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期待有一天我们能重逢，以人类的身份
苏婉随手点开一个视频，应该是小区里的低层住户拍到的画面，手机像素很好，刚开始明显看到镜头被拉近了。
镜头聚焦到一只丧尸掐住了一个女人的肩膀，一口咬下去，鲜血四溅。
女人很快倒在了地上，而那只丧尸从她的胸腔里掏出了什么放进嘴里，不停地咀嚼着。
丧尸忽然间抬起头，半张脸上都是血，它自己脸上的皮肉翻卷着，已经有了腐烂的痕迹，看得苏婉的心脏都在突突地狂跳着。
在拉近的视频画面里，丧尸就像是和手机的主人四目相对了一般，然后画面凌乱，“砰”地一声，应该是手机被吓得掉在了地上。
视频看完了，苏婉的手也有些颤抖，她冷静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点什么。
她想了很久才想到，她到现在还不知道现在学校里究竟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她那三个舍友现在究竟安不安全。
苏婉她们宿舍四个人平时的关系特别要好，没有许多女生之间的那种小矛盾不断的情况，属于是一见如故的那种类型。
对于自己到现在才想起来惦记他们，苏婉有点内疚，可她之前的处境也容不得她想那么多，更何况，她才刚失去她最重要的亲人。
就算她知道，她的爸妈和她一样，也不过就是一本小说里的纸片人，可那也是她的爸妈啊。
有血有肉有感情，这是他们这个世界偏偏只是本小说，他们这些人不管活着还是死了，开心或是痛苦，也只不过是为了愉悦书外的人而已。
只要这么一想，苏婉便觉得荒谬极了。
苏婉和舍友平时都是微信语音，从来不打电话，但她怕打不通语音，便打算从通讯录里打电话给舍友梁青青。
她退出视频网站，还没来得及打开通讯录，便看到手机电话的图标上显示着有九个未接来电。
苏婉刚刚没有注意到，这会儿点开便发现这九个电话都是梁青青打给她的，最后一个来电显示的时间是昨天上午的十点三十六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苏婉直接点了呼叫，电话打通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有人接，苏婉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前两天她才刚从电话里得到了一个噩耗，她生怕从这通没有人接听的电话里再次得到另一个噩耗。
好在电话自动挂断的最后一刻，梁青青终于接听了电话，她的嗓音里带着干哑的哭腔：“喂？婉婉，你怎么才打电话过来，我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你到家了吗？”
“没有，我在公交车上出了点意外，现在还在云相，之前一直在发烧昏迷，所以没接到，你和阿好阿玉她们都在宿舍吗？”
至于是出了什么意外，梁青青不用问自然也知道。
梁青青的情绪有点崩溃，但说话倒还算理智：“只有我一个人，阿好和阿玉她们俩周五出去逛街，压根就没有回来，她们应该，应该已经……”
梁青青哽咽着，后面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
苏婉听完心里一阵难过，可是现在世道已经变成这样了，死人已经变成了一件寻常事，死掉的人会越来越多，她们总要去学着接受。
“婉婉，我害怕，外面走廊里有好几只丧尸在走来走去，我想趁机跑出去都没办法。”
苏婉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立马阻止道：“不行，宿舍走廊本来就窄，要是被丧尸堵住就完了。青青，你听我说，我桌子底下还有一箱没拆封的零食，左边柜子里有几瓶八宝粥，还有一小箱欧包，右边的小柜子里还有牛奶和饮料。
你食量小，这够你撑一段时间，你再去看看阿好和阿玉那边有没有什么存货。万一有人来敲门，你也不要随便开门，要是来了别人，那些食物也就不够什么了。除非有人来营救，否则你不要轻易出门。如果能够找到机会的话，我会回去救你……”
最后一句话，苏婉说得很是犹豫。
其实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也是被爸妈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小姑娘，她也不过才刚刚满二十岁，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如果她在梦里梦到的小说里不是个炮灰的话，她或许还能凭借着书中的剧情告诉梁青青应该怎么做，可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能给梁青青一个虚妄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承诺，让对方守着这个承诺，要么等到希望，要么等到失望。
电话两端的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梁青青的声音里带着忐忑：“婉婉，你会来吗？”
良久的沉默过后，苏婉艰涩地回答道：“我尽量。”
其实苏婉觉得自己大概去不了了，因为她自己都窝在这便利店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凡有可能，她不会放下梁青青不管。
可这里离学校已经很远了，而她自己也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她承认梁青青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朋友，但是她依旧不可能为了这满腔的义气，就义无反顾地往死路闯。
各自努力，尽力活着，这是她们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
可是她没法告诉梁青青这么残忍的事实，守着希望总比从一开始就彻底绝望来得好吧？
电话里，梁青青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哽咽，却多了一丝释然：“婉婉，谢谢，我会努力活下去，你也不用为了我犯傻，我们都好好保重。我期待有一天，我们还能活着重逢，以人类的身份。”
苏婉的心软了软，“好。”
或许就是因为她们是这样的人，所以她们才会成为那么要好的朋友。
电话挂断，虽然彼此没有明说，但这通电话将是她们俩之间最后一次通话。
目前通讯没有障碍，可是与其守着电话，等到某一天因为突然失去联络而感到慌张，或者因为对方没能接通电话而知道对方出了事，还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停止联系，一心一意地面对眼前的困境，不去分心想其他事情。
至少这样，她们就不用多面对一个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