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高处不胜寒
回到厉宅后，桑彪正守在大门外。看见家主的车停稳，忙迎上前去拉开车门。
“七爷，您可算回来了。老太爷把慕小姐叫进了禅室，都好半天了，也不让人进去，也不见慕小姐出来。”
厉煌嗯了一声，脚步匆匆。
等走到禅室外，预料之中的怒喝声冲进耳蜗。
老爷子中气十足，“你这小丫头，真是胆大包天！还敢骗我！”
“小洛，别拦着我，今天我非要收拾她一顿！”
厉煌好看的眉毛拧起，爷爷怎么发这么大的火。结果推门而入后，就看到小姑娘盘腿坐在榻上。
面前小几上摆放着棋盘，黑白两子厮杀激烈。很明显，白子快要把黑子逼上绝路了。
坐在慕璃对面，急得抓耳挠腮的老顽童不是他爷爷又是谁。
小姑娘白皙软嫩的双手托着脸颊，笑眼盈盈，“爷爷，我可没骗你哦，是您自己走进我的陷阱的。”
坐在一旁观战的商洛怀里抱着灰色垂耳兔，修长手指抚着只只的背脊，目光则落在“剑拔弩张”的两人身上。
他薄而润的唇微微上扬，主持正义道：“爷爷，兵不厌诈啊！”
厉老太爷吹胡子瞪眼的，一抬头刚好看到救星。
“小七，你怎么回来这么早，董事会结束啦？快来爷爷这儿救场，小慕璃欺人太甚！”
这称呼，小慕璃？
他是爷爷的亲孙子，小七是爱称，小慕璃又算什么？！
厉煌眼神掠过她，小姑娘冲他得意地挑挑眉。那小表情好像在说，爷爷已经被我搞定啦！
他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倒是他瞎操心，丢下没开完的董事会赶回来救驾。
嗯？他怎么会下意识用救驾两个字！
厉煌隐有笑意的脸又冷了下来，正儿八经地看向棋局。“爷爷，这场我救不了，要不您求和吧。”
让长辈求和这种事情，慕璃怎么可能不懂礼数。她朝旁边的商洛笑笑，“麻烦把只只给我吧，多谢你抱了它这么久。”
这是他们刚才心照不宣定下的战术。
商洛会意点头，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将只只轻轻丢过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棋盘上。
小兔子四肢扑腾几下，黑白棋子大乱斗，噼里啪啦掉下来。
真是够默契的，厉煌不动声色看透两人的配合。
“哎呀，只只太调皮，是我没教好。”慕璃抱起垂耳兔，满脸惋惜，“爷爷，咱们下次再约一局吧。”
“行，爷爷下次一定赢回来！”厉仕安朗声大笑，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小孩子们的把戏。
无非为他这把老脸着想罢了。
“好啊，那我就先带只只出去了，你们聊。”
慕璃很有眼力见，毕竟是在皇宫长大的小公主，窝在父皇怀里上朝也是常有的事。前朝百官，后宫嫔妃，见的人多了，审时度势也就愈发从容。
等到小姑娘离开禅室，厉老太爷才收起笑，抬眼看向面前的两个孙子。“都坐呀，大眼瞪小眼的干嘛？”
“小洛，叫哥哥。”他朝商洛抬抬下巴，示意他主动点。
厉煌面色不虞，“不需要。”
“你这说的什么话！”老太爷一掌拍响榻上的矮几。
没想到下一刻，商洛也冷嗤一声，“确实不需要，我姓商不姓厉。”
“你们两个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老太爷重重叹了一口气，长眉紧锁。“上一辈的恩怨，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爷爷膝下只有你们两个孙子。”
“我活到这个岁数，什么都不求，就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兄弟之间不要再生出龃龉。”
“其他三房的叔伯们，一个比一个人丁兴旺，膝下儿孙满堂。唯独我孤家寡人，打下这厉氏江山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你们两个还要闹！”
厉仕安鲜少露出失落的模样，曾以雷霆手段坐稳盛京头部龙头交椅的老骥，终究到了垂暮之年。
“小洛，叫哥哥！”老爷子表情严肃。
商洛避无可避，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哥。”
老爷子又转头盯着厉煌，目光如炬。
厉煌也不得不冷着脸，应了一声，“嗯。”
“这不就对了，咱们是一家人！”老爷子转怒为喜，“都给我坐下。”
商洛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爷爷，我就不坐了，你们不是还要商量联姻的事么？”
反正哥也叫了，形式流程也走完了，他才不想再和他多待一刻。
老爷子起身下榻，走到长条黄花梨木桌旁坐下，端起茶盏吹了吹翠绿的浮叶。
咂了一口后，悠悠开口道：“行吧，那你先出去，我和厉煌再商议一下。”
无事一身轻，商洛气定神闲地走出去。
一时间，禅室只剩爷孙两人。
厉仕安搁下手里的茶盏，眉头舒展开来，看向端坐他下首的孙子。
“小七啊，爷爷知道你心里别扭。但是你父亲和商阿姨当年犯下的错，不能怪到小洛头上。”如果有得选，谁又愿意成为私生子。
“他们离世多年，还有你母亲，人死灯灭，活着的人不该再纠缠在过去里。”
“这个道理，爷爷希望你能明白。”
失去独子，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痛，抚养唯一的孙子长大成人，厉仕安心境已经开阔豁达到极致。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百年以后，能看到厉煌身边有手足兄弟，有爱人，有美满的家庭，那就足够了。
厉煌垂眸不语，片刻后才抬头答话：“爷爷，道理我都懂，您以后少操心。”
老爷子话锋一转，“行吧，那就谈谈你和沈听雪的婚事，沈老爷子可是磨了我好几回。”
提到联姻，厉煌态度坚决。
“爷爷，我不可能和沈听雪结婚。厉氏也不需要联姻，沈家那点心思昭然若揭。”
厉氏树大招风，盛京城里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家主太太的位置。
老太爷若有所思，显然早就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开口笑道：“沈家无非是想借我们厉氏的东风，不过爷爷考虑的是你的终生大事。”
“你那三房叔伯对家主之位一直虎视眈眈，已经明里暗里提过数次。你有心绞痛的旧疾，又迟迟不愿意成家，他们的野心可是大的很呐！”
厉煌垂放在身侧的右手默默握紧成拳，骨节处隐隐泛白。
当年父亲离世后，家主继承之位空悬，平日里和颜悦色的叔伯们对他群起而攻之。爷爷辛苦打下的江山，分他们三房一杯羹还不够，享厉氏豪门的声誉还不满足。
他沉声回道：“爷爷，我明白。婚事我自己有打算，但绝对不会和沈氏联姻。”
他的婚姻，无非也是一场交易。但这场交易，他要亲自寻找合作对象。
厉老太爷轻叩长桌，暂时没有回答。空静片刻后，他转念点头：“也罢，沈家终究不是最佳选择。”
“不过，你不会是有中意的姑娘了吧？”
“是小慕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