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被监视的男人9
一直关注着徐妍的陈嘉怡，见她面色渐渐缓和，不似方才那般痛苦，他这才放心。
“你们都先出去吧。”陈嘉怡吩咐几位民警，然后又冲朱欣和马慧说道：“你俩也不用待在这里。”
众人看孙建兵萎靡的样子，多半是疯不出什么花样，就陆陆续续地走了。
陈嘉怡走到徐妍的身边坐下，身体稍稍歪向她，小声问道：“徐妍，你还好吧？”
徐妍小幅度点点头，“我没事。”
陈嘉怡彻底安心，端正地坐好，“孙建兵，说说你凌晨为何跑去张美兰家中跳楼？”
孙建兵仿若未闻，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陈嘉怡见状，胸口发闷，无名火上涌，“孙建兵，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逃脱警方对你的重新调查吗？我告诉你，张美兰案重启了，你作为报案人兼目击者，你是第一嫌疑人。”
孙建兵缓缓抬头，他对陈嘉怡的气愤情绪不为所动，只无法相信地看向徐妍，“徐医生，我真的是精神分裂了吗？”
徐妍也不急着回话，她凝起目光仔细观察孙建兵的微表情。
片刻后，她开口，“看样子，你不知道自己刚才被次人格控制了身体。”
孙建兵瞳孔骤缩，“你说什么？什么次人格控制了我的身体？”
“患有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的人通常都会有明显的遗忘期或者记忆空白期。当人格转换，后面控制身体的人格，他会完全不记得前面人格在过去的时间里做过什么事。”徐妍正色说道，“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比如人格分享记忆，还有主人格大脑潜意识里没有去‘屏蔽’任何记忆，这也会让分裂人格共享记忆。”
孙建兵紧紧皱着眉，好似听得不是很明白，“徐医生，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次人格只要控制了我的身体，我就不会记得他利用我的身体做了什么，包括做些违法乱纪的事？”
这一刻，徐妍确定了心中所想，同时也给孙建兵解惑，“目前看，你的人格记忆没有共享，所以你是有记忆空白期的。”
孙建兵是否人格记忆共享，这对徐妍很重要，只是最终结果让她多少有些失望，也让她明白了刚才第二人格话中的意思。
孙建兵知道的事情，可能真的并不多。
“那怎么才能记忆共享？”孙建兵被吓到了，“我不想做违法乱纪的人。”
徐妍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这个答案我给不了。我只能说，配合医生治疗，控制分裂人格出现，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孙建兵像是遭受了严重的打击，他身体晃了晃，软在了椅子上，一脸的失魂落魄。
按道理，他这个模样，徐妍应该对他多少会有点同情心，可“张美兰”刚才的话，实在让她同情不起来。
“我竟然得了精神分裂？我怎么会得精神分裂？我不可能得精神分裂的！”孙建兵喃喃自语，最后崩溃得红了眼睛。
陈嘉怡死死抿着唇线，目光凛凛地盯着孙建兵，他对他的怀疑透过眼神释放了出来。
徐妍起身，一边往孙建兵走去，一边从上衣口袋中掏出小包装纸巾，从里面抽出一张递给了他。
“孙建兵，精神分裂不是不能治愈，但需要你配合我。”
头顶传来徐妍的说话声，孙建兵红着眼睛抬头看向她，见她递给自己一张纸巾，如同那日在简素一样。
她的神态很平和，平和到令人心安，好似什么事在她这里都能够解决。
他悲痛的情绪因徐妍的一个小小动作而稍稍缓解，不过，他一时半会还无法接受自己的病情。
他接过纸巾，瓮声道：“徐医生，我需要时间”
“孙建兵，你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你的问题有多严重，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给你去缓冲你患病这件事。”徐妍无情地打断孙建兵的话，“你分裂出来的‘张美兰’人格，她在操控着你的身体，想要杀掉你。这种情况，你还需要时间吗？”
对于这一点，徐妍其实是矛盾的。
“张美兰”既然要找账本，那她为何还要操控着孙建兵的身体，跑到张美兰家跳楼自杀呢？
难道是她推测错误，根本就不是“张美兰”操控孙建兵的身体？
可第二人格好像也几乎没有操控孙建兵的身体做过什么事。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孙建兵愣愣地看着徐妍，他痛苦的眼神很快被恐惧所覆盖。
徐妍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了回去，坐下的那一刻，果真不再给他时间，冷声说道：“我猜，你去张美兰家的所有记忆都是空白的吧？”
人在遭受重大打击下情绪剧烈波动，思维能力会出现短暂的停顿，抓住这个机会，将会是一个突破口。
不出意料，孙建兵顺着问题，怔然地开始回答，“我只记得，我是在10点半，吃了两片安定后就去休息了。但是我老婆说我11点半起床跑到客厅坐着，一直等到零点，然后我就跑出去了，这其中发生的所有事我都不记得”
“那你到了张美兰家呢？也不记得？”陈嘉怡忍不住插话。
孙建兵摇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我们就来谈谈你昨天电话里说，有件事想要告诉我，是什么事？”徐妍眯起眼睛，目光立刻变得尖锐，似是要在孙建兵的身上窥探到她想要知道的秘密。
孙建兵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的神色僵硬，但他的眼珠子却在眼眶里微不可闻的轻颤两下。
徐妍很细致地捕捉到了他的异样，继而冷笑着补充道：“不要妄图在我面前说谎，我看得懂任何人的微表情。”
孙建兵被这话吓得一个紧张，张口就来，“我我昨天只是想要你快点回来，故意那么说的。”
为了能够让徐妍相信他的话，他鼓足勇气直直对上她的目光，连眼皮都不眨。
徐妍嘴角泛起嘲讽，没给他面子，直接拆穿，“你在说谎。”
孙建兵慌了，急声解释：“徐医生，我说的是真的。之前张美兰出现的频率还少一些，但是最近，她几乎每天都要出现，我实在是吃不消了，这才想着骗你回来”
“是吗？”徐妍冷笑着反问，“那你和张美兰之间的不正当男女关系，又是怎么一回事？”
此话一出，陈嘉怡惊得目瞪口呆，他怔怔地看向徐妍，仿佛她说了一件极具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再看孙建兵，他像是被人打中了要害，一张脸“腾”地红的发紫。尴尬在他的脸上浮现，渐渐化为屈辱，这屈辱继续堆积，最后变成了满腔的羞愤。
观察室众人同样是不可思议，有被震毁三观的惊愕。
死寂的空间里，徐妍温和的声音却像是孙建兵的催命符，“孙建兵，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所以，不要在我的面前说谎。”
她的语气中透着强劲的压力，孙建兵感受到阵阵心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孙建兵始终处于慌乱的状态中，他绞尽脑汁也猜不透徐妍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反观徐妍，她丝毫不怕“张美兰”对她的怀疑，她胆敢将“声临”听到的说出来，她就有办法消除这个疑点。
“孙建兵，你以为你和张美兰之间的关系，做到极致的隐秘？那么你错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有人瞧见了你们的亲密。”她在无中生有，她就是要诈一诈孙建兵，这个办法她用起来屡试不爽。
“谁？”孙建兵惊呼出声，待看见徐妍嘴角意味深长的笑，他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他——变相地承认了这件事
要说徐妍真如表面上看的那么轻松吗？不，她也在为自己捏着一把汗，她真怕孙建兵来个死不承认，到时候这件事就僵了。
不过，她也算准了，孙建兵此时的心态极近崩溃，真的很适合突然袭击式的盘问。
至于账本的事情，她暂时不会问孙建兵，暴露太多铁定会引起“孙建兵”和“张美兰”的疑心。
她打算之后和陈嘉怡提这件事，等他查出点什么眉目再来问孙建兵也不迟。
“孙建兵，你口口声声叫我帮你，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对我隐瞒真相，你这样让我如何帮你？”徐妍突然间提高声音，她似乎对孙建兵的态度非常恼火，喝道：“难道你想等到被‘张美兰’控制后，每天尖着嗓子，学着女人那样生活？你好歹也是一米七几的大老爷们。”
孙建兵的呼吸都乱了，他随着徐妍的话深想了一下，恶寒地浑身一抖，摇头急道：“我不要，徐医生，我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那就说。”徐妍重重吐出三个字。
孙建兵张着嘴，一脸的颓败之色。
陈嘉怡早已没了耐心，看了一眼手表，这都11点了。
两个小时，愣是没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徐妍的耐心也终于告罄，手指轻轻地敲打了一下桌子，“孙建兵，没有人能够一直无条件等下去，既然你不说，那么”
“张美兰，会给人下咒语”孙建兵颓然地闭上眼，艰难说出埋藏在心里的秘密，也成功拦下徐妍已经半起的身体。
她皱眉，又坐了回去，“继续。”
孙建兵缓慢睁开眼，眼底皆是挣扎，但最终还是说了：“那些那些退房的人，都是被她下了咒语”
徐妍眼神猛然凌厉起来，“胡说八道。”
孙建兵辩声，“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亲眼见过？”徐妍沉声问。
“没有。她说做法是神圣的，不能有外人在场。”
“那张美兰有没有告诉你，她做的是什么法？需要准备什么？她还有没有同门之类的？”
孙建兵摇头，目光坚定地对上徐妍的视线，“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徐妍看清他的神态：他是真的就知道这么多。
“那你有亲眼见过她下过咒的人，真的那么灵验吗？”
孙建兵深吸一口气，颔首，“见过，但我不认识那个人。”
“那你总知道张美兰一般下都是什么咒吧？”
“张美兰下的咒全部是为了钱。”
“所以，你也是为了钱，选择婚内出轨和她在一起？”徐妍说话的语气和她眼神一样咄咄逼人。
孙建兵呼吸一滞，赶紧避开她的目光，默然不语。
徐妍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孙建兵，你是滨海建工的财务部经理，事业有成，妻子温顺，日子过得足以令人羡慕。可你”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缓缓起身对陈嘉怡说道：“我暂时没什么要问的了。”
陈嘉怡也跟着站起来，再一次看了眼时间，11点37分。
二人走出审讯室。
徐妍感觉到身心俱疲，抬手揉了揉眉心。
“徐医生，孙建兵不会真的和张美兰那啥了吧？”不知什么时候归队的李浩，从观察室里第一个冲到徐妍的面前，八卦之火在他的眼里熊熊燃烧。
徐妍疲倦一笑，无法理解地抿抿唇，“贪念会让人失去理智。”
“不是吧？”李浩扒开袖子，直呼，“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孙建兵也就42吧，那张美兰都65了，都能做他妈了，这怎么能下得了口？”
他身后一众民警神色各异地交头接耳。
八卦真的是人的天性，就连警察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们八卦的范围只在警局内部，出来警局，一个字都不会往外漏。
“好了好了，一个个都不饿是不是？都散了，该干嘛干嘛。”陈嘉怡拿出大队长的威风，冷着脸赶人。
大家笑嘻嘻的一哄而散。
“张美兰下咒一事你怎么看？”陈嘉怡见四周无人，安耐不住地问道。
徐妍缓缓地摇着头，面色似乎难以言述，“目前看，是有点‘骆驼’的影子”
“是因为无法确定张美兰的‘咒语’，很可能是催眠，对吗？”陈嘉怡把徐妍剩下的话给补齐了，待看到她眼底的凝重，便知自己说对了。
“下午我会让孙建兵写一份被张美兰下过咒的人员名单出来，然后一一进行笔录，等整理出来我会送给你，你看下那些人是否有被催眠的痕迹。”
徐妍吐出一口郁气，点点头，“暂时只能这样了。”
陈嘉怡也叹了口气，继而提了一嘴，“都中午了，和我去食堂对付着吃点吧？”
徐妍想了想，“行，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