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祁羽
王雪霏看着堂下泪眼婆娑的方姨娘,揉了揉眉心,“你们娘俩是一刻也不让人安生,合该万府就得被你俩拆了不成?”
方姨娘闻言,又哭哭啼啼起来,“夫人……”
万晴始终不服气,瞪了她一眼,但一言不发。
王雪霏心累,今天事情繁多,她实在懒得理这对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母女,挥了挥手,“回去吧,今儿个老爷回来,我没空理你们,回去把自己收拾好了,午时过来吃饭。”
一听到万庆书要回来,方姨娘眼睛一亮,连忙抹了抹眼泪整理衣服,脸上说不出的欣喜,连万晴这会儿都把头摆正了,顾不上同王雪霏拜别,扭头便跑,方姨娘被她这一跑僵了脸色,讪讪看向王雪霏,王雪霏只摆手不看她,她也便收了笑福福身子走了。
秋月从外头跑进来,“夫人,老爷到城门了。”
王雪霏闭眼应了声,“去老太爷那头说一声,也叫小姐们到门口候着。”她睁开眼睛,堂外的光有些晃眼,“其他地方都打理好了吗?”
她扭动一下肩颈。
“都打理好了。”秋月走到她身边,伸手替她揉肩,“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王雪霏摇头,止住她揉按的手,“即刻就去吧。”
秋月垂眸,“是,夫人。”
王雪霏就势自己捏了捏微微酸痛的肩颈,刚刚被秋月一按已经好了不少,只是还有点酸。
万庆书前些时月被万华国派到外地的田庄查看收成,一去就是个把月,这期间她自己一个人打点整个万府上下,虽说不上吃力,但万府作为国公府,来来往往人数众多,次数多了总归令她感到厌倦,以往这类应酬都是万庆书来应付,他走了交给万华国也是一样,但是万华国年纪大了应付几次有些吃不消,她就只能自己出面,再加上府里一些琐事大大小小,一个半月下来整个人都憔悴不少,如今听到万庆书回府,总算松了一口气,却又不敢太松着,还得盯着府上打理给万庆书接风洗尘。
“唉。”她微微叹息,着实是累人。
我和万姈正坐在嫣秀阁里,谈论前两天城中流言一事,万华国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大发慈悲把我和万姈从祠堂里放出来,我原以为他在诈我和万姈,测测我们悔过的心诚不诚,结果几日过去相安无事,倒像是真的不舍得罚我们一般。
“说来也奇怪,咱们一下山这流言就飞了似的传遍大街小巷,以往都不曾听过的,”我撑着脑袋看万姈剥橘子,看她把里头的白线挑出来,皱皱眉,“吃这个对身体好。”
万姈敷衍地点头,手又撕下一根,“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南楚云之前瞒的好,你没听人家说,是冯宏不小心撞见的。”她把白条扔在一旁,眼瞧她撕下来的白条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我把橘子夺过来不让她撕,“它都被你撕秃了!”
万姈愣了愣,“不撕掉怎么吃啊?”就是要秃秃的才好吃嘛!
我把剩下几瓣没遭到万姈毒手的橘子掰下来,另外光秃秃的还给她,“我要吃有橘络的。”
万姈摊摊手,“行吧。”
我把橘瓣送进嘴里,第一口下去就被酸到牙,面目有些狰狞,“酸。”
万姈觉得好笑,“真的假的?”她也拿起一瓣,“有那么酸吗?”
我好不容易把橘瓣咽下去,回味一下唇齿间的酸涩,皱皱鼻子,“酸死了。”
万姈半信半疑看着我,小心掰下一瓣也要吃,秋月从外头进来,见到我和万姈坐在一起,明显有些意外,但意外的神色转瞬即逝,“二小姐,三小姐。”
万姈的手顿在半空,见是秋月,她挑挑眉,并未说话。
我也不曾想到秋月的突然到来,一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秋月姐姐怎么来了?”秋月年龄只比我和万姈年长七八岁,原身也向来都只叫她姐姐。
“小姐,老爷要回来了,夫人叫两位小姐一同去府门迎接老爷,给老爷接风洗尘。”秋月低着头说着,这回我是真的惊讶了,“老爷?”
除了在承德堂的万华国,还有哪个老爷?
“是,前些日子老太爷派老爷去查看田庄收成,小姐您忘了?”秋月有些疑惑,但她也顾不上奇怪,“此刻怕是快进庆安街了,小姐们快些准备吧,奴婢还要赶去承德堂和老太爷说声,先告退了。”
她行个礼便急匆匆走了。
“哪个老爷?”万姈一头雾水,“我还以为府上就万华国一个。”
我眨眨眼睛,“老爷……”
田庄收成……
“噢!”我小小惊呼一声,“倒是我忘了,是万庆书!”
我和万姈的爹!
万姈小小思索一下,“噢——!是他啊。”
我微微皱眉,这便宜爹打我穿越过来就没见着,难怪我将他忘了,听秋月的意思,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怎么这么突然?”万姈心生奇怪,“一声招呼也没打就回来了?”
我摇头,他回来的确实让人猝不及防,但也说的通,毕竟寒露已过,再不久便是霜降。
“别管那么多了,先走吧。”我拉起万姈,“先去看看。”
万姈点点头,和我一道走去府门口。
府门,王雪霏和一众仆人已经等候许久,见我和万姈一同前来,王雪霏沉口气,催促,“赶紧站好。”
万华国从后方缓缓走来,见到他,王雪霏迎过去,“父亲,您来了。”
“不是说快到了吗?”万华国在门口站定,看了眼街口,“人呢?”
王雪霏哪里知道,只能安抚,“许是碰见什么事耽搁了,已经派人去看了。”
万华国不应她,只盯着街口。
万晴在一旁探头探脑,小声抱怨,“怎么还不来?”
方姨娘赶紧拉住她,“闭嘴。”
万晴翻她一个白眼,甩开她的手,“别碰我!”跑到我面前踮着脚看街口,我看她这般躁动,拉着万姈往后退了退。
方姨娘也不是第一次被她当众驳了面子,把手收回努力低着头屏蔽旁人的目光。
许久,街口终于出现了马车的影子。
“来了来了!”王雪霏赶紧招呼仆人拿好东西,只等马车停下来,要迎接万庆书。
“奇怪,后面怎么还跟了一辆马车?”我看着尘土飞扬的街道,发出疑问。
万姈跟着看过去,发现朝这里来的马车确实不止一辆,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她皱眉,“别人家的?”
马车逐渐接近,不少人也注意到后面的第二辆马车,纷纷有些奇怪,王雪霏自然也瞧见了,“怎么还有一辆车?”
万华国定睛一看,眼神锐利起来,“怎么回事?”
万庆书此次出行只带了身边的阿飞,加上去的是自家田庄,庄上东西一应俱全,因此这次出行他连包袱都极少,怎的忽然平白无故多了一辆马车出来,难不成是自己装了一车粮食回来?
“许是别人家的走错道了吧。”王雪霏出声宽慰,但她心中怦怦跳着,总觉得后头那辆车不太对劲。
众人揣着疑惑等马车停下。
阿飞先从车上下来,见确实是阿飞,王雪霏稍稍放下心来,指使着仆人速度极快的把车凳放下,王雪霏注意到后面的车也跟着停下,但阿飞只站在面前的车旁,没有要管的意思。
她心想或许是真的走错了,于是出言,“秋月,你去看看后面那辆车上的人家是不是走错了,问下是去哪,给人把路指了。”
“不是走错。”秋月还没动身,万庆书掀开帘子,一言制止住秋月,“那是我带回来的人。”
他走下车凳,我微眯眼睛,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他距离这么近的见面,四十左右的年纪,但还算意气风发,一身青袍给他添了些庄重肃然,我细细看着他的面容,万姝的口鼻都随了他,鼻梁有微微的驼峰,嘴小却不至于薄,而万姈……
我看向她,万姈和我对视,“怎么了?”
“没事。”我原以为万姈眉眼会随了万庆书,但她眉眼还是更像那位逝去的夫人。
王雪霏听到万庆书的回答,没反应过来,“什么?”
万华国一言不发,只看着万庆书走到他面前,万庆书朝他行礼,“儿子见过父亲。”
万华国微抬手,“起来吧。”眼神落在那辆没有动静的车上,“你带的是什么人?”
万庆书一听这话,整整衣领,眼尾有些激动喜悦,仿佛青年时期的热烈,“是儿子此去乡下偶然遇见的,正想向父亲介绍。”
倒是一句话也没和王雪霏说。
王雪霏在一旁瞧他神色,只觉得没那么简单,她心沉下去,脸色也没了刚刚的喜悦,嘴角的弧度消失,但还是不得不保持着得体,“老爷怎么也不曾在书信里提过,也好叫下人一齐准备迎接贵客。”
“不必准备不必准备。”万庆书要走向那辆车,万华国脸色严肃,也猜出了七八分,“你去一趟乡下,能偶然遇见什么人?不过是叫你点查田庄收成,还能遇到什么土地公什么神仙贵人不成,要这样大费周章叫你带回来。”
万庆书脚步顿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王雪霏脸色也不好,我和万姈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无聊,“你猜他带了什么人回来?”我问万姈。
“带谁我是不知道了,”万姈看着那三个人,“不过带的是男是女倒是很明显。”
“男还是女?”我勾住万姈的小拇指。
“女。”万姈接的很快。
“不是怎么办?”我微靠在她身上,“要不要打赌?”
“好啊。”万姈勾着我拇指提起来,“赌注是什么?”
“赌……”我偏头看她,“二姐姐想赌什么?”
万姈已经做好拉勾的手势,闻言低着头拉拉我手指,“赌——一件事。”
我有些意外,“什么事?”
“没想好。”万姈只拉着我,“先赌再说,你赌男赌女?”
我把视线转回万庆书那头,那边万庆书好像在和万华国争执些什么,“为了一个男的好像不至于吵成这样啊……”
我摸摸下巴,看着她,“二姐姐,我也想赌女,怎么办?”
万姈嗤笑一声,“那就一起赌女好了。”
“那赌注怎么办?”我凑近一点,“这样可就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了。”
万姈勾着我的手指始终没有放开,她视线转到马车上,“下来了。”
我转过头,一抹窈窕倩影正从马车上款款而下。
“父亲!祁羽确是个好女子!这些日子我一直与她一起,她聪慧有礼,我们是两情相悦!”万庆书据理力争,他口中的祁羽只静静站在他身后,垂眸低眉,仿佛与世无争。
万华国自然也态度坚决,“一个不知来历的女人你就敢随随便便纳进府里?你是当我死了不成这般无法无天!”他说得严重,提到当家一事就能把万庆书唬住,万庆书哑了哑声,但还是嗫嚅着唇,“父亲你你说什么呢也不怕忌讳”
王雪霏站到万华国身后,冷声朝祁羽,“抬头。”
祁羽听话地抬头,王雪霏略略惊讶,祁羽长得不算突出,只能称上小家碧玉,完全不似万庆书喜欢的类型,她从祁羽的眼睛看到鼻子,再看到嘴唇,祁羽始终是一副柔柔的模样,王雪霏想说些什么,但万庆书却拦在祁羽面前,他看着王雪霏,“这事儿你也不能怪她,是我执意要带她回来,你不必冲她发火!”
王雪霏抿抿嘴,她还真没想冲祁羽发火的意思。
但她看见万庆书像防什么一样防着她的神色,忽然不想开口解释。
无趣。
三人就这么僵持着,连带着门口一众人也跟着当桩子,万晴跺跺脚,“狐媚东西!”
她说得不大声,但在只有冷风瑟瑟的门口却显得有些刺耳。
祁羽偏头看到她,眼里划过杀气,只一瞬,她就又低下头,恢复到柔柔弱弱的样子,但万姈敏锐地捕捉到那一瞬间,她伏在我耳边,“不是一般人。”
万晴距离他们十米开外,一句“狐媚东西”声音并不大,万华国和万庆书都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偏偏就她做出了反应,还能准确找到万晴的方向,怎么看怎么不像普通人。
我的视线始终在祁羽身上,闻言微偏身体,“看来咱们的好爹爹要痛失美人了。”
万姈笑笑。
那头,万庆书还在执着要将祁羽带进府里,又闹了快一刻钟,万华国实在气急,甩下一句“不孝子!”拂袖而去。
他一走,万庆书舒了一口气,王雪霏还站在他面前,只盯着他,不说话。
万庆书拉着祁羽的手,他对这位续弦的感情曾经也是热烈澎湃,尤其她不仅生的漂亮,家世也与他说得上般配,只是日子过去的快,几十年来重复的生活让他觉得枯燥无味,他敬她能将万府打理的如此井井有条,也敬她替自己生下孩子,但他对她也只剩下这个敬字了,爱早已在那些时月里消磨殆尽,他对她的情感最终还是归为平淡,犹如一潭死水。
但祁羽不同啊,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投合他心意的女子了,起初他以为祁羽只是个同寻常女子一般只敢畏缩着不看他,惧怕他的女子,可慢慢的,他发现了祁羽的不同,她展现出与众不同的智慧、体贴、善良,她好像天生就懂得如何把握男人,聪明的同时又依赖他,体贴的同时有微微疏离他,她就像一朵菟丝子缠绕着他,从脚底缠绕到心脏,能他的心思挖出来读懂他,明白他,理解他。
他有时想如果非要寻找一个词语形容祁羽,那她大概就是他的阳春白雪,高山流水。
他本以为这余生会是枯燥的延续,但祁羽的出现却让他看见了另一条道路,那路上不同于面前的枯草衰败,而是幽密深静,花蔓丛生,只是站在入口,他好像就感受到了鸟语花香。
因此他必须要将祁羽抓住,他不愿失去。
但王雪霏怎么想的呢?
她看着万庆书挡在祁羽身前的手,再看看万庆书眼角覆上的岁月痕迹,她想笑。
她和万庆书一同过了这么些年,她早已深深了解这位枕边人的脾性,新鲜感永远是他驻足的原因,明明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可他居然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沉溺在爱情之中无法自拔,甚至对祁羽身上那些“特别”痴迷得不得了。
王雪霏摇摇头,她也早已不是一心只围着他转的年纪了,她的生活也不只有万庆书的情感充斥着,她偏身朝秋月,“去叫人给祁小姐把东苑的秀春院收拾出来。”
他既喜欢,纳了便是,她有什么好拦的?
万庆书显然没想到她的态度竟是如此,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挡在祁羽身前的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直到秋月让人把祁羽的东西从马车拿出来,他才把手放下,万晴本想去找万庆书,但被方姨娘拉住,死活不让她过去,万晴要喊,被方姨娘捂住嘴带走。
人陆陆续续散了,我和万姈站在门口,待看见万庆书带着祁羽走来,我拉着万姈给他行礼,“爹。”
万庆书的眼神只在我和万姈身上停顿两秒便移开,丢下一句“起来吧。”拉着祁羽进门。
等她离开,万姈把手搭在我肩上,“府里又要热闹了。”
我把头枕在她肩膀,“二姐姐喜欢看热闹吗?”
“喜欢啊。”她伸手把我耳朵捂住,“但是有点吵。”
我弯唇,“吵吵才热闹。”
祁羽住进府里,不止府里的人好奇,连附近的百姓都猜测起来,尽管就是猜些祁羽是哪来的这种问题,但还是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波。
只是外头的话传几天也就过了,府里的可就没那么容易平静了。
不止仆人,连万华国这几日都因为祁羽的事情对万庆书闭门,死活不让万庆书见他,万庆书在老爷子那里碰了壁,心情郁闷,去找祁羽的路上又听见几个仆人躲在花丛后面鬼鬼祟祟的说着祁羽,气的快吐血了,挥手把人赶走以后气冲冲的跑到祁羽的住处。
祁羽正静静提壶站在窗台浇花,那是她从乡下带来的一盆紫色鸢尾,万庆书不懂花,但进门看见这幅宁静美好的画面,心情一下明朗不少。
“羽儿。”他在门口处欣赏了会儿人花两相宜的画面,开口喊道。
祁羽浇花的动作停下,抬眸看向他,看清是万庆书,朝他轻轻一笑,“老爷。”声音软的快夺走万庆书的魂。
万庆书敞开手臂朝她走去,祁羽放下小水瓢抱住他,万庆书感受着怀里的暖意,倍感满足,两人拥抱片刻,“老爷不是去找老太爷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祁羽问。
提起此事,万庆书心里是一百个叹气,但他故作风轻云淡,“爹还没起,我就先回来了。”哪里是还没起,是根本不想见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他。
祁羽在他怀里抬头看着他,那双眼眸清澈见底,被这样一双单纯的眼睛看着,万庆书总觉得自己的谎言无所遁形,祁羽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就在万庆书以为她怀疑的时候,她开口说道,“老爷这几日这么劳累,今日午膳就留在妾身房里如何?妾身近日新找厨房的嬷嬷学了几道菜,想着做给老爷吃呢。”
她这样请求,万庆书自然是喜不自胜,一口应承下来,“只是还要去雪霏那里同她说一声才好,我原是答应她一同用膳的。”
祁羽见他提起王雪霏,莫名有些不开心,“老爷要去便去吧,何必还和我说一声,显得我小气。”她推开万庆书,背对着他,这气来的莫名其妙,万庆书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这是?我是同她招呼一声,本来是和她约好的。”
“若我不说,老爷是不是便不来了?”祁羽把万庆书要来拉她的手甩开,“老爷和夫人是举案齐眉,偏掺了妾身一个,倒显得妾身里外不是人,破坏老爷夫人感情了!”祁羽背着他,肩膀隐隐抽动。
“这这这,”万庆书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见她伤心又实在心疼,要去揽住她和她讲道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破坏不破坏的,她还能管得着我来不来你这不成?你别伤心了,我就去和她那头说一声,总归是我先食言”
“老爷还是要去?”祁羽转过头,眼眶竟是红通通的,好不可怜,“老爷就这么想离妾身而去?”她哭得梨花带雨,“妾身一人随着老爷来这里,便是之前也从未有过这般屈辱,妾身心念着老爷不愿让老爷为难,可是可是”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妾身好怕”
万庆书没想到她竟委屈她自己,体贴至此,一下就心生愧疚,连忙打打自己嘴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羽儿,你别哭了我不去了,我不去了啊,别哭了。”他联想到最近的流言,他总以为祁羽是个坚强的女子,却不曾想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先前他这样先入为主,反而让祁羽受了莫大的委屈,王雪霏那日不说什么,可这流言四起,谁又能说不是她在背后助波推澜?
一想到这里,万庆书就火的不行,这流言害他被万华国拒之门外,又害的祁羽伤心,谁若是做这推手,着实是令人可恨不已!
可他到底也不愿怀疑与自己共度十几年的妻子,只能哄着祁羽,顺便鸽了她的午膳,摆点脸色,“不去了,不去了,我就在这陪着你,别怕别怕。”
祁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倒比平日的柔情多增一丝娇俏,万庆书看她红着的脸,心疼之余又多了些别样的情感,只觉得喉间有些干涩,祁羽此刻念着“好怕”,一边慢吞吞挪进万庆书怀里,柔弱无骨的趴在他怀里抽噎,万庆书只怕碰坏了她,小心翼翼的护着。
旖旎在微微的抽泣声中弥漫开,窗台的鸢尾叶端落下一颗水珠后轻轻颤动,裂散的水珠吞没呜咽,流向别处。
南楚齐派人要我和万姈去见他。
万姈把纸条扔在桌上,伸了个懒腰,“烦。”
“什么时候去?”我没看纸条内容,一切都是万姈看着纸条转述的,看她神色恹恹,我伸手捏起纸,“明日……午时三刻?”
“他要请我们吃饭吗?”居然挑这么个时候。
“说不定呢。”万姈又打个哈欠,困得好像三天没睡觉一样,我把纸条折好收到袖里,看她哈欠连连,“昨晚没睡好吗?”
万姈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看得困惑,“这是睡好了还是没睡好?”
万姈半眯眼睛想了想,“没有睡好。”
“为什么?”我坐到她身边,“要不然下午在我这休息吧,刚好也可以一起用晚膳。”
“好啊。”万姈答应得爽快,我莫名觉得有诈,“真的假的?”先前邀她同我一起过夜,她还百般不愿,好像我能怎么占她便宜似的,如今她倒是痛快答应了,我却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呀。”她拉起我的手,真诚道,“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睡觉。”
我差点被口水噎住,拍开她的手,“……少贫嘴。”
万姈笑嘻嘻一下,下一秒又恢复到困顿的样子,见她实在累的快从椅子上掉下去,我扶住她,“去屋里睡,在外头着凉了可不好。”
她点点头,迷糊站起,我在她身侧勉强给她依靠,护着她进房。
次日,我和万姈准时出现在和南楚齐约定的地点,常春楼。
跟着小二进到包间,几缕琴音从屏风里侧飘出,我和万姈看着那里面,颇想探究。
但还未等我们上前,里面的人自己走了出来。
是南楚齐。
我一下失了兴致,万姈有些无语,南楚齐假装没看见我和万姈脸上的神色,开口解释,“方才见这包间里新装了古琴便摸了两手,让两位见笑了。”
“王爷言重。”我是不敢说他不好,“王爷还懂得抚琴?”
“一点皮毛。”他说着,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两位请坐。”
我挨着万姈坐下,还在想要怎么引出话题,结果一坐下,万姈便开门见山,“王爷今日寻我们来有何事?”
相当之快。
南楚齐喝着茶,“不着急。”
“挺着急的。”万姈把话推回去,“不说我要走了。”
我早已习惯万姈这般说话,就是担心南楚齐会因此对万姈生出什么猜忌疑心,注意着他,见他神色似乎没什么波澜,我稍松一口气。
万姈这么说,南楚齐只能放下茶杯,“京中最近有些流言,不知两位是否听过?”
“什么流言?”我微皱起眉,最近听说的,也就只有祁羽的事,“如果是有关家父最近新纳的姨娘,自然是听过的。”
南楚齐没否认,淡淡点头,“其实不止。”
我有些好奇起来,“是不止她这一个流言,还是她身上不止这一个流言?”
“三小姐的问题总是犀利。”南楚齐没头没尾夸了句,万姈向来不听这种恭维,“所以到底是什么?”
能不能少卖关子?
南楚齐没声半晌,回道,“本王听闻府上的五小姐一直对本王的四弟青睐有加,不知是真是假?”
他忽然提起万晴,令我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我还是点点头,“不假。”
他一脸了然,又继续说道,“京中的流言,就是有关府上的五小姐和本王四弟的。”
“没听过。”万姈见他磨叽,微微不耐烦,“王爷不必绕圈子,有话直说。”
“不过是说些五小姐要嫁于四弟的闲话。”南楚齐说的轻巧,却像一把锤子击打在我心上。
“万晴不过刁蛮了些,却不至于碍着王爷。”说到底,万晴又不知道南楚齐和南楚云的恩怨,不过是少女单纯的爱慕罢了,纵有过错,到底与南楚齐无关,如果南楚齐要因为此事对万晴下手……
我无法想象。
“三小姐说的话不错,本王也自然不会为难五小姐。”他语气淡淡,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虽说流言归流言,但能传出想必传播之人也是有些根据在的,否则谁敢乱传呢?”
我是听不懂他的意思了,何必说着不为难这种话,又明里暗里指着当事人发难,这算什么?
万姈在边上旁听,见我不说话,知道我对南楚齐说的话有些不满,适时开口,“所以你想让我们做什么?遏制流言?”
可流言都叫流言了,一传十十传百,想堵住悠悠众口难如登天。
南楚齐没回话,似乎在想着什么,手指敲着桌面。
又一刻钟过去,我和万姈在一片安静中等的有些不耐烦,“三王爷……”
“流言的事,本王自有办法。”他直接打断我们,“我要你们做的,很简单。”
我看眼万姈,她只探询的看向南楚齐。
南楚齐停顿几秒,“阻止万晴嫁给南楚云即可。”
……还真是个简单的任务。
我嘴角抽抽,觉得他脑子有毛病。
“事成以后,我会给你们相应的报酬。”他忽然加了句。
万姈眼睛亮起,“什么报酬?”
南楚齐伸手,比了个三,“三千两白银。”
我的眼睛也跟着亮起,“行!”
三千两!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