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无法后悔的世界
众人的指责之中，江昊甚至看到了方才几位“白衣天使”的身影。
大家的脸上毫无例外的都是嘲讽和戏谑，甚至带着一丝报复的笑容，可却没一个人愿意出来说上哪怕一句公道话。
且不说其中的缘由，江昊相信，女孩能有如今的成就，那必然是数十年如一日刻苦学习和训练的结果。
那个人工湖边悲伤又决绝的身影，正是一切的开端。
若是能力得不到大众的认可，作为人世间“掌控生死”的特殊职业者，又怎么可能在医生的岗位上坚守这么多年？
这些付出，难道仅凭着拥有一位盲眼的母亲就可以全部否定吗？
已经不再年轻的女孩似乎经过岁月的洗礼，变得格外的冷静。她将正要起身的母亲按回椅子上，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随即转过身，在众人的“簇拥”下，朝着隔壁的医生办公室走去。
江昊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那位如今已经满头白发的母亲。
刚刚在女儿面前勉强装出来的微笑已经随着嘈杂的远离消失在了嘴角，三十年的时光过去，那双原本只是失去了视觉但还算明亮的眼睛如今早已失去了该有的神采，深深凹陷的眼窝和皱纹，无一不在展示着这些年母女的艰辛。
可如今那双眼睛里，两行清泪缓缓淌下，写满了悔意。
”你说！你要怎么赔我儿子的眼睛！“
办公室的门虽然关上了，可里面的声音还是时不时的会传出来，有些担心女孩会因为众人的攻击出什么问题，江昊两方犹豫之下，还是决定先去看看女孩那边的情况。
知道自己是非物质存在的江昊，毫无压力的展示了一波穿墙术。
刚进办公室，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江昊一愣，连忙穿过人群来到最前方。
恍惚间，记忆似乎和三十年前的那一天重合了。
倾倒的桌椅和满天飞舞的纸张，那一声声毫不留情的斥责，混合着众人的恶意和嘲讽，将原本高傲的女孩再一次压低了头。
红到快要滴血的耳朵和脖子，白大褂里紧握的双手，还有微微颤抖的身体，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
三十年的时光和与当铺当初的交易改变了许多东西，可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
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江昊沉默着从办公室退出来，心中五味杂陈。
“嗒，嗒嗒，嗒嗒……”
似乎有什么东西敲打着地面，缓缓朝着江昊走了过来。
江昊抬起头，看到正摸索着朝科室大门走去的母亲。
那张方才还满含幸福笑容的脸上，如今只剩下了绝望。
按下电梯按钮，江昊跟着走了进去。
那是朝上的电梯。
直到母亲摸索着爬上了天台，江昊才终于意识过来，她到底想做什么。
从怀里摸出手机，打开软件选中了女儿的对话框，母亲空洞的眼里流着泪，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哽咽着留下了给女儿的最后一段话。
“女儿，对不起，妈妈这次，真的要离开你了。”
“当年，妈妈为了你少走弯路，为了让你可以平稳的走完这一生，妈妈做了许多错事，有些事甚至错的非常离谱。”
“妈妈早应该想到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既然他们愿意做交易，自然会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原本以为只要让我的女儿听话，我们一家就会过的非常幸福，可是妈妈花了三十年才想明白，妈妈竟然无意中一直在伤害你，让你因为妈妈一时的冲动，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你是一名优秀的医生，你是妈妈的骄傲，妈妈不想再成为你的拖累了。”
“好女儿，妈妈后悔了，若是当年任由你自由发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许我们会过的比现在要幸福。”
“可没办法，事实无法改变，妈妈只能先对你说一声抱歉。”
“再见了，我亲爱的女儿。”
说完，母亲闭上眼，决绝的身影从楼顶一跃而下，一如当年人工湖边下定决心的女孩。
一切都结束了。
天空突然裂出一道巨大的口子，江昊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的被吸了进去。
“不！！！”
江昊的大喊在空荡的屋子中一遍遍的回荡着。
他好好的坐在椅子上，一切，都和刚开始一模一样。
三十年的时光在空间之中仿佛只是一瞬，江昊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巨大的情绪波动让他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抖。
“吵死了，你怎么了？”
诸葛谷云不耐烦的吼了一嗓子，似乎感受到了江昊的情绪波动，破天荒的在同一天第二次现出了小女孩的幻象。
“我……我不知道。”
江昊努力的咽了咽干燥的嗓子，机械的摇了摇头：“谷云，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诸葛谷云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她探索进江昊意识，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之后，这才明白过来，轻轻一跃跳上桌面，对着眼前仍旧大口喘着气的江昊轻蔑一笑。
“怎么？才这样你就受不了了？”
“你要知道一件事，有些东西，不会因为你现在的后悔而有任何的改变。”
“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更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一切都不过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我们不是神，只不过是这家当铺的经营者而已，我们无法帮助他们做任何的决定，只能给他们提供一些曾经无法拥有的选择。”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诸葛谷云的声音充满了不容质疑的肯定：“不信的话，你再去一次，这次，试试看一下她办公室的抽屉吧。”
江昊不太明白诸葛谷云的用意，可心中着实想要一个答案，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之后，江昊再次施展符文，又一次抵达了三十年后。
一切都没有改变，江昊不忍心再多看一眼，到达之后，干脆扭头直奔主任办公室而去。
空荡荡的办公室什么人都没有，女孩手术还没有回来，母亲的爱心便当也还没有送来。
办公桌右侧的最底层抽屉不知为何打开了一条缝，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看起来似乎十分陈旧的纸张。
光线有些阴暗，江昊看不太清楚上面的东西，只能蹲下身去仔细辨认。
终于，他看清了。
那是一张被大力撕碎之后又重新一点点粘贴好的画，画上的中年女人笑靥如花，一双眼睛透着光芒，温柔且安详。
画的右上角有一行小字，经过年岁的洗礼，颜色变得浅了许多。
江昊努力的辨认着，那字体娟秀，带着些许学生时代的稚嫩与活泼。
“妈妈，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