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骆驼5
陈嘉怡开着车，陈军坐在副驾驶座上，不时回头打量后座上昏睡的张茵茵。
徐妍同样坐在后座，她看看身旁昏睡的张茵茵，见她额头上微微在出汗，手上、衣服上还有着斑斑血迹。
“她受伤了？”
“她刚才在医院差点杀了郑西。”
“郑西是谁？”徐妍不解。
此时前方红灯，陈嘉怡缓缓停下车，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着徐妍说道：“徐波临死前特地去见的那个人，他是赵炳辉五年前在精神病院时的病友。正是五年前，一直在医院消极治疗的赵炳辉突然开始积极配合医生治疗，最终在几个月前治愈出院……”
徐妍一怔，心中波澜万丈。
她寻思道：郑西？徐波临死前见到的那个人？徐波找他，是为了解五年前赵炳辉为何突然开始积极配合治疗，立志要治愈出院的原因吗？这么说来，徐波案最后的线索也可能就此中断吗？
想到这里徐妍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张茵茵——而且，杀死最后线索的人竟然是张茵茵！
怎么想，徐妍都觉得这件事过于离奇，总觉得这些事件之间有什么关联。
她脑中突然闪过两个字：骆驼！
没错，一切，难道一切都和那个“骆驼”有关？再一想到那个邪教组织一样的地方，以及那个有着奇怪的能力的“人”——那个人居然将声音传入她的意识之中！
徐妍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他死了吗？那个郑西。”徐妍问道。
“目前还不知道，我离开的时候还在抢救中。”
“你得派几个人保护他，一切说不定还没结束。”
“你放心，我已经叫了李浩他们在医院守着了。”
随后二人因为这一刹那的默契沉默起来。
陈军忍不住插话道：“那肯定不是茵茵的想法，对，对……她一定是被催眠了。”
绿灯亮起，陈嘉怡启动汽车，“陈军这小子说你认为张茵茵可能被催眠了，所以我才带张茵茵去警局前特地来叫上你。我希望张茵茵一醒过来，你先帮她诊断。因为郑西是大潮公安那边要的人，现在郑西生死未卜，他们肯定马上就过来提张茵茵审讯。”
“好。”徐妍应道，她说话向来言简意赅。
“我也要一起！”陈军说道。
“你又不是警察，也不是医生，陪着干什么？到警局后你就直接回家！对了，注意脚伤。”陈嘉怡带着命令的语气说道。
陈军气得别过头去，不再理他。徐妍则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创可贴，被张茵茵抓住时那股专心的疼痛再次袭来，她心中一阵微寒。
直觉告诉她：天使的声音已经接近真相，但真相背后的真相才是更可怕的存在。
到了警局后，陈军还赖着不走，结果被陈嘉怡赶了出去。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张茵茵终于醒过来了。这半个小时里，陈嘉怡仔细翻阅了徐妍带过来的关于张茵茵的病情档案，心中感慨万千。
今天在医院是他第一次见到张茵茵，他没有想到张茵茵身世这么可怜，更没有想到她身上居然有这么离奇的精神问题，而且，徐妍的诊断和其他医生的完全不同……
既然张茵茵醒来了，陈嘉怡让她赶紧先诊断，主要是问问她为何要杀郑西，以及当时她为什么看起来非常怪异。事实上，陈嘉怡刑警的直觉告诉他：那时候的张茵茵虽然行动自如，但是双眼无神，看起来就像一具僵尸，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随后，他打了个电话给刘星，陈嘉怡还没开口，对方就直接说：“我知道你肯定想审那个女的，我警告你，陈嘉怡，什么都别动都别碰，等我们过来，半个小时就到！”
刘星说完直接挂了电话，陈嘉怡露出一丝苦笑，耸耸肩说：“徐妍，靠你了。”
徐妍点点头，走进了审讯室，她刚放下挎包，从包里拿出笔记本，陈嘉怡推门进来给张茵茵铐上了手铐，似乎还是不放心，他又弯下腰，给张茵茵的腿上也上了手铐。
“看了你的报告，上次她在简素治疗时，突然力气变得很大，还试图伤你对吧？这不是巧合，今天她在医院情况是一样的，我都被直接甩飞了……”陈嘉怡解释。
陈嘉怡走出审讯室后立即钻进了隔壁房间，王宁递上咖啡。接过咖啡后，陈嘉怡透过玻璃，注视着端坐着的张茵茵，以及坐在她对面的徐妍。
“天使的声音”那到底是什么呢？如果说一个声音操控着一个命运坎坷且品学兼优高中生犯下重案，这个案子又该怎么定性呢？那个声音为什么要杀掉郑西？骆驼？天使的声音？旋律？还有赵炳辉……陈嘉怡思考着。
想到这里，陈嘉怡突然觉得自己脑中响起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是触发了什么灵感吗？
陈嘉怡以前好几次找到灵感破案时，都会响起这样一个声音。
“是什么呢？”陈嘉怡喃喃自语。
突然，灵光一闪，他一下子想明白了！
“王宁，你盯着审讯室，有任何可疑的、危险的讯号，马上联系我。”
王宁一听，连忙问：“队长，你要去哪？”
“我去打印点东西。”
“那你可要快啊，一会大潮公安的刘星就来了，他已经办好手续了，到了肯定就迫不及待地把张茵茵带去大潮市审讯。”
“无论如何拖住他，等我回来。”陈嘉怡说完开门而出。
留下王宁站在那里瞪着双眼，喃喃道：“我……我怎么拖呀我……”
这时候，审讯室里有了动静，王宁马上转头，聚精会神地盯着审讯室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此时，徐妍的诊断已经开始了。
事实上，因为徐妍已经给张茵茵诊断过两次了，这是第三次，上一次要不是张茵茵突然拿刀刺她，本来她也会问接下来这些问题。
不过，徐妍也知道，以之前的情况看，基于《dsm-5》判断，张茵茵怎么看都符合精神分裂的标准。但是正如她所疑惑的那样，当她运用“声临”时却完全没有听到其他人格的呓语。除了那个男声哼出的旋律……
但是，人格是具有主动性、完整性的，从某种角度来说，精神分裂患者分裂出的人格，其实和他的主人格一样，是另外一个他而已。很多时候，分裂出的人格甚至“拥有完整的童年”，各种童年经历、好友是谁、暗恋过谁等，在分裂开始都会有完美的构建。
而徐妍可以确定一点：张茵茵那个哼着旋律的东西，它不是人格！
只是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记得你在医院做了什么吗？”徐妍问道。
张茵茵低下头，“不记得，不过……我好像杀了人……”
说着，张茵茵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看着徐妍，“徐医生，我……我是不是杀了人？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我是不是真的精神分裂了？”
徐妍盯着张茵茵看了一会儿，确定她不是在演戏。
“那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徐妍问。
张茵茵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天使，天使在对我说话，她说那个人该死，要接受骆驼大神的处罚……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等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旋律……”
“什么样的旋律？”徐妍问道。
张茵茵哼了几声，徐妍点点头，没有错，正是她用“声临”窥探她脑中人格呓语时突然窜出的旋律……也是十五年前，赵炳辉在她小腹上刻上十字型伤痕时哼的旋律！
张茵茵突然惊讶地说：“说来奇怪，最近那个天使的声音响起之后，没多久我都会听到一个旋律。”
徐妍一怔，心想：最近都是如此？天使的声音响起，之后会听到旋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听起来，那旋律像是对天使的声音的应激反应？难道——
“吱”的一声门开了，打乱了徐妍的思考。她抬眼看去，是朱欣拿着两杯水跑进来。
“徐医生，王宁让我告诉你，大潮市的警察来提人了，陈队又不在，他拖不了多久。”
陈嘉怡居然不在？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可以让他在这个时候离开？徐妍吃惊不已。
朱欣离开后，徐妍马上对张茵茵说：“我要对你进行催眠，然后问你一些问题，你愿意配合吗？”
张茵茵点头，她也很想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出紧急，徐妍也没带什么辅助道具，只能从包里拿出香薰点上，随后用右手食指轻轻敲击桌面，用这个声音作为催眠的引子，将张茵茵带入了浅层催眠。事实上，徐妍没有高深的催眠技巧，只不过她的导师谭阳是这方面的专家，她多少学了一些，对于这次诊疗却完全够用了。
因为她是想借助催眠，再用“声临”和张茵茵本体的人格进行“对话”。
这和一般的催眠沟通不同，一般的催眠，那其实是催眠师在引导病人，而她因为有“声临”这个能力，所以可以一窥病人真正的内心。
随着“声临”这个能力，徐妍进入了张茵茵的内心深处。
“你看到过天使的样子吗？”徐妍轻声问。
“有……”
“她长翅膀吗？”
“没有……”
“是不是和人一样？”
“是的。”
“大人还是小孩？”
“像是一个小女孩……”
徐妍和张茵茵的人格进行着沟通。
“小女孩？”徐妍一下子想到了跟着张茵茵奶奶去的那个宗教组织里听到的声音，那声音就很像小女孩的声音。
“你记得骆驼吗？”
“……什么样的骆驼？”
“什么都可以，比如一个骆驼的图案？”
“有……骆驼背后好亮，那光芒好温暖，好香，好香啊……”张茵茵突然脸上泛起红光。
好香？那应该就是那个“骆驼”房间里的香味了……徐妍更加确定了，张茵茵被催眠了！
“那么天使的声音是不是在你见过骆驼后才出现的？”徐妍问道。
“是的。”
“天使的声音对你说得第一句话是什么？”
“别怕……有我在，你爸爸不会再伤害你了。”张茵茵一字一顿的说道。
徐妍沉默了，她记得张茵茵的记录中提到她出现天使的声音后不久，父母就意外出车祸去世了，现在看来，也许那不是意外……应该可以去医院查一下张茵茵在此之前的就医记录，如果是被家暴的话，或许有可以查到，还可以去学校问问老师。
这时候张茵茵的表情开始扭曲，徐妍察觉到了后低声问道：“是天使又跟你说话了吗？她说什么了？”
张茵茵突然开始喃喃自语：“杀死她！杀死她……”
就在此时，那个男人哼唱的旋律又出现了！
而且越来越响亮，而徐妍小腹上的十字伤疤也逐渐滚烫起来……
上一次因为听到的声音太过短暂，张茵茵就开始攻击她，以至于她来不及听清楚男人声音的特点。
但是这一次她听清楚了，十分清楚！
那个声音和几个月前她接起电话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那是赵炳辉的声音！
此时，张茵茵突然站起身来，大叫一声，双眼怒睁，似乎想要攻击徐妍，却因为双手被铐住，自己一个踉跄趴在了桌子上。
与此同时，刘星冲破王宁的阻拦，带着人冲进了审讯室，见到这一幕，刘星赶紧上前擒住张茵茵。但是张茵茵力气巨大，竟然直接甩开刘星，第一次经历此事的刘星被甩到墙角，一脸困惑，幸好王宁等人也上前帮忙，这才擒住了张茵茵。
徐妍见到张茵茵被擒住，迅速近身，拉起了她的衣角，看了一眼她的小腹，上面并没有伤疤！
眼见刘星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随后狠狠说道：“带走！”
“等等——”徐妍马上喊道。
刘星看了她一眼，“你是之前破了秦明案的徐医生吧？”
“能不能让我问最后一个问题？”
刘星琢磨了下，说道：“行，就一个问题。”
“你第一次听到那个旋律是什么时候？”徐妍赶紧走到张茵茵跟前问道。
张茵茵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却又带着温柔地微笑：“7月7日，我记得那天，那天雨停了，7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