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点感情,却不多
行时匆匆色,归来色愡愡。
谈笑称侠客,再见似路人。
刀在心胸泣,剑斩水中影。
不缚名与利,惟留世上音。
三教虽大,到底还是聚落在这宇多王朝境内,这山外的凡俗靠不进山中一指,山中骄子却可翱翔山外万邦。修仙之法,自有万千通途,教派如同国家,当有强弱之别;修行却似生活,各有钻营之道。只是大教约束小派,也是不争的事实,小派荼毒百姓,也是默认的道理。
买卖帮便是这修仙界的小派,即便在三教仙山中闯下门户,依然还是小门派,最小最不起眼的那种。
世人皆想发家致富,这仙家门派自然也有自己的本事,要生存要发展,总要有自己的门路,买卖帮实力虽然不济,也只是相对于仙家门阀而言,对凡俗界,必然还是庞然大物的。所以这买卖帮专门做着江湖上的生意,靠着童叟无欺的信誉也算小有名气。
暗杀、追踪,是买卖帮两大主业,图的就是来钱快、专业对口,既参与了凡俗界的纷争,又隐匿在阴影中不让自己暴露。这仙门做生意的形式倒也简单粗暴,每年向世俗秘密兜售若干特制的传声密符,得符者可通过该符向买卖帮提出一个合理的请求,虽然价格不菲,但效果也是极好的,毕竟凡人的心性,必然是得志便猖狂,所以这生意做的也算风生水起。
有钱的买个舒坦,没钱的普通百姓也是喜闻乐道,毕竟仙家往往高居高出,平常难得有些八卦,反倒是这买卖帮,时不时在凡间搞出些动静,虽说死的总是凡人,但也不过是些狗咬狗的恶霸乡绅,布衣百姓可不稀得爱护他们,所以时间久了,竟生出些拥趸来。
这一日朝霞浅露,宣城府的城门早早的被进出的商贩叫开,各样推车货郎也找了个稳当的地方开始兜售叫卖,正当将将喧嚣时,那内郭的城墙上,陡然挂出七个麻袋来,来往的百姓瞧见这一出,忙在底下大呼小叫起来,这一番举动顿时提醒了值班的戍兵,急匆匆赶去禀告当值的城门守将。那官过来略略看了看现场,心中大抵有了眉目,便让几个当班的挨个给那几条麻袋放了下来,守将也不去约束周遭百姓的秩序,只是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了麻袋的封口,竟然是七具尸体,各个耳鼻流血,死相惨烈。守将命人将尸身搜寻了一遍,果然在其中一人胸口处发现一张纸,守将拿过来一看,心道“果不出我所料”,遂大摇大摆的抖着纸张往周遭百姓大喊道:“众乡亲莫要惊慌,本官对此事已是了然。凭这纸上所写【野狼七人,买卖付讫】八个字,若本官所料不差,当是近来赫赫有名的仙门买卖帮所为,本官既是守城大将,也是我大周百姓的父母官,辖下出了人命案,虽有仙家痕迹,但本官自然要上奏吾王,还死者一个公道。”众百姓听了哄堂大笑,那守将也不恼怒,只是命兵丁将围观百姓驱散,着派兵丁通知了本地府衙,遣来衙里的仵作将各人尸首收拾停当,带回衙门处置了事。
眼看着事情已经人尽皆知,挂在角楼阴影里的一黑衣劲装男子这才从身上摸出一枚灵符来,他念动几句咒语,而后把灵符贴在胸前,顿时一阵清风拂过,整个人已凭空消失。
这人借了风遁术的加持,在草尖上极速奔驰,不多会功夫,已去城百余里,行至一村镇外的树林前。他低头看了看鞋尖上一块血渍,又望了望不远处绕林而过的小溪,便想着就近洗一洗。偏巧刚走没几步,凭他那敏锐的感知,立时就听出树林中一阵男猖女泣声,他本是个不愿节外生枝的人,也不甚在意这些低级趣味,叵耐那女子哭的着实撕心裂肺,男人笑的也忒猥琐放浪,他心想这会反正也损耗了些真元,搁这看看热闹恢复一阵再赶路也无伤大雅,就捏了个诀无声无息的点着树尖来到了那处龌蹉地。
活该这淫贼命里有这一遭,黑衣男子就搭眼瞧了那么一眼,顿觉如蚁噬骨般的颤栗,他直接飞身当场,从后面五指如刀般抓在那淫贼头上,可笑淫贼这段功夫根本不曾有任何察觉,这边嘴角还在咧成了喇叭花,那边天灵盖已然碎成了丝瓜囊,脑浆当场飙溅四下。地上那女子还在闭着眼奋力挣扎,冷不丁一团热乎乎的东西炸了自己一脸,她吓的一哆嗦,艰难的睁开眼去看,立时被那半个脑袋挂在空中的死人头唬的当场翻了白眼。
黑衣男子犹不解气,抓着那缺了脑壳的淫贼扔到一旁,五指外放真气,霎时给那尸体切的七零八落,这才回身将昏迷女子抱起,来到林外的小河边,拿随身带着的水壶满满灌了,仔仔细细的给女子身上的污秽洗抹掉,又解开女子口上的布条,盘膝抱在怀中,神色惆怅的看着。不知过了多久,那怀中女子咿呀一声已经醒来,黑衣男子悚然警醒,忙不迭的松开女子,站在边上沉默不语。
女子这会也是记起刚刚的变故,快速检查了一遍自身的穿戴,发现一切如旧,这才畏畏缩缩的站起身往黑衣男子莹莹拜道:“多谢恩公活命之恩,小女子秋莲万福拜谢!”
黑衣男子听过,本是漠然的神情顿时一僵,言语有些沙哑道:“你也叫秋莲?”
女子被这语调吓了一跳,怯生生道:“敢问恩公,奴家的名字可是有何不妥?”
黑衣男子表情显得有些激动,忙道:“名字很好听,真的很好听。”
女子愈发理解不透眼前男子的变化,但淳朴如她,也不敢多想,只是继续说道:“恩公救我于水火,秋莲无以为报,可巧小女子家便在附近,敢烦恩公随我移趾,好叫家中长亲重重答谢!”
黑衣男子神色一僵,本欲拒绝,但考虑再三,那杀掉的淫贼还需要他处理干净,不然必是连累这女子,再有如此同名又样貌相似的女子,着实让他放心不下,稍微耽搁些许时辰,回去之后应当是可以圆说的,如此这般计较后,也就不再纠结,让那女子领路往她家走去。
岂不知这一去便是三日。
云黑似铁,月墨如缁,这夜黑衣男子给女子留下一袋钱资后,终于咬咬牙折返复命。紧赶慢赶,将将在五日后进了平顶山中,又一路踏空而行,绕过了许多妖兽鬼精,来到一处半遮的山门前。
黑衣男子正在踌躇之际,山门里早飞出一个托刀男子,一样的束身黑衣,各样穿戴一般无二,只在胸前多绣上一朵紫色荆棘。
托刀男子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出言讥笑道:“所谓近乡情怯,可没说临门不前啊!不知廖师弟于这山门前徘徊许久,是有何难处吗?”
黑衣男子知道理亏,只是抿了抿嘴,并不答话。
托刀男子又道:“奶奶们的规矩你不是不清楚,说说吧,多出来的时间干什么去了?”
姓廖的黑衣男子开口狡辩道:“路上遇到一些麻烦,处理的久了些。”
托刀男子听后不置可否,嗤笑道:“你的好事我不管,你的坏事我也管不着,现如今咱们这些破烂命都拿捏在奶奶们的手上,多余的话我不说你也明白,事办了有功,事错了当罚,你不会让我难做吧?”
廖师弟听完终于有些动容,厉声问道:“想我廖某为门内立下汗马功劳,任劳任怨数十载,你们不但监视于我,居然还要为些微过错责罚于我?”
托刀男子闻言好笑道:“门里的规矩,咱哥俩都是滚瓜烂熟的,叫我网开一面,师兄我也没那个本事。怪只怪你自己把持不住,自认倒霉吧!廖师弟你还是自己出手,莫要师兄作难,免得伤了往后情谊。”
廖师弟不甘的握着拳,满身忍不住的颤抖,但一想到那些皮相绝美心冷似刀的尼姑们的手段,还是一横心,左手五指并刀,划开了右手小臂,忍着昏死过去的痛苦,硬生生将小臂尺骨完整取出。对面那托刀男子见了,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骨头收好,又从腰后贴身处取出一根长度仿佛的玉骨,轻车熟路的装进黑衣修士的右手小臂中,而后运功帮其皮肉愈合严实。
廖师弟待他做完这些,方才哆哆嗦嗦的道:“多谢!”
托刀男子摆了摆手,依然轻笑道:“门中述了职,仍有其余差事要你处理。至于你这手,就领一服并骨汤吧!念你是老人,又是初犯,师兄我也就网开一面,不再向奶奶们禀报此事,这月任务做完,依你攒下的点数,便能去后堂修炼半载了!”
廖师弟这会已是大汗淋漓,听完心中倒是一阵轻松,更不再多话,扶着右臂蹒跚着进了山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