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我认错
“哎，你说。人死后会去哪里啊？”
栗瑾之坐在沙发上，隔空和正在里面收拾的黎嘉泽对话，他抖被子的手一顿，似乎是想了一下，回答道：“哪里都不会去。人死了，形体失去活力，精神也就消散了。”
黎嘉泽知道她在想什么，可那些美好的想象只是欺骗自己而已，还不如让她一次性痛完，以后这事儿就彻底翻篇，不要在期待什么来生会怎样。
听了他的话栗瑾之也有些诧异，他没说什么变成星星啊去了天堂之类的话，而是像一个历尽沧桑的老者，诉说着最为平淡的事儿。
“哦。你知道吗，你说这话像个小老头。”栗瑾之扯着嗓子，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释然了。
黎嘉泽低头笑了下，回：“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王充说的。我只是表示赞同，复述给你听而已。”
“王充是谁？”
“后汉书里的人。”
栗瑾之对他的认识又刷新了些，谁能想到人家不但会法语，还对这些古人写的书这么熟悉呢。
“你又在瞎琢磨什么？”黎嘉泽出来看见发呆的栗瑾之，丢给她一套新的男士睡衣和新的毛巾浴巾。
小女生心思比较细腻，顿时就感觉到了一种古怪的氛围。
“那什么，不用了，我就随便待一晚，明天回去再洗。”
黎嘉泽打量着她，耳根不自觉的也开始有些发烫，低哑着声儿说了句“随你。”
走进黎嘉泽的房间并且躺在他的床上时，栗瑾之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脸皮厚还是有脸皮厚的好处的，就拿这会儿来说吧，既不用去睡桥洞，也不用回家。
脸皮厚解决了她眼前的难题。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愧疚，她有些睡不着，就隔着门和黎家泽搭话：“我睡不着。”
黎嘉泽只是躺在沙发上，身上盖了一层毯子，睁眼看着天花板，也没睡着。
“睡不着就说说话。”
这样扯着嗓子说话有些费劲，栗瑾之只听见了他回答，却没听清他说的什么，索性起来把房间门打开，“这样说话省力些。”
黎嘉泽听见动静挺身坐起来看了一眼，月色下扬了扬眼角，又缓缓躺下。
那扇门打开了，栗瑾之心里的某道防线也随之卸了下来，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说出来：“说真的，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那种随便在别人家借宿的女孩儿……我、”
“我从没这么想。”
“其实以前我家也挺温暖的，我爸妈虽然忙的不着家，但我总觉得他们心里是爱我的，经常忙里偷闲回来陪我一下，我从来没去别人家住过。”栗瑾之自顾自的讲，黎嘉泽没插话，就这么默默的听。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变的，我发现问题的时候他们已经闹到要离婚的地步了，我也说不上来是他们伪装的太好还是我太迟钝。”
“他们第一次表现出来谁都不想要我的时候、说实话，我心里根本就不相信的，我以为这只是他们博弈的手段。”
“知道他们把房子当成接受我的条件，谁想要房子谁就得接受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以前的人生就是一场梦，亏的他们精心编制了这么久……”
“是不是很可笑。”
以前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栗瑾之总觉得心里满满的、堵堵的，可现在把它这么说出来，就觉得心中空了好多，好像那些压抑着她的东西从口中涌出，再没了那些失落。
黎嘉泽半天没说话，顿了好一会儿才说：“睡吧。”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说她自己迟钝，可她明明是那样通透的人，说到底都是心里存过几分期待，她此刻说的平静，他不知道她的内心是否如她的语气一般平静，也不知她此刻是否心存期待。
但话里话外全是她曾经的期待。
就像他也在期待他的父亲，虽然期待在减少，但毋庸置疑，它存在。
希望这种东西，有时很好，有时又很坏。
如果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他父亲，问他希不希望见一面，或者是还期不期待父爱，他肯定想都不想的就否定。
可只有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儿时就存在的疑惑，或者说是执念，还是会毫无意外的在脑子里翻涌，最后泛滥成灾，怎么都挥不散，也压不下。
不可否认，人人都有欲望的，只是欲望万般，般般不同。
两人都没再说话，也没有睡着，脑子里装着各自疑惑的事儿，百思不解。
即使是相信任何事都有解的黎嘉泽，此刻也有些看不清，他想要的解，在哪里。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的时候，栗瑾之已经不在房里了，只留了字条在餐桌上：谢谢你。
明明沙发不好睡，他却难得的睡了个好觉，没有噩梦，没有惊醒。
栗瑾之回家的时候除了赵姨在做早餐，其他人都还没起。
“回来啦？没事吧？”赵姨边关门边问。
栗瑾之摇摇头，然后表示自己昨晚没睡好，要补觉，嘱咐赵姨不用叫她起来吃饭。
“赵姨，只要我不下来您就不用管，想下来我自然就会下来，您不用麻烦。”
听到动静的栗向阳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走下来，在楼梯拐角处遇见栗瑾之。
“站住！你昨晚去哪儿了？”
面对栗向阳压低声音的质问，栗瑾之眼皮都没抬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要是关心这事儿他昨晚就打电话了，或者授意赵姨问问，可一整夜，栗瑾之的电话没响过。
或许是从昨晚开始，她彻底接受了那些爱护都是假的，现在自然会对这些浮于表面的关心无感，她已经没有心力了。
可栗向阳哪能这么善罢甘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往后拽，栗瑾之险些从楼梯上滚下去。
栗瑾之深呼了一口气，抬起眼皮，使劲挣脱出自己的胳膊：“您要打就打，要骂就骂，我现在很困。”
“你什么态度！夜不归宿你还有理了！”
“好，我认错，我错了，行了吗？”栗瑾之面不改色的回答，仿佛面前站的是一个蛮不讲理的陌生人，她只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敷衍两句。
见栗向阳语塞，栗瑾之头也不回的上了楼，路过栗向阳和李嫣的房间时，不知那女人是不是故意，栗瑾之听见了漫不经心的一句：“老栗，你说的要给她租个房在外面住，可别忘了啊。”
栗瑾之无心分辨她是不是故意，只是有一种逃出生天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