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贾先生1
翌日早上七点，圣慈医院停车场。
奔驰缓缓驶入停车位，徐妍提上了副驾驶座的保温桶后下了车，里面是给陈嘉怡带的早饭。
她锁好车，刚一转身，霍然愣住
“怎么，才几月不见，连我也不认识了？”站在不远处的谭阳教授满面温蔼带着笑意。
徐妍震惊过后就是激动，她快走两步到了谭阳的跟前惊喜问道：“老师，您什么时候回国的？”
“昨天晚上……”
谭阳打量着徐妍，然后点头，“还不错，没有我想象的颓丧。”
徐妍笑着说：“您的徒弟，怎么会遇到这么一点小挫折就颓丧呢！”
说话间，二人并肩往住院部走去，一路上，徐妍跟谭阳教授说了张茵茵案件后续的进展。
“‘骆驼’邪教的线索断了，可能要让您白跑一趟了……”徐妍叹气道。
谭阳摇摇头，淡淡一笑：“不尽然，张茵茵不是还在嘛。我会见见她。”
“这个需要我安排吗？”
“不用。”
徐妍点头，她知道谭阳教授需要见张茵茵的话，绝对可以轻松见到。
谭阳教授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我一会儿有个约，我看你也有事情要做，晚点我再联系你。”
徐妍看了眼手里的保温桶，面色一红，“我等您联系。”
这时候一辆滴滴停到了住院部门口，谭阳上了车后，滴滴又呼啸离开。徐妍摇了摇头，心想：谭老还是和以前一样，惜时如金，和别人见面的空隙，还来医院见我。
徐妍快步往住院部走去。
在606病房门口，徐妍停下脚步，她往里面看了看，陈嘉怡坐在床上，头上缠着绷带，昨晚这一击，医生说幸亏陈嘉怡是警察，身体好，特别是脑瓜子硬，所以只是轻微脑震荡，换成普通人说不定得在医院躺一两个月。
陈嘉怡没注意到徐妍已经在门口了，还和赵铭说着什么。
徐妍看了眼保温桶，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忽然背后响起了声音。
“徐医生？”
徐妍侧头就见朱欣奇怪地看着她。
“徐医生，你来看陈队啊？还带了早餐？”
徐妍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赵铭喊着：“徐妍，你快进来吧，我们正说起你。”
徐妍只能硬着头皮，提着保温桶走进了病房。她把保温桶往床头柜上一放。
“别误会，路上买了的皮蛋瘦肉粥！”
她看到陈嘉怡打量着保温桶……
“保温桶是店老板借给我的……”
徐妍说完自己都脸红了，虽然说的是事实，可听起来却好像是她随口胡诌的荒唐借口似的。
看到徐妍的尴尬，朱欣马上打开保温桶：“陈队，帮你盛一碗吧？”
陈嘉怡板着脸，摆出队长的威严说道：“朱欣，你不在局里好好上班，跑医院来干什么？”
朱欣当众挨训，面上涨红，说话都不利索了，“陈队昨天广陵路辖区民警整治治安的时候，抓到一名卖淫女，她为了戴罪立功提供了一条线索，是有关半年前一个旧案”
陈嘉怡一听，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随即捂着脑袋喊了声哎呦。
或许是因为徐妍在身边的缘故，他又马上放下手，咬着牙故作轻松地问道：“你说的是不是东南亚少女案？”
朱欣点头。
陈嘉怡坐到床沿开始穿鞋，“昨晚的事，怎么今早才来告诉我？”
朱欣嘴巴动了动，没吱声，心中想道：昨晚你都晕了，怎么告诉你啊？
“陈嘉怡，你脑袋缝了两针，还缠着绷带！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徐妍拧着眉小声提醒。
“对啊，医生说你有脑震荡，不能做剧烈运动。”赵铭也附和。
陈嘉怡套好了鞋，站起身冲徐妍笑得一脸无所谓：“小伤，不碍事。”
说完，他看向一边的赵铭，叮嘱道：“我去去就回！徐妍的安全就暂时交给你了。”
赵铭怯怯地说：“那……那好吧……”
徐妍知道阻止不了，只能叹了口气，说道：“万事小心。”
临走前，陈嘉怡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徐妍，昨晚那个人我确定是赵炳辉！”
陈嘉怡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徐妍也是目光逐渐冷峻……
这么说来，赵炳辉已经决定再次来到她身边了吗？但是，赵炳辉上一次是以清洁工的身份，在明处，而这一次则是完完全全地躲在了暗处……
赵铭跟在徐妍的身后，上了她的车。赵铭的车还在酒吧，他让徐妍捎他一路，他好去取车。
车子刚刚启动，赵铭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后开了静音模式。
徐妍打转方向，将车驶出了医院。通过后视镜，她观察到赵铭有点紧张，双手环于胸前，不自觉地用食指中指敲击着胳膊。
“诈骗电话？”徐妍试探地问道。
赵铭摇头，“不是电话，是闹钟。”
徐妍“奥”了一声，问道：“这个时间你定闹钟，是有什么事吗？”
“不不，我没事”
赵铭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攥紧，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药，鼓起勇气说道：“那个闹钟是提醒我吃药的”
这时，十字路口红灯亮了，徐妍停下车，无意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药
“等等”就在赵铭打算将两片白色小药片放入口中时，徐妍及时拦了下来。她伸手拿过药盒和药片，仔细看了看，然后皱着眉问道：“这是你吃的抗抑郁药？一次两片？”
赵铭没有多想，“嗯。”
“你吃了多久？”徐妍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赵铭只是懦弱，不是弱智，他看徐妍神色异常，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对。
他努力回想，“差不多有两三年了。”
徐妍听后，心蓦地一沉，视线重新落在药片上，接着冷冷地说了一句：“带我去见你的主治医生。”
赵铭的目光也看向药片，瞳孔缩了缩——这药有问题？
二十分钟后，徐妍在一家规模不大的心理诊所里，见到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医生。
女医生以为徐妍是赵铭的家人或是朋友，所以在接待两人的时候，很是和蔼可亲，满脸带笑。
可惜她的好态度并不能消除徐妍心中的冷意，她直接将赵铭的药拍在女医生的面前，“请问这位医生，这是什么药？”
女医生嘴角的笑在看到药的时候，有片刻僵硬，但她反应很快，解释道：“这是抗抑郁药。”
徐妍倏地冷笑，看着女医生的目光变得犀利，“你说的没错，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确实是治疗抑郁症的药，但是你能解释一下，国际标准的10mg规格剂量，你是如何开出20mg的剂量的？还有，你给我解释一下，草酸艾司西酞普兰会产生副作用，为何你应对副作用开的药是两盒完全不知道什么成分的药物？”
女医生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惊慌失措地看了徐妍一眼，突然拔腿就跑！
徐妍和赵铭愣了一下，随后追了出去。二人追着女医生仓皇逃窜的身影来到了诊所外面的小巷。
女医生跑不过年轻的徐妍他们，她频频回头，眼看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她满是恐惧的脸上浮现决绝，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毫不犹豫吞入口中。
徐妍眼睁睁看着她吞下一颗药，一种不祥的感觉顿时在心头蔓延，她加快速度咬牙猛扑向女医生。
两人重重摔在地上，徐妍顾不上摔疼的关节，第一时间将人翻过来，伸手去抠女医生的嘴巴，同时冲着身后气喘吁吁的赵铭高喊：“她吞药了，赶紧打急救电话！”
赵铭慌张地掏出手机拨打120。
女医生紧闭嘴唇，就是不肯让徐妍扣她喉咙，通过催吐的方式让她把刚吞下的药片吐出来。徐妍急了，喊道：“电话打完了吗？打完快来帮忙掰开她的嘴！”
在赵铭帮助下，女医生的嘴被掰开了，徐妍用手指抠女医生的喉咙，许在生理刺激下哇的一声，她“哇”的一声，吐了起来，药片也顺利被吐了出来。
令徐妍没有想到的是，女医生吞的药很霸道，即便药片被吐出了，但她还是很快陷入了昏迷。
徐妍震惊之下，心中升起阵阵寒意
一个心理医生为何会随身携带毒药？她又是为何连一句辩解都没有，就毫不犹豫的吞药自杀？仅仅只是开错药，足以让她走到死亡这一步吗？
还是说，她的背后有着令她恐惧到，求死是最好的选择？
这时候，恩师谭阳打来了电话，约她一个小时后阳光咖啡厅见。
挂了电话后，徐妍和赵铭相视无言。
片刻后，赵铭忍不住问道：“她，她为什么要给我乱开药？她为什么要自杀？”
赵铭满脸不可思议，他真的完全想不通，这一切发生的太诡异了。
徐妍一样想不通，她看到救护车来了，就告诉赵铭：“你跟着去医院，然后告诉陈嘉怡整件事情经过。”
阳光咖啡厅在由拳路，那是连接工业园区和市中心最繁华的地中海商业区的大道。
走进咖啡厅，徐妍就看到坐在最里面角落位置的谭阳教授冲她挥手。
二人自点了一杯咖啡。
谭阳神色颇为凝重：“徐妍，跟我说说昨晚上看到赵炳辉的感觉。”
不用问，肯定是沈安告诉了他昨晚酒吧发生的事情，所以谭阳今天才会在停车场等她。
她放下杯子，慎重地说道：“老师，我昨天晚上并没有正面看到赵炳辉，但是奇怪的是，我只遇到赵炳辉两次，一次他在审讯室，我在观察室，一次我们在酒吧喝酒，他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但两次我的‘声临’都自己触发了……”
谭阳的目光沉了沉，脸上露出凝思的神色。
徐妍盯着谭阳，声音压得深沉，“谭老，你见了张茵茵了？”
“见了。”
“有什么收获吗？”
“你的结论没有错，她不是精神分裂。”
徐妍望着谭阳，她知道老师的话还没讲完。
“她的催眠我算是勉强解除了，就是那个歌声……”谭阳看着徐妍，“你是不是也发现了，那不是催眠，那只是一段本来不应该存在的记忆？”
徐妍点头，“和您不同，我是通过‘声临’发现的。”
谭阳点头，“那是赵炳辉的声音对吧？”
徐妍点头。
谭阳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我说结论了。那段记忆是被植入的，但是从原理和机能上来说，那似乎是保护张茵茵的，或者说是为了保护你……”
徐妍傻眼了。
“而且，这种办法我做不到，我也不认为世界催眠协会的医生有谁能够做到。我很想知道，赵炳辉是怎么做到的……”
他顿了一下，看着徐妍困惑的眼神补充道：“你可以这么想，本来张茵茵中的天使的声音催眠，是让她变得暴力，甚至连力气都变得很大，她的触发条件是——当被人窥视内心时就触发，然后必须要杀掉你才会停止下来。但是只要它触发，赵炳辉哼的旋律也会马上触发，那段记忆会涌现，张茵茵会马上陷入恐慌、然后昏倒，这样你就不会被伤害到了……”
徐妍听了蓦地瞪大眼睛，她想起张茵茵在诊所突然抽出刀的场景，确实，张茵茵很快就昏迷了，也没有继续用那力大无比的状况行凶。
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赵炳辉是为了保护她……
“老师，您在说什么？赵炳辉在保护我？”她指着小腹位置，情绪激动起来：“您不会是想说，他杀了我的父母，在我身上留下十字伤疤也是为了保护我？他给我带来十五年的痛苦，也是为了保护我？”
愤怒令徐妍无法平静下来，她忽地起身，说：“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谭阳忧心忡忡地盯着徐妍的背影，无奈地长叹一声。徐妍的抗拒和激烈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个恨了十几年的人，突然听到相反的结论，换做是他也无法接受。
但是，事实上，他真的倾向于——赵炳辉可能真的在保护徐妍
而徐妍此刻接到了赵铭的微信，上面说：“女医生可能不会醒来了。”
徐妍脸一沉，飞快钻进奔驰车。
女医生已经急救完了，此刻还在icu躺着，嘴上插着氧气管。徐妍和赵铭隔壁玻璃，看着女医生的样子。
一个人的人格，也就是内在的精神体的本我，在死亡后大约10分钟就会完全消失。
徐妍刚问过了医生了，也确定了必须要马上“声临”，否则很快可能就再也无法读取女医生的人格在说些什么了。
然而，当她的“声临”深入女医生的潜意识中时——“贾先生”三个字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