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手段
京城，饕斋二楼。
“各州的初试也快结束了吧？今年可能会有不少有趣的人来到国子监呢。”
宽敞的厢房内，一男一女席地而坐，饮着上好的莲荷酿，目光投到眼前的卷轴上。那少年尚未长开，但已能瞧见眉间英气，那女子却是生得花容月貌，与那少年有几分相像，长发披散背后，面若桃花。
“大姐，你多虑了。”
少年一身紫色的衣袍上书写着大片的文字，浅饮了一口莲荷酿，面上露出陶醉之色。他叫夏捷，夏家的小公子，年方十二却早已是文采满誉，虽然境界比不上自己的两个姐姐，但自幼时起，他便经常在与文豪们的答辩中占据上风了。
他对面的便是他的大姐，夏玄霜，京城四族夏家年轻一辈的领头人，水律，降魂二重。
“这几年来从各州各王朝来的人还少吗？能在国子监闯出名声的也就那个剑痴徐临桥。”
“不要小看了玄律王朝的人才们，尤其是上四州，”女子柳眉微蹙，轻轻放下手中的酒盅，“我有种预感，今年只怕是会有些大风浪了。”
“进武院的人我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能进入文院的人，”夏捷瞧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好胜的光芒在眼中闪烁，“尤其是一年前来京城的那个沈延。”
“沈延？他是何人，你竟如此感兴趣？”
“大姐潜心修炼，自然是不知，但大姐可记得一年前的那个吕秀才？”
“那个吕侯？”
对那吕侯，夏玄霜还是有点印象的。吕侯当时在京城的文人圈可谓是如日中天，作为当时文试的第一名，无数人出重金求其赐词，一年前他还向夏家赠了一首鹧鸪天，不少人颇为赏识，不过现在却是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了。
“对，吕侯已经闭门在家八个月了，上月有人瞧见了他，已经是半疯不疯了。”
夏捷点了点桌面，激起杯中的酒液涟漪。
“沈延来京城时，正遇上吕侯当街作词，一旁有个寡妇旁观，沈延借题发挥，随口一句词，吕侯至今都没能对出下句。”
“什么词句如此巧妙？”
“七宝绝词，寂寞寒窗空守寡。”
煌州，无律隐域。
第七天的太阳缓缓升起，初试迎来了最后的黎明。
清澈的小河旁，火堆上烤着喷香的牛肉，赵见崇用木棍拨弄着炭火，不时警惕地四处看看，随后目光便带着无奈看着河面。
“你就不怕孔青霄追过来吗？”
河面碎银一般破开，沈延毫无顾忌地站起身来，甩了甩头上的水，长舒一口气。
“不会的，现在敌明我暗，现在的局面对我们更有利，这也是我昨天主动寻找孔青霄的原因。”
身上升腾起一层火焰蒸发了水分，沈延换上了洗净的衣服。这六天一直都忙着收集元材，避开律兽，还有坑孔青霄，他都没时间注意个人卫生，这次算是洗了个痛快。
“你当真是胆大。”
“我并非胆大，只是断定他也和我们一样需要调息罢了。”
沈延两指快速拈起一片考得焦了些的牛肉丢进嘴里，瞬间口舌生津。
无律隐域外，被淘汰的考生已经离开了不少，但剩下的人都是满脸的好奇。
“那位刺史的公子，竟然还没被淘汰出局？！”
“能在天阙八才之一孔青霄的追猎下撑这么久的人，放眼整个煌州，只怕也不多吧？”
“哼，京城的天阙八才又能怎样？我煌州的人也并非什么泛泛之辈。”
在场的考生无不是煌州人，自豪于自己的家乡，所以当孔青霄特意前来煌州针对沈延之时，不少人都在为沈延暗暗地加油鼓劲。
京城又如何？我煌州的天骄，未必就比你差了。
“沈刺史，您的儿子可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凌丞说笑了，他未来的成就，可比我高多了。”
凌青山坐在高台上，与沈沧溟一起慢慢品着茶。已经最后一天了，初试会在申时两刻结束，大部分的考生都已经被淘汰，剩下的考生大多身怀绝技或是实力高强，有那四名考官戒备已经足够了，他这把老骨头也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说实话，凌青山对沈延着实是有些青眼相加，他的实力相当不错，即使是放在京城也算得上一流，他的反应极其灵敏，简直就如预知一般，总是能准确地避开律兽，最难得的是，他拥有其他人极度匮乏的深思熟虑和冷静。
遇上难缠的律兽，其他人会想尽办法将其干掉，但沈延几乎是看见律兽就跑，一点都不犹豫，一副狼狈胆小的模样。但在凌青山看来，这才是最符合初试的行事风格，生存，而非猎杀。
凌青山目光斜视，却没在此处看到曹生眠的身影，顿时暗道不好，也没心思和沈沧溟细聊了，当即飞身而起，踩着剑朝着无律隐域飞去。
未时。
“你说那孔青霄，什么时候会来找我们？”
“没那么快，他应该还在那边的林子里。”
沈延和赵见崇在林子里走着，转过粗壮的树干，面前突然便出现了一个一身黑袍的身影。
六目相对，异常安静。
“离火崩！”
沈延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向孔青霄的脸，孔青霄迅偏头躲开，手中的铁锏下意识地挥出，但此时的沈延已经拉着赵见崇，兔子一样的开溜了。
“沈延！！！”
听着身后的怒吼，沈延的脚步一刻未停，飞一般地奔跑。
“从某种方面来说，汝的运气……实在是好的有点离谱……”
“柳前辈您就别搁这儿说风凉话了！”
沈延的脸黑得像锅底，明明已经隐藏自身的气息了，况且孔青霄不应该这么快就找到他们才对。
“难道是有人暗中助他？”
“往哪儿跑！”
一道漆黑的锁链从背后射来，沈延右手拔刀，刀上瞬间燃起汹涌的火焰，在背后挽起一个漂亮的刀花，将那锁链弹到一边。赵见崇反手抽刀，水流疾旋，一把短刀化为旋转着的水轮射向步步紧逼的孔青霄，另一把则覆盖着水流，一刀将那锁链斩断。
“铛！”
孔青霄挥舞着手中铁锏，一把将那短刀弹开，短刀飞出不远，却仿佛有丝线牵引一般，画着诡异的弧线飞回赵见崇手中。
这般骚扰，让双方的速度都慢上了一些，沈延眯了眯眼，从腰间玄玉中摸出一物，随后在半空中转身，一脚落在粗壮的树枝上，如离弦之箭爆射而出，朝着身后穷追不舍的孔青霄奔去，与身后的赵见崇擦肩而过。
孔青霄正在一路狂奔，绕过树干，视线中却是一道红影急速放大，凶性毕露的双眸映入眼帘。
“十方幻昼！”
两道刀光叠加，如陨石一般落在孔青霄横起的铁锏上，巨大的力量碰撞让两人倒飞而出，孔青霄落脚不稳，朝着树下落去，手中铁锏丝毫不带留情地挥向沈延的脑袋。
正当铁锏即将命中之时，沈延后退的速度却陡然变快了几分，铁锏挥了个空，随后，孔青霄便被沈延补上的一脚踢向地面。
“该死，什么时候……”
孔青霄瞳孔微缩，沈延的腰间竟缠上了一圈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就在赵见崇手中紧紧捏着！
“好险，你要没拉一把，我怕是就要被打中了。”
沈延甩了甩被震麻的双手，脸色有些难看。自己的两倍力量叠加，孔青霄竟和自己平分秋色，不愧是初相三重，光力量上就比自己强上几分。
赵见崇正要说什么，树下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影律，黑龙颚！”
两人瞬间分开，下一瞬，一颗黑影凝成的龙头一口咬碎了两人方才落脚的树枝，木屑飞散，若是两人被咬中的话，宝甲的能量只怕瞬间便会被消耗一次。
赵见崇朝着地面落去，但他的面上没有一丝恐惧，双刀反持，划过两道亮眼的蓝色线条，一刀刁钻地划向孔青霄的面门，孔青霄偏头躲过，但那刀却脱手而出，从他的耳畔擦过，被他身后一只修长的手掌抓住，随后，两柄刀一前一后地刺中了孔青霄，蓝色的护盾瞬间亮起，将沈延和赵见崇一同弹开。
“竟然消耗了我一次护盾，你们两个……”
孔青霄的周身瞬间黑气缭绕，黑影之中，铁锏抡砸而出，朝着赵见崇挥去。
“铛！”
铁锏落在烬璇刃的刀身上，将沈延连带着赵见崇一起击飞，沈延的身上顿时亮起蓝色的光芒，两人倒飞而出，堪堪停在森林边缘，再往后，便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
沈延翻身而起，有意无意地拦在赵见崇身前，语气透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孔青霄的一击便让他的宝甲失去了三分之一的能量，为了成功通过初试，他必须慎之又慎。
“该死，那只死鸟怎么还没动静？！”
此刻，峭壁上的洞穴中，曹生眠抖了抖手中的剑，鲜血滴落，而他的面前，躺着一具巨大的苍梧猎鹰的尸体。
“可不能让这种畜生伤到二少爷呢……”
“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沈延面色阴沉，麻烦了，现在最坏的情况也出现了。
他们两人，直面孔青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