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人性（2）

    “哇…哇哇……”

    厂房中不断传来一阵阵啼哭声，厂房内的其他人员每个人都戴了一个白色的口罩，皱眉看着一旁紧紧抱着女婴的少年。

    这几天小女孩的哭声此起彼伏，牵动着每一个人“脆弱”的心房。

    虽然他们嘴上不说，每天还是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但从他们的表现上，少年也能感觉出来，他们在渐渐的疏远自己。

    厂长这几天基本上是见不到人了，听厂里的人说是老家有点事儿，回老家去了；

    张大哥这些天也不找他帮忙刷水槽或是闸草了，他自己每天忙里忙外的，变得特别的勤快，有时候干起活来太忙了，连声招呼都没时间打，好像是看少年这一段时间照顾妹妹有些忙，所以没好意思找他吧；

    李大爷这一段时间做饭也不叫着他了，偶尔有一次小缨睡着了，少年寻思过去帮帮忙吧，却被李大爷笑呵呵的推开了，他说道“哎呀～这点事情怎么能用你帮忙呢，老头子我还能干的动，你快去忙你的吧，一会儿女娃娃别再醒了找不着你人儿了……”；

    胖胖的赵大妈的小孙子，这些天也不带那一帮小朋友来找他玩了，问她，她只是说这一段时间他学业有些忙，他妈妈给他报了个辅导班，所以没时间过来找他玩了；

    最为和气的孙大妈这两天却是没来厂里上班，听说是被接去儿女家，照看小孙子小孙女去了……

    “哇…哇哇……”

    轻微的哭声传来，少年在屋子里面不停的哄着她，这些天她的哭声也是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众人闻声又是一阵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他是怎么回事啊，没看到吗？那个小女娃已经不行了，这两天，我看着呼吸都越来越微弱了…没救了，快丢了算了…”

    “是啊，你说万一她身上真带有那个病，那我们这一帮人不都跟着她遭殃吗？他不要命，我们还要呢…”

    “就是就是，人啊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好，要是我染病了，我肯定会跑的远远儿的，找一个没人的地儿，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别出来祸害别人…”

    难听的，刻薄的语言，从平时他们那张和气、善良的脸上表现出来，真是讽刺啊，不由得让人觉得好笑。

    但这又不能全怪他们，是啊，谁会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呢，当道德跟生命被架在了同一个水平线上做衡量时，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什么道德仁义，宽容慈悲，都他妈的是放屁，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后来的一切……

    “咳…咳咳……”

    少年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抱着她缓缓走出门去，这几天他一直没睡好，不仅被小缨每晚的哭声弄的心力交瘁，还要每天听着他们背地里的冷言冷语。

    “大家谁那里还有药吗？小缨的烧越来越严重了，这些天，连奶都不喝了，谁还有药，求求你们，有谁能救救她吧…咳咳……”

    少年此时还没意识到，他也已经被传染了，他的头上也烫的吓人，但他却不自知，他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妹妹身上了。

    “救…救…救什么救，你没看到她已经快要死了吗？还怎么救…”

    “可不是嘛…这回倒好，她的病还没治好，你又被传染了，你快点走吧，可别再把我们传染了…”

    “你快点走吧，算我们求求你了好不好…我们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还不想死…求求你快点抱着她走吧…”

    “你们怎么能这样说呢，他怎么样也算是我们厂里的一员啊…”这时有人站出来为他鸣不平。

    “一员？那好啊，你把他领回家去吧，我们可不想被他们传染……”

    “咕……”刚要出口的话被顶了回去，那人叹了口气，也不再吱声儿了。

    “快点滚，没听到吗？你这个臭乞丐，你想把我们都害死吗？当初我就跟厂长说不该收留你，他不听，这下好了吧，我们所有人都要跟着你倒霉……”

    这一刻，少年彻底地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那么和气、善良的大家会变成这样，说出那么让人心里刺痛的话，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些那么熟悉的人，忽然之间变得那么陌生，那么可怕……

    语言这个东西，当真是很奇妙。

    它可以劝人向善，诉说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表达对光明充满了向往，生活充满了希望，爱与正义充满人间，今天经历的所有不幸，都是为了更好地迎接明天将要来临的美好；

    它又使人为恶，讲述着地狱充满了魔鬼，悲惨的人间那些黑暗、恐慌、令人绝望的地方，腐烂的尸体发出阵阵恶臭却没人为他入土，残疾的孩子在路边乞讨却早已被看做家常，漠视、冷血、高高在上，让人觉得这世间已看不到希望，乌云总会遮住明天的太阳。

    它具有非凡的魔力，活人可以说死，死的可以说活。

    但于大部分人而言，它更多的只是为了便于沟通，表达情感而存在的一种方式。

    它总是在表达爱意的时候显得苍白无力，却又在给予伤害的时候变得利如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