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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八曲长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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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衍宗号称八曲长杯,既是它的形状,又是护山大阵。

    大衍宗包裹在一只倒扣的八曲长杯中,长杯之大,一望无际,遮天蔽日。长杯由坤舆界最坚硬的水晶矿石制造而成,通体透明,白净无暇,阳光折射进杯内,与杯外无异。

    顶部是椭圆形的矮圈足,也是长杯最坚硬的部分,可以扛住五位渡劫的攻击。

    腹部有八个横向分层式的曲瓣,归于大衍宗的八个分类,阵法、画符、炼丹、炼器等。

    中间是坤舆界最大的传送阵,一次可传送数百万人。自刻阵以来,还未曾用过。阵法之上,分布大衍宗的执法堂、主峰和广大弟子的宿舍。

    进入大衍宗内,只有通过曲与曲之间的缝隙,一共八个入口。

    尤小五站在一望无际的传送阵前,失神喃喃道:“这么大的阵,得花多少灵力?”

    和光眼神扫描四周,大衍宗的弟子人来人往,步履匆匆,淡淡开口道:“传送阵为何要建在宿舍下面,原因就在此。弟子们四溢出的灵气,都聚集到了阵法中。”

    尤小五小碎步上前,经过昨晚一夜,身上的破布僧服越发皱巴巴,看上去就像个乞丐,眼角泛着浅浅的粉色,没喝惯酒,也太会排出酒气。

    “师姐,那我们现在去找柳幽幽?”

    四周的大衍宗弟子纷纷看了过来。

    和光眼觑他,眉头微拧,疑惑地开口道:“她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来找季禅子。”

    “咦?那心魔…”

    话还没说完,尤小五就被她一掌拍上脑门。

    “带路去,别多话。”

    柳幽幽的师父道号元济,元婴期。

    在这个金丹多如狗,元婴遍地走的时代,元济没有出色到令人侧目的地步。他没有开峰收徒的资格,只在大衍宗挂个闲职,拓出一处小宫殿,开门收徒。

    和光与元济没有私交,万佛宗与元济也无关联,所以和光没有拜访他的念头。

    她找到元济门下的徒弟,柳幽幽的师姐,询问季禅子的住处。

    绿萝颇为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告诉她,三天前,柳幽幽领了宗门任务,季禅子与她一块走了。

    和光的笑凝固在脸上,绿萝好心地补了一句,“可以去任务堂看看,说不定能问到他们的任务内容。”

    两人又转道去了任务堂。

    一般大宗门中,人流量最多的有三个地,宿舍、食堂和任务堂。

    这三个只有本宗门的修士会去的地儿,出现别派修士,就像水滴进了油锅,一石激起千层浪,和光感觉像被人当做猴子围观。

    围观的人一点也不见外,当着她的面就八卦了起来。

    “又是万佛宗的。”

    “该不会又看上了柳幽幽吧。”

    “不,我觉得像是来找季禅子的。”

    和光表情僵硬,默默取下手臂上的念珠,一颗一颗转了起来,看得尤小五心惊肉跳。他连忙抓住她的手,劝道:“大师姐,别冲动,这么多人打不过。”

    和光对他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八颗牙齿白得发亮,手上的念珠转得更快了。

    去他的季禅子,谈个恋爱非要闹得人尽皆知。

    和光目不斜视走到柜台前,“道友,我来寻我派的季禅子,得知他和贵派的柳道友一同出任务,不知能否得知他们的任务地点。”

    在宗门内,任务内容和任务地点不是隐私,毕竟领任务时,任务堂的修士都知道。别派修士想知道,还是第一回。

    和光心想,万佛宗和大衍宗素来是友好宗门,会卖这个面子。

    柜台后的筑基修士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前辈稍等,我去查查。”

    和光点点头,看来是去询问上级了,只是她没能等到他回来。

    “你找我徒儿作甚?”

    和光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子,长须飘飘,元济。她敛住情绪,心道,找了小的出来老的,真麻烦。

    她顿了顿,展颜一笑,朝元济作揖道:“见过前辈,晚辈寻我派季禅子有些要事。”她在“我派”二字上着重音。

    元济的眉头皱了皱。

    “晚辈身上没有季禅子的联络方式,得知季禅子与贵派修士一同出游,便想从贵派得知他的方位。”

    和光自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无可挑剔,却不料元济不按常理出牌。

    元济一甩袖,“你找到季禅子之后呢?”

    和光眉心微微动了动,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心想我找到他后关你屁事。脸上却不动声色,恭敬地回复道:“自是要带他回万佛宗,张禅主有事向季禅子吩咐。”

    她真的没想到,搬出张禅主之后,元济还能这么横。

    元济斜眼觑她,“听说忘情禅修的是太上忘情之道,要想得道,先要得情,再忘情,季禅子把我徒儿当成仙路上的垫脚石了?”

    和光神色僵了僵,有些尴尬,她又不是季禅子肚子里的蛔虫,她怎么知道。按照忘情禅的套路来说,是这么回事儿。

    但是季禅子挣扎着要脱离忘情禅,是不是真心爱上了,她也不知道。

    和光措措辞,保守地回道:“季禅子与前辈徒儿之间的纠葛,晚辈并不清楚。”

    围观的大衍宗修士们瞬间眼神不对了,太假了吧,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说不知道。

    和光一脸正色,不为他们的眼神动摇。玩政治的,首先要脸皮厚,豁得出去。关键时候,为了利益,连屁股也豁得出去。

    元济的脸色缓和了些,“这么说,你不是来拆散他们二人。”

    “晚辈只是来带回季禅子,其他一切并不关心。”

    和光:这坨子烂泥,谁想搅进去。

    元济神色微霁,开口说道:“那么你也不必带回季禅子了,我便做个主,季禅子脱离忘情禅,入我门下,与我徒儿琴瑟调和,岂不美哉。”

    和光听完这话,脑子的弦崩了。

    啥,你刚才说了个啥?

    她没空装出一副尊老爱幼的姿态,摆摆手,“等会等会,我还在‘你做主’那里,思路没跟上,你再说一遍。”

    元济心下不喜,说话重了些,“我说我做个主,季小友脱离忘情禅,入我门下,与我徒儿日夜相对,他日也好举办双修大典。”

    和光的表情像吃了一坨苍蝇屎,“你做主,你做个什么主。”

    槽点太多,她都不知道从哪吐起。

    被一个小辈开口侮辱,元济的脸色刷得就白了,他修到元婴期,还没有一个后辈敢出口骂他。

    元济嘴角微沉,脸上是毫无掩饰地鄙薄,“季小友与我徒儿郎才女貌,阁下不成人之美就算了,何必在此指指点点?”

    和光气笑了,这人莫不是个傻子。

    她扯下手臂上的海蓝宝珠,一颗颗转了起来,嘴里噼里啪啦的,话像个机关枪一样,朝元济吐去。

    “你是哪根葱,凭什么做季禅子的主?他好歹是万佛宗的人,要是被你做了主,万佛宗的面子往哪搁?季禅子的师父,张禅主是大乘期,你才是个元婴,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入你门下,不知道是季禅子脑子被门夹了,还是你脑子被门夹了,或者你们两个互相夹。”

    “呵,双修大典?元婴期修士办的才叫双修大典,两个小筑基,撑死了叫喝杯喜酒。等她们办双修大典,您老半截身子都入土了。”

    和光脸带嘲笑,话里话外全是对元济资质修为的嘲讽,她早看他那副鄙薄的表情不爽了。几百年才修到元婴期,哪来的脸看不起她。

    在客场,多少要给主人三分敬意。没想到这家伙也是厉害,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缸。

    元济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指着和光,一喘一喘地接不上话。

    和光眼眸低垂,打掉那根手指。

    “按例,万佛宗允许弟子改门换派。但是,季禅子修的是忘情禅的正统功法,不允许外传,如果离开门派,要废除全身功法,重头再来。”

    “说实话,我不关心他们俩那点破事儿。小年轻涉世未深,为爱冲昏头脑,可以理解。我不理解的是,你怎么也被那点子爱冲昏了头脑。”

    和光眼神闪了闪,按下调查柳幽幽的事,绝口不提,话里行间把元济引向季禅子。

    围观的尤小五惊得瓜都掉了,忍不住捂嘴,我是谁,我在哪,这是怎么回事?

    他拍拍身旁大衍宗的修士,指着脑袋,小声问道,“道友,这位前辈是不是这儿有点毛病。”

    修士的表情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尴尬,似乎是觉得有点丢人,喏喏地辩解道:“元济师叔以前不是这样的额,可能不小心磕坏了脑袋。”

    他印象中的元济师叔,是个威严、一丝不苟、努力上进的前辈。

    怎么不知不觉间就长残了?

    有人悄悄说道:“要不要上前去帮一把,元济师叔好歹是自家人,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可是,师叔理亏在先,插一脚显得自己有点脑残。”

    正当众人纠结,帮理还是帮亲时,元济怒火中烧。

    元济听不到围观众人的腹诽,但是看表情,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嘴唇动了动,带着胡子也抖了抖,不过一个金丹期,竟敢这么和我说话,简直岂有此理。

    “黄毛小儿,不知所谓。”

    和光本来有些后悔,一不小心怒气上头,会不会弄尴尬了她和大衍宗的关系。

    万佛宗和大衍宗素来同气连枝,不是一个她和元济能动摇的。

    但要是大衍宗把她列进了黑名单,以后她要再来大衍宗办事,就麻烦了。

    元济欺人太甚。

    她一上门就恭恭敬敬地问了好,前辈长前辈短。她在万佛宗都没这么恭敬过,只差没把他供上莲花座了。顺坡下驴不好吗,非要杠,还杠上加杠,难不成是想岭山开花?

    如果大衍宗的上层非要护着这神经病,那他们的脑子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和光心里掂了掂,对方无理在先,她过错不大。

    顶撞了一下、两下,唔,几下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我与前辈论是非曲折,前辈为何骂我黄毛小儿?是不是词穷了,知道自己不占理。”

    元济脸色一黑,表情狰狞,提掌运气,一掌向和光袭去。

    和光嘴角弯了弯,他先动的手。

    她象征性地向后退几步,看上去像是抵挡不住的样子。

    手臂微垂,掌心无力,脚步虚浮,真不像个元婴期拍出来的一掌。

    垃圾。

    和光站定,飞快地把蓝宝珠缠在手臂上,掌心运气,准备给他瞧瞧什么才是掌法。掌心一出势,元济脸色大变,想回招时,两人的招术同时被人截住了。

    和光心下一凛,这人不简单。

    她眯起眸子,看向来人。

    他穿着大衍宗的白色弟子服,衣摆上绣了一圈金色的边,臂上戴着写着“法”字的红袖章,是执法堂的核心弟子。

    封曜。

    当年筑基期比试的头名。

    不出意外的话,是大衍宗执法堂的下任堂主。

    和光率先收招,朝封曜抱拳,潜台词是兄弟抱歉了,口中称赞道:“许久不见,封师兄功力又增进了不少。”

    封曜谦虚地笑了笑,互吹彩虹屁:“师妹的掌法也厉害了许多。”

    元济看着两人互相寒暄,自己被冷落,心头不满。按照修为的高低,封曜应当先向自己见礼才对。

    他咳了咳,引起两人的注意,插话道:“封曜师侄,此人擅闯山门,以下犯上。”

    和光听到他恶人先告状,心里笑开了花。真是个傻子,哪里有坑,专门往哪里跳。

    封曜的笑僵住了,看到元济理直气壮的样子,脑壳疼。

    元济说得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却没一个理由站得住脚。就算封曜想和稀泥,都没地儿和。

    和光是递了拜帖上门的,没递给他,递的是最大众的观光帖,给普通修士和凡人观光用的。以下犯上,明明是您先出手的,这么多人都看到了,睁眼说瞎话也要先创造条件。

    和光面带揶揄,想和稀泥?你的猪队友把地都占了,你没地儿和了。

    封曜维持着一脸营业式的笑容,心累。

    既然没地儿和,加把混凝土,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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