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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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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长寄早就将那日带着女扮男装的谢汝出城那件事忘得一干二净,首辅大人日理万机,多余的时间都在陪着心上人,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不知道京中关于他的流言已经算是铺天盖地了。

    罪魁祸首谢思究自己心虚,不会在首辅眼前自首。

    平瑢知道内情,更是没将子虚乌有的事放在心上,毕竟流言一直未曾断过,首辅向来不理会,这次的事情便也没跟他讲。

    玄麟卫中有不少人都听说,但他们只敢私下议论,谁也不敢凑到大人的面前说。

    是以流言传了半月,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首辅的特殊爱好,甚至都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故事的主人公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沈长寄从宫里出来,一进沈府,身后坠上了一串下属以及同僚。

    “大人,罗期兴招了。”

    “大人,依您的吩咐,鹤州刺史也已调移暗牢。”

    “大人……”

    众人都是跟在首辅身边的得力助手,各司其职,他们回回都是如此禀报,在府门口等大人回府,往书房去的路上为了节约时间,会按轻重缓急的次序回禀,等到了书房门口,再一个一个进去说。

    向来如此,他从不嫌烦。

    可今日沈长寄却觉得这些人七嘴八舌的,甚是多余,于是他越走越快,疾步如飞。

    众属下一路小跑着禀报完,没有等到该有的指令,眼睁睁的看着沈长寄目不斜视路过了自己的院子,进了相邻的小院。

    众属下面面相觑,有人还想继续跟,平瑢面无表情地往前一拦,堵在院门口,笔直地站着,像个门神。

    “……”

    “平大人,大人这是?”

    平瑢瞥了那人一眼,“自然是要事。”

    “……”

    奇哉怪哉,还能有比公务更重要的事吗?

    沈长寄一进屋,便看到谢汝翘着那只伤脚,一蹦一跳地在屋里乱跑。

    他大步流星跨到她面前,长臂一捞,将人打横抱起,放在桌上。

    眼神微微一沉,“折腾什么?”

    谢汝吓了一跳,“拿书……”

    沈长寄往屋子角落那箱敞着盖子的木箱看了一眼,“平筝呢。”

    “我叫她去桂花斋买五香糕了。”

    “罢了。”

    沈长寄找出一件质地轻薄的披风,罩在她身上,将她大半张脸都遮起,又把人重新抱起,朝外面走去。

    “哎!作甚?!去哪?!”谢汝惊慌道。

    “我府上无侍女,你一人待着我不放心,应随我在一处。”

    “我不!不!你放我——”

    反抗的动作蓦地停止,谢汝僵在他怀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远远瞧见了院子门口好多人。

    谢汝红着脸,往怀抱深处埋了埋,生怕别人看到她的脸。

    沈长寄垂下视线扫了一眼,把人往上托了托,“抱牢。”

    女子羞窘着勾着他脖颈,把脸埋在他肩颈。

    就这样,谢汝“跟着”沈长寄到了书房。

    一扇屏风之隔,阻断了呆若木鸡的众下属。

    沈长寄心不在焉,不耐烦与众人一一对话,干脆把人全叫进了屋。

    “大人,从罗家的抄家之物中搜到了不少珍宝,经查,有几样来自西戎。”右副使严肃地做着汇报,心却飞到屏风后头。

    不是说大人是断袖?可方才瞧身形,似乎是个姑娘啊,这是怎么回事。

    “嗯。”

    沈长寄分神听着,他早上去见过罗期兴最后一面,那人在咽气前招认了他是二十年前西戎安插在郦京中的人,为西戎王庭做事。

    他记得,罗期兴好像说的是,“二十年前,老汗王在京中设下暗桩,我们这些人便在大轩生了根。这些年都未曾得到指令,直到两年前,‘玹先生’通过暗桩下了指令,目标便是那年的赈灾银。”

    “玹先生是谁?”沈长寄问。

    罗期兴道:“他是现任汗王察诺萨的得力助手,我们都听他指令。”

    “还有谁同你一样是来自暗桩?”

    罗期兴轻声笑了,“大人,下官就快撑不住了,若您答应放下官家人一条生路,那么下官定然尽数告知。”

    这是叫他徇私么,他还从未对谁网开一面过。

    沈长寄听闻后点了点头,起身离开,“本官从不接受威胁,你不愿说,我自会查,只是时间问题。”

    他走后不多时,罗期兴咽了气。

    ……

    ……

    沈长寄半垂下眼,视线落在从罗府搜出的密信,这是罗期兴与西戎那边联络的证据,确凿无疑。

    这些信是罗期兴今日清晨才交代的,成宣帝派人抄家用的是刑部的人,当时并未发现这些东西,他与成宣帝说案子时,也隐瞒了罗期兴与西戎勾结这一条,更未提过罗期兴是西戎人。

    也就是说,目前知晓罗期兴与西戎牵扯甚深这件事,只有玄麟卫和罗家人知道,他不愿这个消息被成宣帝获取,当然要将罗家人赶得越远越好。

    右副使抓心挠肺,趁着首辅思考的功夫,悄悄回头,正对上一双平静又漠然的眼睛。

    平瑢抱着剑立在屏风前,脸上带着超脱万物的平静。

    右副使:“……”

    他讪讪转回头,又对上首辅大人凉凉的警告。

    赵左副使余光看到同僚的动作,心底一阵好笑,又觉得自豪。他赵向尚可是为了大人的姻缘做过遮掩的内部人,受重用的感觉果真叫人愉悦啊。

    沈长寄冰凉的目光旁移,落在他身上。

    赵向尚收了幸灾乐祸,正言道:“大人,给罗期兴下毒的人被谢大人发现了踪迹,他将人关在暗牢里,等您去审。”

    沈长寄眸色微凝,“你去审,日夜盯牢,别叫他也死了。”

    “是。”

    说完了正事,沈长寄亲自将众人送出了门。

    一众下属受宠若惊地跟着他走到了大门口,他突然转身,略带威压的视线落在每人的身上,像一把悬而未落的刀,叫人心底发毛。

    “诸位今日都瞧见什么了。”

    “……”

    “……”

    右副使方才被赵向尚看了笑话,心下不忿,此时自作聪明抢先道:“属下什么都没瞧见!更不知道那屏风后头有人!”

    赵向尚:“……”

    他这个同僚怕不是傻的?

    沈长寄淡声道:“哦?屏风后头……有谁?”

    死亡凝视。

    赵副使要哭了,“没、没没没人……”

    “说。”

    赵副使眼一闭,咬牙道:“小、小小侍卫!”

    沈长寄目光微滞:“……”

    沉声问:“什么侍卫。”

    赵向尚虽然与右副使平日好挣个高下,可那是在功绩上的较量,不是真的愿意眼睁睁看着人死。

    他一巴掌扇在右副使后脑上,冲沈长寄作揖,“大人莫怪,这家伙做梦呢,真的没人,您息怒。”

    沈长寄并未发怒,只是不解,“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您……不是断、断袖么……”

    赵向尚大惊失色,他作为知情人,自然知道那位姑娘的身份,原以为他们只是胡乱说说,怎么还都当了真?!

    他的话从牙缝里往外蹦,眼神示意众人都闭嘴,“什么断袖,那明明是姑娘!”

    众人面露迷茫,不就是男的吗……

    那位虽瞧着是个姑娘,但这或许是大人的特殊癖好呢,传闻是个长相极为俊俏的小侍卫,换上女装,定亦有倾城之姿,不然怎能叫一向不热衷男女之事的冷面首辅抛下公务去看人呢。

    哦,眼下可不是男女之事,是男男之事。

    如此宝贝,如此把持不住,定是极其美貌的小侍卫。

    沈长寄:“……”

    他冷笑,“谁传的。”

    这回倒是异口同声:“谢指挥使!”

    “指挥使大人!”

    谢思究?

    很好。

    将众属下轰走,沈长寄阴沉着一张脸回到了书房。

    谢汝的眼眶红红的,脸也红红的,眼里盈着水光,看上去一副受了莫大屈辱的表情。

    沈长寄心倏得一空,忙过去关切,“怎么了?”

    说着便要抓她的手,却被人嫌弃地避开。

    男人微怔,“我又惹你生气了吗?”

    谢汝羞愤地瞪了他一眼,“那些传言,都……都传成那个样子了!”

    “你如何得知……”就连他也是才知晓。

    平筝弱弱举手,“大、大人……是我……”

    她也许久未出门,今日去给谢汝买糕点,便听人议论。倒不是她故意听,而是走到哪都能听到人议论,躲都躲不掉……

    竟还有好舞文弄墨的姑娘写了二人的话本,坊间受欢迎得很,销量极好,就、就连她,她也买了一本回来呢……咳……

    那书此刻就在她怀里,但看首辅大人要吃人的样子,她决定忘掉买过书这件事。

    沈长寄暗自磨了磨牙,心底冷笑连连。

    好极了。

    谢思究。

    真是好样的。

    他赶走平筝,而后把谢汝搂进怀里,柔声安抚:“别气,我也是才知,这便叫人去辟谣可好?我怎会喜欢男子呢。”

    谢汝气得使劲捶他,不想理他。

    沈长寄攥着她的手,“不过有此谣言倒也便利,众人皆以为我好男风,那么便不会有人把女儿嫁我了,倒是省事。”

    谢汝一惊忘了挣扎,“倒也不必如此,你的名声……”

    “名声有何要紧,若如此,便无人愿意嫁我,我只得孤独终老了。此事全因谢姑娘而起,姑娘该对我负责才是。”

    “我……我可不愿,”谢汝嘴角微微上扬,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轻声嗔道,“你莫要赖上我,我才不认呢。”

    “那谢姑娘是叫我承认喜欢女子,再让人往我身边塞乱七八糟的女人?”

    谢汝眼神一黯,低声问:“时常……时常有人与大人提……提起亲事吗……”

    她这话问的没底气,像沈长寄这般青年才俊,必有不少人惦记他。

    “是,许多。”

    即便知道答案,谢汝依旧心止不住下沉。

    好难过。

    好失落。

    他这般好,前世便是极好,今生更是比前世更加耀眼,怎会属于她一人呢。

    可男人下一句话却令她怔在原地——

    “我不喜男子是真,可我也确实不喜女子。”他松开她,真诚的目光直望进她眼底最深处,语调平缓,却字字深情,“我只钟情一个叫‘谢汝’的姑娘。”

    “……花言巧语。”

    “我从不会什么花言巧语,说的皆是肺腑之言。”

    曾经以及现在说过的话中,那些好听的、不好听的,皆是肺腑。

    谢汝被这句情话砸得昏头昏脑,连他的吻都没躲开。等一阵温柔缱绻的吻过去后,她睁开雾蒙蒙的双眸。

    “等我。”男子声音微哑。

    “去哪?”

    沈长寄拿起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去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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