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们打个赌
那些不涉及政事的奏折,元珑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批阅了近五十份。
再多的,没有了。
童放将批阅完的奏折拿出去,刚要递给元珑关于洛阳一些事情的奏折,她自己随手拿了一张。
那一张,是最高的一叠奏折里,摆在最上面的那个。
意识到她拿了什么,童常侍心中一紧,刚要开口劝说,就听到元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言官行不行啊,参的这是什么啊?狡好少年随侍左右,这是说我龙阳?”
元珑笑得脸有些疼。
好看的少年,是在她受伤后才有的。
显然有些没搞清楚状况的言官,把沈修璟当成了以色侍人的小倌。
她拿朱笔把“狡好少年”四个字圈出来,再把奏折递给了童放。
“童常侍,唤人把这个送去三皇子那里,问问他对狡好少年有什么看法。”元珑不怀好意的交代道。
“这……”
“被参的是孤,孤只是问问另一个当事人而已,没事的。”元珑拍拍胸脯说:“此事孤一力承担。”
下一个奏折,则是参议元珑已满十五却不议朝政,每日只知道玩乐,完全是在不务正业。
对方没有骂元珑,只是摆出事实来劝说沈济,不要对元珑太过宠溺,要让她承担责任。
这个还是有点道理的。
尤其对方完全是拳拳之心,抱着元珑能早日承担责任,对万民负责的想法来规劝的。
对于这种,元珑沉默着看完全部,反手把奏折放到自己的袖子里。
“殿下?”童放很是不理解。
“孤认为这人写得极好。”元珑认真的说:“孤要将这份奏折带回东宫裱起来,日日悬在书房里警示自己。”
每当想当昏君的时候,就抬头看看。
童放不说话了。
他在思考,如果现在想办法把沈济吵醒,他的人头能不能保住,这些奏折能不能保住。
除了这两个有意思的,剩下的就是对元珑的折磨。
骂又骂得不够狠,夸又夸得不够真,不上不下的实在是让人难受。
元珑只好模仿沈济的字迹,全部批“阅”字,再将其丢在一边不再看。
只用一个时辰,案牍上的奏折全部解决。
元珑放下手中朱笔,语气轻松的说:“没了吧,没了孤就先走了。”
谁都没想到,她能这么快把这些事情解决。
就连沈济也想不到。
那些事关朝政的,元珑没有处理过,童放不敢搬来给她批阅。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然而刚出门的元珑,正巧和另一偏殿里的崔保碰了面。
两人对视一眼,元珑看到了崔保手中的奏折,崔保看到了元珑手指间蹭染的朱色。
“臣请太子殿下安。”崔保恭敬地行礼。
元珑避开半个身子,手指轻抬崔保的胳膊说:“崔丞相切勿多礼。”
崔保站直身体,稍作疑惑的问:“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殿下,殿下可是无事了要回东宫?”
这个问题,让元珑有着不好的既视感。
在一个多时辰前,童放问了个差不多的问题。
“啊,对对对,崔丞相可是要找父皇?他正在休息,若无急事的话,崔丞相还是过了正午……”
“臣不找陛下,臣要找的是殿下。”崔保再次弯腰,捧出手中的奏折说:“还请殿下一观。”
既然事情躲不过去,那只能勇敢的去面对它。
元珑笑容勉强,打开奏折,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批阅的“狗屁不通,多谈政事”八个大字。
用朱砂写的字是没法擦掉的,还不会轻易掉色,所以这八个字会原原本本呈现到官员的眼中。
元珑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她要被抓壮丁了,原来只是个批言而已。
“怎么,孤可是哪里说的不对?”元珑问道。
这篇奏折是云州太守呈上来的。
云州地处黄河南岸,经常会发生各种自然灾害,十年里有八年粮食减产,十年需要朝廷免赋税,八年需要朝廷给粮食。
所以云州太守精通各种拍马屁的方式,并且会在秋季到来时,边拍马屁边要粮食。
现在是春季,云州太守没有要粮食,奏折里全都是吹捧之词和卖惨。
崔保低着头语气严肃的说:“殿下许是不知,云州一地历来艰难,云州太守如此也是无奈之举。”
“哦,孤知道,然后呢?”元珑问道。
她不是不知道云州的情况,她就是太了解云州的情况,才会批了这句话。
元珑没有见过云州太守,但是上辈子她见过云州太守八百里加急送到洛阳的奇石。
那石头据说是在暴雨后被冲上岸的,石头上有一副画。
画上幼童抱笛坐在龙身上,龙的身下哀鸿遍野,一片人间炼狱。
沈济派人查看,确定石画存在了至少百年。
而后洛阳城中便有传闻,说石画被冲出黄河,是上天给大宣的预警——
若是嫡幼子继承大统,大宣必亡!
那段时间,元珑可是承受了不少攻讦,就连沈济都白了鬓角。
“崔丞相,孤不信什么历来如此。”元珑脸上带着笑,语气却是极冷:“若是历来如此,便不会有朝代更替,也不会有父皇治下的政通人和。”
“云州百姓历来艰辛,可孤不认为太守有哪里艰辛。”
若是艰辛,就没时间伪造石画污蔑她。
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云州太守的那石画在河中放了八年,也就是说,现在云州太守已经准备好了让她这个太子被废黜。
她同情云州太守,谁来同情她和沈济?
“殿下容臣逾越,黄河连年泛滥,这些年来云州百姓入不敷出,常常用草根树皮果腹。若是云州太守不这样做,难道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治下的百姓死去吗?”
说到后面,崔保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语调明显升高了很多。
可元珑面不改色,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看着元珑的表情,崔保没忍住出声质问:“殿下可是从未将百姓的生死挂在心上?”
“崔丞相,拍马屁和卖惨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元珑捏着袖角,倏尔唇角弯起,笑吟吟的说:“既然崔丞相认为云州太守为官不易,那么崔丞相愿不愿意和孤打个赌?”
“赌?赌什么?”
“就赌云州太守是不是真的不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