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拂柳阁
果然不出南青驰所料,一入夜,陶君眠就传来消息说要立即见他。
拂柳阁,他如约而至。
夜幕降临,花楼内却是灯火通明,罗带生香。
甫一进门,老鸨芸娘就迎了上来:“吆,南公子可是好几天都未曾来我们这儿了,莫不是姑娘们照顾不周,惹得您厌弃了我们?”
南青驰一把搂她入怀,在她纤纤细腰上随意一捏:“芸娘这是哪里的话,这京城之内还有哪处楼内的姑娘比得上拂柳阁的姑娘们善解人意,花容月貌?”
芸娘假意在他胸口上重重一拍,踮起脚尖贴近他的耳朵:“南公子,陶公子在楼上等您。”
南青驰点了点头,一双桃花眼随意扫了一眼周围的陌生面孔。
有意思,京城勾栏内竟有笔刀出现。
奇木也看到了,小声提醒:“公子,这里有禁军。”
南青驰收回视线,提衣迈步:“我去楼上,你在这里等我。”
“公子小心。”
“不必担心,陶君眠还不至于在他自己的地盘动我。再说了,他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顶多就是威胁一下自己。
南青驰不是第一次来拂柳阁见陶君眠,自然知道他在哪个房间。
待他径自推门而入:“陶君眠,不是说了别再来烦我。”
不期然的撞进一副深邃的眸子里。
屋内除了陶君眠,还有一人。
金簪束发,锦衣华服,腰上配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看到人进来,他放下手中的杯盏,望向南青驰的眼神深不可测。
原来这才是今晚真正想要见他的人。
陶君眠起身:“那你还不是巴巴的来了?”
而后朝那人恭敬抱拳:“殿下,这便是南青驰。”
殿下?陶君眠果然是太子的人。
不是南青驰过于聪明,而是本就不算难猜。
陶君眠一开始结识他就是带着目的来的,他也从不掩饰他与宫中贵人有所牵扯。
当今皇室子嗣不丰,圣上膝下不过一位公主,三位皇子。
皇二子年方十六还未出阁,暂封安平郡王。是冯商的妹妹冯贵妃之子。
二皇子不可能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的舅舅。
皇三子不过十岁,其母是礼部尚书温之民之女。
温之民无权无势,他的女儿德妃虽居妃位,却不得圣宠,想来也不会有搅动朝局的心思。
稍微细想便知,只有皇长子,虽不被圣上宠爱,亦处处受冯贵妃和冯商的压制,但他毕竟是太子,怎甘心把本就名正言顺的继承权让给他人?
陶君眠见他久不跪拜,厉声提醒:“青驰,还不快见过太子殿下!”
南青驰仿佛刚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立即跪拜:“草民南青驰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起身虚扶一把:“南公子请起。”
“君眠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你卓尔不凡,我也想见南公子许久,可惜苦无机会。今日你能如约而至,幸甚相见。”
南青驰:“陶公子谬赞,能得殿下召见,是草民的荣幸。”
“不知道我有何能为殿下效劳的?”
太子撩衣落座:“冯尚书可曾拿到金帛图?”
南青驰据实以告:“回殿下,未曾。我推脱说金帛图在我的侍女手里,待侍女醒来,才可将图交于他手。”
陶君眠无语:“好你个南青驰,竟敢在冯商面前耍心机,你就不怕他知道实情后活剐了你?”
南青驰瞟他一眼:“所以还请陶公子谨口慎言,我若被他活剐,你也要被片下几片肉来。”
“你敢?”说罢就要提拳往南青驰身上招呼。
要在平时南青驰绝不惯着他,只不过太子当前,他不好太过放肆。
只能以眼神警告。
太子……
吾当真是全无威严?
“君眠,不得对南公子无理。”
太子亲手冲了一杯茶递给南青驰:“南公子这是另有打算?”
南青驰诚惶诚恐:“草民并未有别的想法,冯商重伤我的侍女,我只是不想轻易的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他罢了。”
“那南公子对金帛图所知多少?”
“知之甚少,我一直以为只是一幅寻常帛画而已。陶公子见过此图,他说是一处金矿的线路图。”
“我当时是不信的,现在倒有几分信了。”
陶君眠冷哼:“南青驰,我何曾骗过你?只不过你七窍玲珑心,老是觉得我接近你动机不纯。”
南青驰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难道不是?”
想想夜赤草,再看看眼前的太子殿下,陶君眠心虚地摸了摸鼻头,噤了声。
自幼长于深宫之中,见惯了明里暗里的算计,争斗,太子从未体会过手足相亲的滋味。
此时此刻,在这拂柳阁的一方天地里,看着他们俩似真似假的吵闹,他竟羡慕起寻常人家的兄弟之情来。
这是他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感情。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收拢心绪正色道:“南公子,你可愿意相助于我?”
太子没有明说,但南青驰听懂了。
陶君眠之前不止一次提过,让他入局。
他虽早已猜到主局之人是谁,但他从不想加入这胜负未知,祸福难料的时局里。
但今天,他见到了太子。
那个传闻中虽顶着个太子之名却处处被压制的太子。
他并未如传言中那般孱弱,反而芝兰玉树,温和矜贵。
他有不甘,更有野心。
“太子为何会看上我?”南青驰不解。
“或许是因为君眠常在我面前念叨你,次数多了,自然就上了心。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接下来的话非常难以启齿:“你想必也知道我的处境,或许应该说这天下人无人不知我这个太子的位子摇摇欲坠。”
“我虽居深宫,但宫外的境况我并非全然不知,如若我本来就没有这个机会改变这种局面也就罢了,既然我还有一线机会,我想试试,我能将这天下治理到何种程度。”
“但我现在……”
但他现在犹如困兽之斗,没有朝臣愿意支持一个既无皇帝宠爱,又无母族护佑的落魄太子。
胜则恩泽数代,败则祸及九族。
南青驰明白了,朝中无太子可用之人,他只能另辟蹊径,妄图从朝堂之外寻些辅助之人。
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只不过,太子看到他未轻易屈服于冯商,觉得他暂时可用罢了。
南青驰今夜前来也不是毫无心理准备,太子既要收拢他,他也未尝不可答应。
既然决定了要替父母报笛昭父母的恩,那就势必要与冯商为敌。
单凭自己无异于蚍蜉撼树,愚不可及。倘若跟太子联手,也不是没有把他置于死地的可能。
他待要回答,却被门口侍卫禀告:“殿下,御史中丞围了拂柳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