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还你们自由
体内未解的药性,还有腿上的伤,让元珑的意识始终无法清醒,被迫不断地陷入一重又一重梦境。
梦境杂乱无章,昏昏沉沉的元珑,在梦里看到了自己上辈子的一生。
一时是她呱呱坠地,面色惨白的女人无力地抚摸着她,说出口的声音比风声还要轻。
“阿济,你和女儿要好好活着,连同我和阿琛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一时是她面色无奈,俊美高大的青年神情羞涩的单膝跪地,阐述着自己的心意。
“殿下,臣为殿下活了十几年,从来不知道人生的意义。但有了她,臣的未来想为自己而活。”
一时是她身陷火场,鬓角霜白的男人癫狂地嘶吼着,在百官的阻拦下寸步难行。
“救火!快救火!太子若是去了,朕便让你们所有人为元珑陪葬!”
如今的宣朝,在皇帝沈济二十多年的励精图治下,外无强敌,内无忧患,很可能要开创建国来的第一个盛世。
满朝文武想要名留青史,若说担忧,也是有的,他们很担心沈济会情深不寿。
元珑出生那年,朝内政权倾轧下,她的哥哥,年仅八岁的太子沈元琛染上时疫,死在了后宫。
皇后悲痛中动了胎气,生下怀胎仅七个月的元珑,便撒手人寰。
沈济震怒,斩杀了后宫数百人,又大肆清洗朝堂内部,在一切稳定后,封元珑为太子,并亲自照顾她长大。
沈济子嗣不丰,只有五个孩子。
长子沈元琛早夭,次女沈珊自出生起便在寺庙祈福,三子沈修璟自十四岁起常住边关,四子沈卓天资平庸。
元珑是最小的那个孩子,与自己的兄弟姊妹从不亲近。
为了元珑继承皇位时不太辛苦,沈济在她出生那年,精挑细选了八个男童,帮她管理朝堂和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八人中,有大内高手,负责保护她的安全;有户部能吏,负责组建她的势力;有江南首富,负责赚取她的老婆本。
这八个人同时是沈济为她预选的夫君。
只不过这是沈济单方面的想法。
元珑从没有把这些人当成奴才或是工具,也没想过让他们当夫君。上一辈子,她和八个人称兄道弟,想要在青史上留下明君贤臣的典故。
然而,他们不想当贤臣,不想创造盛世,只想追寻真爱,当被人踩在脚下的狗!
他们为了真爱背弃旧主,最后更是纵容他人放火,将她活生生烧死在东宫!
满腔的怒火,气得元珑成功脱离梦境,腾地一下坐起来。
“殿下若是醒了,便把这药喝了。”君柳走过来,把温热的药碗塞进元珑的手里说:“若是不喝,门外候着男人,绝对不需要殿下动一下,舒舒服服地解了药性。”
君柳是医女出身的嬷嬷,也是照顾元珑长大的人。
听到她的话,元珑动作比脑子快,接过碗一口气把整碗药喝了下去。
喝完,苦味返上来,苦得她呲牙咧嘴。
她连忙拿过蜜饯塞进嘴嚼,有些委屈的控诉:“姑姑,这也太苦了。”
“苦才能下火,老老实实地躺着,别往外面看。”君柳接过空碗,没好气的说道。
周围萦绕的药味,让元珑有些不舒服,她在不牵动腿上伤口的同时,勉强坐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说:“姑姑,味道太重了,能帮我开下窗吗?”
现在正值春日,温度逐渐回升,开窗不会吹到冷风。
可君柳连头都没抬,冷冷的说:“不能。”
“……那让白徐来开窗。”
元珑知道君柳看到她受伤,心里有气,她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想喊自己的侍卫来开窗户。
白徐,是沈济为元珑准备的八个男人之一。
白徐从小被挑选训练,摆脱了贫寒家境,成为了大内第一侍卫,平日的任务只有保护元珑。
然而这次事故,他没有及时出现在元珑身边,而是让元珑受了罪。
重活一辈子的元珑,很清楚白徐去了哪里。
他在宴上得知表妹叶小福被人为难,没有告知元珑,出了太尉府去为叶小福撑腰。
也知道再过两年,白徐便会离她而去,去追求自由和叶小福。
在四皇子沈卓攻讦她的时候,白徐以旧奴的身份,配合沈卓的各种戏码,让朝野认为,太子是个占了嫡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
但这并不耽误,她现在指使白徐开窗户。
君柳冷哼一声,支开窗户,指着窗外的人说:“喏,人在那儿,你喊回来吧。”
到了这个时候元珑再不明白,君柳为什么不给她开窗户,那元珑就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开了窗,也许会看见跪在外面的白徐。
春日的日头算不上烈,在太阳下跪久了,也是会汗流浃背,受不少罪。
若是上辈子的元珑,会说发生这件事,是他人的算计,和白徐没有关系,让白徐回住处休息。
可她是个靠坐在床头的病患,看不见窗外的脏东西。
如今的元珑,只会拈起一枚酸甜可口的果脯,笑嘻嘻的说道:“姑姑,求求你再多开几扇吧,我吃了那么苦的药,再被熏一道,可就真的要哭给姑姑看了。”
她只字不提白徐。
见她不提,君柳的面色才好看了些,支起一扇窗户又走到另外一扇窗户旁,口中嘟囔:“就这点儿窝里横的本事,只会指使我。”
“那我还要再指使姑姑一件事。”元珑下巴昂起,看向窗户。
注意到元珑的视线,君柳不禁皱眉。
但她只是被尊称为姑姑,有着元珑给的体面,她并不是太子真的姑姑,有些话不能直接说,那会失了身为臣子的本分。
元珑和君柳的话同时响起。
“殿下,陛下并未责罚白徐,若是连跪都不跪……”
“劳烦姑姑找人把他拖走,打三十军棍,丢出皇宫……”
两人又同时闭上了嘴,面面相觑。
元珑摸摸鼻尖,有些尴尬的问:“是太重了吗?”
若是不放水的三十军棍,不会把人打死,但血肉模糊是免不了的,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受刑者绝对会不良于行。
接下来的一年里,连个重物都别想搬一下。
若是没有养好,一辈子都会有影响。
见君柳满脸吃惊的样子,元珑以为她给的惩罚太重了。
“不,不重,这种失了本分的奴才,打死都不为过!”君柳很是认真的说:“只是殿下,确定要这么做吗?”
元珑的性子是整个皇室里最和善的,平日里和奴仆都能聊在一起,很少会责罚他人。
第一次听到元珑要罚人,君柳怕元珑会后悔。
“不然呢?”元珑反问。
上辈子,元珑没有责怪白徐一时失职,不想埋没他的才能,为他铺路造势,让皇帝放他进宫内禁军历练。
仅用两年,白徐执掌宫内禁军,成为九卿之一的卫尉。
然而白徐和她说,成为公卿是命令,是悬在头顶的束缚,他想要当个自由的人,想要为自己而活。
这一次,元珑不会束缚任何人。
自由是吧?
她倒要看看,没有了“碍手碍脚的权势”,白徐能得到怎样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