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十月的清晨已经有了一丝寒意，阳光还没有从云层中露出脸来，牧念念和牧俊彦已经在山脚整装待发准备爬山了。两人身着一身同款深绿色登山装，一人背一小背包，里面装了些水和零食，还有驱虫的药物。
琴音山位于京城西部，不是旅游区，却是登山爱好者的游乐园。这里海拔不太高，也没有大型的野兽出没，但因未经开发又有些野趣。
山顶上有个半荒废的小村落，年轻人已经搬到山下，只留下一些恋旧的老人不愿意离开，守在家门口卖些水和小食打发时间。
从山脚到山顶有条由人踏出来的土路，因为这两年来这里登山的人越来越多，管理琴音山的区政府将小路粗粗修了修，还建了几个茅草搭建的质朴的凉亭供登山者休息。
“出发！”整装完毕，两人踏上登山小道。
山里树木茂密，由于昨夜的一场雨，空气显得有些潮湿，但在京城整体干燥气候的综合下，平衡得非常舒适。雾气还未被阳光蒸腾，弥散在山林间，躲在枝叶里，让整座大山有种仙境的感觉。
牧念念心里有些雀跃，不知是因为拥抱了大自然，还是因为亲人陪在自己身边。她走在前方，伸手折了支路边伸出的枝条，拿在手里把玩。
看着女儿在前面一蹦一跳的样子，牧俊彦微微慈祥一笑。
他演的戏多了也算是体验的人生多了，才知道陪伴的重要性。以前年轻时不懂事，总是单方面的索取父母的付出。可是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爱情也好亲情也罢，都需要双方共同的奉献，才能将感情经营好。
就像打球一样，需要你来我往，我打过去你不拍回来，那还算什么打球？
在父母去世之前，他其实已经有所打算了。他准备将父母和孩子接到京城来，还没等到他行动，父母就出事了。唉……想到这里，牧俊彦心里抽痛。还好，还有女儿陪在身边。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看明白了，女儿虽然性格有点别扭，但是心里很明白，也真的如她自己所说‘不恨他’。但是，他也知道，念念对他这个‘父亲’感情不深，对家没有归属感。
他看到过纪寒山的孩子是怎么扭在他身上提要求的，念念从来没有对他这样做过。不仅仅因为她是女孩子，因为他们还不是很熟悉很亲密，有种怎么说，距离感。
之前在朋友的推荐下他专门学习了些心理学的知识，上面说在孩子幼年时父母的陪伴非常重要，如果缺失甚至会影响人格发育。他有些担心，希望不要影响念念的性格。以后他会尽量陪伴她、给她最好的生活，亏欠的情感也不知道能不能补得回来。
“念念，前面有个凉亭，累不累，休息一下吧。”走了大概有三分之一，牧念念已经从前边落到了后边，边走便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牧念念一只手撑着登山杖，一只手手搭凉棚看了看远处的凉亭，应道：“好啊。”
又爬了几分钟，到了凉亭。此时凉亭里没有人，牧念念一把将包甩在凳子上，掏出水杯就开始牛饮，太渴了。
牧俊彦拿出湿巾纸将凳子擦了擦，示意牧念念坐下，又从包包里拿出零食。
“累不累？需要爸爸帮你背背包吗？看你满脸的汗。”牧俊彦看着女儿红红的脸，又抽了一张湿巾纸拿给她。
牧念念接过湿巾纸，擦了擦脸：“有点累，但还好。我这个包只有一瓶水和一把伞，你那个才重呢。”
“有什么重的，就是些零食。你不要小看爸爸的体力哦，八块腹肌不是白练的。”牧俊彦对着女儿扬扬眉。
不得不说，她这个好大爹真的很自律，饮食自律、锻炼也自律，还每天会要求自己看一部电影以及读几页书。更可怕的是，看电影就看吧，还要写观后感。真的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还是我自己背吧，等会儿实在不行再交给你。”牧念念倔强的说不。
牧俊彦看她一脸固执，失笑道：“好吧，要学会依靠爸爸。”
“嗯嗯。”牧念念拿起苹果低下头啃起来。
前后两世，她都与父爱没什么缘分，父爱忽然而至，让她珍惜的同时也有些害怕，怕这一切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她不想戳破这个泡沫。
短暂加油之后，两人再次启程。走到一半，牧俊彦还是将牧念念的包接了过来。牧念念拿着手杖继续坚持，还一边羡慕父亲的大长腿与好体力，终于在快到正午时到了山顶。
爬上山顶的一瞬，就像破茧的蝴蝶，牧念念有一种冲破束缚的感觉。那种经历重重困难之后的无与伦比的成就感和自豪感，溢满胸腔难以言说。
她爬上岩石，放肆高喊：“啊~~~~~~~我来啦~~~~~~”所有的愤懑、悲伤、积怨、劳累，随着高喊释放出来。
牧俊彦站在牧念念背后，拍了一张背影，他想发在自己的公众号里。想了想怕万能网友将念念挖出来，又拿起手机给自己拍了张自拍，点击发送，‘海阔心无界，山高人为峰’。
两人准备在山顶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稍微休息一下再下山。
山顶的小村庄，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少了孩子的哭闹声，少了年轻人的嬉笑声，只剩下过分的、仿佛有几分死气的宁静。和山下的红尘俗世相比，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牧念念感觉有些害怕，她不禁朝牧俊彦靠了靠。牧俊彦牵住她的手安抚道：“别怕，这个村里都是老人了，人不多。有时候登山者会到村里休息，但集中在村中心的大树下，那里有个卖东西的小卖店，我们到那里去。”
又走了一段，终于看见了人。一个老人穿着发黄的汗衫、卷着裤脚，颈上搭着毛巾，正勾着背、带着竹帽在田里耕作。另一位老人坐在树影下抽着叶子烟和耕作的老人聊天。这个画面里没有一丝丝现代的痕迹，好像一下子穿越回了几千年前。
两人路过老人旁边，树影下的老人扬起充满皱纹的笑脸，用烟杆指了指前方：“游客哩，去那边，那边有吃食。”
面对老人的善意，父女俩点点头，也回以真诚的微笑。
村中心的大树下果然集中了村里大部分的人。但大都是村里的老人，他们坐在树下磕着瓜子聊着孩子和收成。只有三个游客，正排一排坐在桌边等待他们的食物。
两人走过去时，出众的气质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目光嗖地集中在两人身上。
两人顶着探照灯似的目光在小卖店门口小桌边坐下，点了两碗面，然后安静地等待。
小卖店的奶奶端着面过来：“盐醋啥不够地就给奶奶说。”她放下面盯着两人上下左右打量一圈，突然说道：“你俩长得很像诶，是兄妹吗？”
牧念念不说话，只微微摇摇头，然后专心吃面。奶奶得不到回答也不再继续追问。
奶奶的话点燃了村里人的八卦属性，他们也不管两人听不听得见，开始七嘴八舌聊起来。
“刚才他俩走进来，我的乖乖，仙童一样，太好看了。那哥哥还对我笑了笑，我就想啊，为什么我孙女都结婚了，这小伙当孙女婿那可就太好了，生个可爱的重孙子。”
“孙女婿没有，孙媳妇也可以啊，妹妹长得也好，只是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what？我这是高级脸，现在流行的厌世脸，不是不高兴。
“去，你个老太婆，那个女娃娃一看就很小，现在可而不是我们那时候，得到了年龄才能结婚。”
老人们肆无忌惮地讨论着，徒留两人尴尬万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半笑不笑的。旁边几个吃饭的游客都听得憋不住，笑出声来。
“不是兄妹，是堂叔。”牧念念弱弱地解释句。这句话淹没在话海之中，没有翻起一点波浪。
两人吃了饭开始慢慢往回走，到山下时已近落日时分，牧念念回头一看，金黄的阳光铺在山上，整个山看起来金灿灿的。这是与清晨完全不同的风景。
留恋地收回目光，上了车，牧念念松了口气，坐在车里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