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陈军人格成长1
回到市区已是下午四点。
在双桥洞，陈嘉怡放下赵铭和对童艺的出现毫无察觉的苏晓雯后，他驾车载着徐妍直接回了警队。
徐妍要对此行的收获向黄政委说明。
四点半，刑警大队紧急召开临时会议，凡是没有外出任务的警员，必须全部到场。
黄政委坐在首座，脸上看不出情绪，正歪着头和身边的徐妍低低说着什么。
陈嘉怡就坐在徐妍的身边。
朱欣和马慧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
马慧羡慕地说出自己的直观感受，“我真的很佩服徐医生，不管她见了谁都是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态。要是换我坐在黄政委和陈队中间，我肯定紧张得跟半身不遂一样。”
朱欣被她的话逗得淡淡一笑。
那日黄正阳自杀，朱欣在黄政委办公室被批评后，她改变了很多，也检讨了很多。
她察觉出自己对徐妍的敌意全部来自于陈嘉怡。不可否认，她在上班的第一天就对工作能力极强且长相英俊的陈嘉怡心生好感，以至于在同事有的没的暗指陈嘉怡喜欢徐妍时，她很嫉妒。
经过反思后，她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她的职业就是她的骄傲，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因嫉妒心而产生丑恶的嘴脸，她更不应该罔顾职业规范，靠猜想怀疑别人，这会显得她的工作极其不专业。
正如陈嘉怡所说：“在没有查清楚事情真相前，过早下定论，是干警察的大忌”
这句话，她会时刻牢记，以此警醒自己，永远不要再犯重复性的错误！
徐妍感受到有人走到她的身后，她下意识地回头。
“徐医生，我是来道歉的。”朱欣伸出手，眼神清明，很真挚。
徐妍也不好坐着，便起身，但她没有伸手回应。
朱欣也不恼，“黄正阳吞药自杀那天，我太过心急了，当时对徐医生的言语过于无礼，今天趁此机会，我向你道歉。”她说着弯下腰，郑重地表示诚意。
到场的警员，都因朱欣这一行为安静下来，他们都不知道那天在黄政委办公室发生了什么，这会儿全都一脸好奇地看着两人。
徐妍没有感觉到被朱欣当众架起来烤的难堪，因为她在朱欣的眼里看到了真诚。
她大方地伸出手，“你的道歉，我接受。”
朱欣握了上去，“谢谢。”说罢，她的目光落在陈嘉怡身上一瞬，后又冲徐妍坦率一笑，接着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她想好了，有些事或者人，都要光明正大地去争取。
徐妍重新落座，陈嘉怡歪着脑袋凑近，“那小丫头，也是个狠人，写了一万字的检讨交给政委。”
徐妍挑眉，“人家可不小了，都有二十四五了吧？”
“24。”陈嘉怡顺口答了出来。
徐妍轻笑，斜睨着他，“记得这么清楚？”
陈嘉怡心一慌，赶紧解释，“她和马慧都是我直接选的人，就我过目不忘的本事，她俩信息都在我脑子了。”说着，他又往徐妍靠了靠，眼看着就要贴一起了，“徐妍，你可别误会啊”
周围几道细小的笑声，引得徐妍望过去，就见几个警员捂嘴偷笑，那揶揄的眼神一个劲往陈嘉怡身上瞟。
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陈嘉怡靠她太近了，心里恼火，压低声音气道：“谁爱误会你，离我远点。”
陈嘉怡愣了一下，也发现快贴到徐妍身上，他耳尖立马热得像是烧熟了，慌忙坐好，清了清嗓子喊了声：“人都到齐了吗？”
“王哥和李浩出外勤”
“谁说我不在，来了来了，正好赶趟。”李浩从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看到徐妍还热心地打招呼：“徐医生，下午好。”
徐妍笑着点头，“李警官，你好。”
“哪里那么多废话，赶紧坐下开会。”陈嘉怡冷脸训斥。
李浩很不服，噘着嘴坐下时冲身边同事嘀咕，“我和徐医生打招呼是废话吗？”
同事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李浩听得忍俊不禁。
“扣扣扣。”黄政委用钢笔在桌面上扣了三下，“安静。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今天有关苏晓雯身份问题会议正式开始。”说完，他看向徐妍，“徐妍，还请你先说说具体情况。”
徐妍点头，面对屋内清一色的警服，她面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和紧张，“警方在查找‘贾先生’时陷入困境，所以我提出攻克苏晓雯身份问题，说不定会有所转机。很庆幸，就在今天上午，苏晓雯的主人格‘童艺’出现了。”
会议室内顿时一片哗然，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讨论着。
李浩举手道：“徐医生，你的意思是不是知道苏晓雯的真实身份了？”
所有人瞬间安静，齐齐望向徐妍。
徐妍摇头，“并没有。”
众人神色失落。
“根据苏晓雯的一些反常行为，在结合童艺的零星回忆，我分析如下。”徐妍语速平缓，吐字清晰，下面好多警察下意识准备好做笔记，“童艺，女，东省人。在和她沟通的时候，没有任何有关父亲这一角色的出现，暂时判定她父亲不详。在童艺12岁的时候，她的亲生姥姥将她卖掉，妈妈受不了打击选择跳山身亡。”
说到这里，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外婆？”马慧愤愤不平小声道。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徐妍也只是目光眺向她一眼，继续说道：“童艺妈妈的死，并没有换来童艺外婆的心软，任由人贩将童艺带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根据童艺的描述，她被卖去的地方很有可能是‘骆驼’的一个据点，而且规模很大。”
警员们又开始了讨论模式，各抒己见。
“童艺怎么会牵扯到‘骆驼’？她不是和吉雅案有关吗？”
“‘骆驼’案不是和徐波案并案了吗？而且是保密级别，我们滨海刑警队也就陈队参与了，那现在我们能听吗？”
“你傻啊！政委坐这呢，你说你能不能听？”
“哎呀，别吵了，我感觉我现在好乱啊。明明我们是想要通过童艺找到‘贾先生’的线索，现在‘贾先生’没找到，扯出个‘骆驼’？那我们到底要办哪一个？”
“我看啊，我们还是得主攻‘贾先生’。至于‘骆驼’还是让刘大队长去查吧，免得我们陈队查到了，他又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哈哈哈，宋健，这话你敢当着刘队面说吗？”
“我怎么不敢？刘队好歹也是我们滨海刑侦出去的，大家都是同事。”
徐妍倒是不知刘星以前也是滨海刑侦大队的人。
陈嘉怡很细心，他从徐妍的表情里看到了细小的惊讶。
“当年我和刘星都是替补队长，上面的意思看我俩谁的功绩高，这滨海的队长就给谁。最后一桩案子，我破得比他快，这队长的帽子就落在我的头上，然后刘星气得三天没吃饭。”
陈嘉怡嘴角含笑，瞟过来的眼神里还隐有得意。
徐妍回想在大潮市监狱向刘星套话的情景，嘴角没忍住翘了翘：“他的性格很别扭。”
陈嘉怡冷“哼”，“什么别扭，他就是好胜心太强了。要是改一改，还是个不错的人。”
“噔噔噔。”黄政委皱着眉，指尖用力敲击桌面，“欸欸欸，都跑题了，回归正题。”他说着，挪了挪屁股，双臂撑在桌面上，表情很严肃，“不管从童艺那里获得的是‘贾先生’的线索，还是‘骆驼’的线索，这对我们警方都是有利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根据徐妍总结的童艺的身份特征，去东省查人，尤其是买卖童艺的经手人，一个都不能漏掉。”
底下警员，手中笔齐刷刷地挥舞着，以最快速度记下黄政委的要求。
“其实童艺有提到‘贾先生’。”徐妍沉着声说道，“她说‘贾先生’是一个大善人，曾经在诈骗团伙里救下一个11岁的小女孩”
提起11岁的小女孩，徐妍有种说不清的古怪感，无论她如何想要用语言描述，就是形容不出来。
也许等到了一定时机，她就知道这古怪的感觉是什么了。
“大善人，诈骗团伙里救人”黄政委微眯起眼，深思起来。
“要说这大善人，咱们滨海还真的有几位，就是这救人？从来没听说过。”坐在最角落里，一个四十左右的警察说了一句。
“老许，你天天抱着新闻看，知道的比我们多，你说说那些大善人都有谁？”李浩扭着上半身，努力往后看老许。
黄政委也看了过去，“老许，你说说吧，让这些小年轻都听听。”
老许憨厚的笑了，“那我就说说。其实我这干后勤的，没事就喜欢看看报纸，刷刷新闻。这不上半年刚公布的滨海十大杰出企业家，这里啊就有咱们滨海那几位大善人。”
“陇海地产董事长，汤臣业，现年58岁，滨海凡是公立养老院都是他免费给盖的，算是一位大善人；玉昆钢铁集团董事长，陈继生，现年61岁，他每年都会以个人名义向福利院残疾儿童捐款，算是一位大善人；最后一位，滨海建工董事长，赵闻天，现年54岁，滨海几座公益小学都是他给建的，配套设施一应俱全，关键学校食堂里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滨海建工常年提供，这也是一位大善人。”
听到赵闻天的名字，陈嘉怡眉头不由皱了皱。
“老许，你可以啊！”李浩佩服地竖了一个大拇指。
“嘿嘿，过奖过奖。”老许拱拱手。
“政委，要查吗？”陈嘉怡小声问。
黄政委锐利的眼睛眯起，斜了他一眼，“你觉得仅凭童艺一句话，我就能去动滨海三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陈嘉怡摸摸鼻子，“我这不也着急吗？好容易得了这么一条线索”说着，他趴在桌面上往前探了探身，“要不，我偷偷调查？”
黄政委眼睛一瞪，“你给我老实点，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私自行动。”
陈嘉怡见他反对，泄气的同时埋怨道：“这个童艺也真是的，早不晕晚不晕，非得在最关键的时候晕。‘骆驼’的据点在哪她不知道，‘贾先生’的身份她也没说清楚，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徐妍也想到这个问题，心一阵阵发凉，“童艺很可能会再次沉睡”
“徐医生，这是什么意思？”李浩不明白，“不是说童艺才是主人格吗？她现在都出来了，怎么还会沉睡？”
徐妍顿了顿，说出一个令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答案，“童艺这个主人格，是被她分裂出来的次人格，也就是一个叫秦虹的人格杀死的。”
陈嘉怡震惊：“秦虹也是童艺的分裂人格？”
童艺喊出“秦虹杀了我”时，他以为秦虹是“骆驼”邪教的人，没想到是童艺的分裂人格。
“等等。”黄政委一脸困惑，“苏晓雯不是说童艺是被一个男人给杀了吗？我们还推测是‘骆驼’干的，这怎么就变成童艺次人格秦虹了？”
“苏晓雯说童艺是在两月前有人进入她们的精神世界，然后杀死了童艺。但童艺自己讲述，她已经沉睡了10年。我想，她们两个，其中有一人在说谎，或者说”经过几个小时的事件分析，徐妍还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有人更改了这两个人格的记忆。”
“更改人格记忆？”陈嘉怡惊叹。
“不错。”
“那徐妍，依你的经验，苏晓雯和童艺，谁的记忆被更改的可能性更大？”黄政委问出心里的疑惑。
这两个人格都关乎了案件的进展，若是被人恶意更改记忆，将会给警方造成很多错误的方向，导致案情错失重要线索。
“苏晓雯。”徐妍说出自己的想法，“从始至终，只有她的记忆是不全的。”
“可她提供了黄正阳的信息，让我们成功抓获了黄正阳，破了吉雅案。若说她被恶意更改了记忆，那背后之人不应该将我们往死胡同里引吗？”有人持不同看法。
很多人都点头，“是啊，苏晓雯好歹给了正确的方向，可童艺我们都还没查，说不定就是个诱饵呢？”
“徐医生，可不可以再刺激苏晓雯一次，说不定童艺又出现了呢？”李浩觉得自己出了个好办法，一脸期待。
“有这种可能。但是”徐妍目光扫看全场，“相对于我们可以用人力去查两个人格提供的线索真假性，我更担心的是秦虹一个次人格竟然能够限制主人格的活动自由，这太匪夷所思了。”她语气很重，说明这件事的严重性。
“有什么不对吗？”朱欣困惑问道。
徐妍望着她，给出解释，“这是典型的精神分裂多人格杀戮案例！历史上只发生过几次。曾经这也被用来治疗精神分裂，但是有两个问题。”
“第一，操作难度非常大，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成功；第二，医生有没有资格做决定，判断哪个人格可以活下来，意思就是这个医生需要通过法律授权获得这项权利，才可以进行此行为。根据我的了解全球现在还没有这样的心理医生出现。正是出于这个论点，我一直坚持童艺这个主人格是不可能被杀死的。但童艺沉睡10年这个时间，让我很担心”
“你是在担心，已经出现了这样的医生，而且这个医生很可能在替‘骆驼’做事？”黄政委神情肃穆地看向徐妍。
“不错。”徐妍答，“这次能够歪打正着刺激到童艺人格觉醒，但并不代表下一次就会这么顺利。你们可以想象一下，若是童艺人格没有觉醒，继续沉睡，其实和被杀死没有区别。”
徐妍的分析，让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黄政委眉头紧皱，用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若有所思起来。
“那那意思就是童艺再次出现的可能性极低？”有人问。
徐妍深吸一口，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回答。
她脑中想的是另外一个可怕的事情：童艺最后暴露出来的那个人格，会是秦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