堂，我会给大家敲木鱼，念祝福语的。”
没法子。
量子力学都研究到玄学上了，咱就顺道攒攒功德，搞不好回去21年代，抽一张彩票就一夜暴富了。
哈哈哈哈。
沈微越想越嗨皮。
直到她一眼撞见夺路欲逃的王陵道，伸手就抓住了他，语气凛厉道：“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答应好的仙鹤神针和300块呢？你要不给，我找到你们王家祠堂去—— ”
王陵道是祖传医术。
他爷爷是原先皇宫的御医，是宫内赫赫有名的千金圣手，替娘娘们调理身体，呵护龙子龙孙最是有一套了。
书中的仙鹤神针最终到了女主手上。
一整套精工细作的银针，是最古老最精进最全的，附带一卷牛皮书，是一套稀世珍藏。
可惜，此宝落入女主手中，没有发挥医学价值。
她传给后人，陆家后辈当一套古董给拍卖了，卖出9个亿的天价。
王陵道怒极。
他呵斥道：“你私自用我的天宫丸，我没找你算账，你竟然还索要我王家的宝贝，今天我就算赖皮，也不会给的。”
天宫丸配方遗失。
再没有了。
他也是靠着这颗神奇的丹药，在遇到老人中风时，救了好几条人命，才得了个“神医”的称号。
沈微害死他了。
“不就是天宫丸嘛，有什么稀奇的，你若是想要配方，我大可默你一份，只要你兑现你的承诺！”沈微道。
一旦错失机会，仙鹤神针很快要被这只悲伤蛙卖掉了。
“你说什么？你有天宫丸的药方，放你娘的狗屁，且不说你有没有见识过，你知道这天宫丸是什么成分吗？”
王陵道气炸了。
连长年居于皇宫的御医都没有药方。
区区一个黄毛小口，大放厥词！
谁给她的胆？
“你娘会放狗屁，佩服佩服！”沈微拱手。
一句问候，气得王陵道腿肚子一阵哆嗦。
“师父，不急，不气，她就是个骗子，大骗子——”男徒弟扶住自家师父。
沈微见这一对活珠子，眼疼。
“不就是天宫丸吗，与安宫牛黄丸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有郁金，栀子，黄连，雄黄，朱砂，金箔……”
她抱胸，一对殷红的嘴皮子，淡淡谈吐着。
“但是，黄连须得是花城野生的，朱砂得是上品，郁金得采集雨后黄丝种……每一样都有讲究，还有炮制的手段，制作工序，揉搓的工具……缺一样都不得一颗上等天宫丸，只得做个此等的安宫丸了。”
沈微回首间，见一白须老者踱步而来。
老态龙钟之年，可双眸矍铄，步态轻盈，举手投足间皆带着智者的平静仪态，只是脸颊上有一半烧伤，露在外面的胳膊也有道道疤痕。
“爹，你怎么来了？”王陵道膝盖发软。
“孽种！”
老人瞪了没出息的儿子一眼，继而走到沈微身前。
他举起手中一个小布包，道：“这位女同志了不得，小小年纪，风范堪称女中扁鹊，小儿既输了，这套神针当赠有缘人。”
“爹——”
王陵道快哭了。
他想要拦阻，谁知王老先生冷漠训斥道：“你那两把刷子，我还不清楚？这套神针留在你手中，迟早要烂掉，还不如送给沈微同志，让她见见光。”
医道陨落。
早已不复古了。
能驾驭得住仙鹤神针的，当世寥寥无几，只怕后继无人……
只望遇到属于它的有缘人吧。
沈微愣住了。
她按捺不住好奇，接过来后，缓缓打开了布包，只见一卷古旧的牛皮卷裹着，徐徐展开，竟然是一排又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银针之上暗浮光芒，若有仙鹤滕越其上，隐隐散发着瑰宝的气息。
太漂亮。
太震撼了。
她双手拖着银针，瞪大眼睛，惊疑不定道：“老先生，您这是要送给我？珍宝无价，我身无分文……”
啪。
遽然，王老先生从口袋逃出一沓大团结，拍在沈微口袋里。
“一共三百，我替这孽子付了。”他道。
“不可——”
原本论输赢，她不过是一句气话。
两条人命，岂是儿戏？
王老先生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疤痕狰狞的脸颊上，露出一丝和蔼谦逊：“该你得的。年轻人太谦虚，就是傲慢了。”
这……
老爷子太会说话了。
丝毫没给她拒绝的余地。
老先生对沈微道：“望你珍之重之，我会带孽子离开花城，直到他真正锤炼落地，方可出门行医，否则就改行吧。”
中医遭受过一波毁灭性的打击。
随便看了几个医术就可以开方子，胡乱救人，对中医又是一记重创，令行业声誉不复再，日后是更难了。
没天赋，吃不了这口饭，也不至于给行业添堵吧。
“等一等——”
沈微匆匆去医院借了纸和笔，写了一份天宫丸的配方，递给了王老先生，等他细细看过之后，顿时眸光闪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眼眸放光，对沈微露出赞许的目光：“丫头，未来可期，未来可期呀。”
最后，王陵道是哭着回去的。
王老先生状若癫狂，时而笑，时而叹息，时而又啧啧有声。
沈微得了宝，又得了钱。
她也开心。
只是，待回到真味药堂，见到大厅里坐着的身影时，顿时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