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选择
万姈揉揉手腕，“不好意思，手有时候不太听使唤。”她配合着温柔的笑，“殿下莫怪。”
南楚儿坐在地上，眼底浅浅一层泪水，是被掐的，万姈刚刚大概是真的下了死手，她缓了好一会儿，声音微微沙哑，笑容好似在她脸上生根发芽一般，“二小姐说的哪里话。”
万姈不理，我沉口气，伸手将她扶起。
南楚儿搭住我的手，举手之间仍在维持她的优雅，“多谢三小姐。”她就像忘记了刚刚的事一般，友好道。
她在椅子上坐好，万姈抬眼看看房梁，状似无意，“刚发现这房里有佛像。”
我瞥一眼明明在房另一侧的佛像，南楚儿摸着脖子的手放下，“二小姐有佛心。”
我垂眸组织语言，“殿下，已经到这地步了，何必再绕圈子？”
也难怪是皇室的人，简直和南楚齐一模一样。
她端着茶小抿，其实刚刚被万姈掐过的脖子还疼着，但她面上丝毫不显，仿佛万姈只是在她脖子上轻轻一碰，一口茶水下肚，南楚儿放下茶杯，“两位都是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出我的意图？”
茶杯里的水溢出些，她手指沾水，在桌上随意的划着，“你知道喜子原名是什么吗？”
喜子瘦弱的身板浮现在我脑海里，联想到她说的监视，我和万姈反应过来，但没等我们，她手指又沾沾水。
“叫采音。”她继续说着，“其实她是我的死士，看不出来吧，她瘦瘦弱弱一个小身板，其实，厉害着呢。”
语气里掺着赞许。
……确实，我想起当时我触碰她，她吃痛的表情和动作，她身上那些伤我都看过，不像假的，一个身怀绝技的死士，为了南楚儿甘愿低声下气做区区奴婢，甚至还要挨一只手就能掐死的万晴的折磨。
“那你还真是教导有方。”万姈逮着机会阴阳怪气。
“教导？”南楚儿难得有些失态的呵笑，“二小姐，有些时候，教导才是最没用的方法。”
她还想继续，我打住她的话，“殿下，你究竟想让我们做什么？”
如果我和万姈猜测不错，也许她此行的目的和南楚齐并无大差。
“帮我杀了南楚齐。”她不假思索。
我皱眉，万姈眼中也有意外。
“殿下既有死士，刺杀个王爷也不是难事，要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做这事干嘛？”万姈把匕首收回腰侧，一点也不在意自己那句手无缚鸡之力有多没可信度。
“二小姐优秀，连说谎也是一流。”南楚儿瞥一眼她的刀，“死士刺杀固然可行，可南楚齐身边也不缺死士暗卫，一次不成，我还得两次三次的派人。”
她装作苦恼的蹙眉，“但我身边的死士也是有限的呀……”尾音渐淡，她双手轻放在桌，“所以，要一击把他击倒，最好的方法，可不就是里应外合，制造机会么。”
“而二位，就是我最佳的人选。”
万姈听她这么一说，忽然来了兴趣，总算愿意正眼瞧她，“殿下…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要我们同她里应外合制造杀南楚齐的机会，她是暗箭，我们是明枪，一旦事情暴露，她的死士只会自杀谢罪，最后遭殃的只有万家和我们，更何况我们还同南楚齐结了盟约，没有什么是比盟友背刺更让人恼火的了，一个不说权势滔天也是握有重权的王爷会怎么对待没有契约精神的盟友，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
“殿下是金口贵言，平日里想干嘛，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有人帮你做了，我和万姝可没这能耐，”万姈伸个懒腰，打着哈欠道，“事情若是败露了，这账南楚齐是算殿下的，还是我们的？殿下未必不知，怎么还揣着明白要忽悠人呢？”
我心中亦是这般想法，南楚齐不是傻子，我们俩想杀他的理由毫不充分，他自然会觉得背后有人同我们是沆瀣一气，若最后查出是南楚儿，这个妹妹，他是杀还是不杀？
恐怕碍着龙椅上那位的面子，也只能将南楚儿幽闭禁足个十年八载，耗死算了，甚至都不一定能耗死，那这气他只能朝我们撒，我们可没个当真龙天子的爹庇护，有个全尸都是好的。
南楚儿不急着解释，静静听完万姈的话，才笑着继续，“二小姐的担忧，我也想过多次。”
“想出什么了？”万姈微微挑眉。
“我既要两位帮忙，就不会叫两位陷入险难之境，”她看着万姈，话却是对着我们两个人说，“二位只要当这场刺杀的助推人，波澜该如何翻起，我来便可。”
说的诚恳。
“可是说到底，殿下还是没有告知我们该如何把这场刺杀做到全身而退不是吗？”我敲敲桌子，这兄妹俩怎么都爱说些空话。
南楚儿转向我，“三小姐有何高见吗？”
高见？
我看她那瞧不出破绽的请教神色，半疑地开口，“高见算不上，殿下也不难想到，南楚云，不就是让这场刺杀能够完美结尾的人吗？”
南楚儿柔情眼微眯，万姈歪头，“你还真给她想上啦？”
要不要做都没答应呢。
我吐吐舌头，小声，“没忍住嘛。”
南楚儿带着些不明意味的眼神看看我和万姈，但并没有过多在这方面停留，她像是想到什么好东西一样，略微兴奋。
“两位小姐的才智果然非同常人。”她笑着，“不知二位的选择是？”
“殿下，”万姈搓搓手指，“要做买卖，诚意是？”
南楚儿笑容不减，“喜子不算诚意吗？”
“喜子算什么诚意？”万姈把手放下，“顶多算掏底，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当什么诚意你送我我送你的？何况我们帮你刺杀南楚齐，失败了她逃出去不还是你的死士。”
她讲生意倒是讲的精明，讲的这么直白偏也叫南楚儿生不起气来。
“南楚齐给你们什么？”她看着万姈，“或许我还能给的更多。”
万姈半信半疑，飞速看我一眼，“什么也没给。”
确实是什么也没给，就画了个饼。
“哦？”这下南楚儿倒是疑惑了，“那小姐为何还要答应他帮他做事？”
“看他顺眼。”万姈扯口敷衍。
“那现在为何又……”又问她刺杀南楚齐的报酬。
“现在看他不顺眼了。”万姈正色，南楚儿有些被这回答惊讶到，万姈趁热打铁，“你最好也快点说，我现在看你顺眼待会儿可不一定顺眼了，万一南楚齐再来找我，说不定到时候我就全盘托出然后答应他把你刀了。”
她说得快，我在一旁听得想笑。
南楚儿反而真把这话放在心上，稍微严肃，“小姐想要什么，尽快开口。”
一听这句，我就知道万姈要开始活络心思了，这么久下来，别的我不敢打包票说她一定是这样，但是爱财这点，倒是挺肯定的。
她低头想了许久，为难着摇头，南楚儿在一旁被她带的大气不敢多喘，万姈抿嘴，“还是容我考虑几天吧。”
南楚儿小松一口气，“两位这几日若想好，可以直接来我房里寻我，若要再多些时日，等回府后，可以通过采音给我消息。”
外面忽地起了一阵鸟叫声，南楚儿起身，“如此，我便先走了。”
我将房门打开，“恭送殿下。”
待目送她出了院子，万姈懒懒倚在门框，“其实比起男的，我更愿意帮女人做事。”
我伸手把她稍微下垂的衣领往上拉拉，“二姐姐，”我摇头轻叹，“我们想法总是这样一致可怎么好啊？”
万姈勾唇，“不要你那天下了？”
“要啊。”我脚抵门框，“但我喜欢和不动刀动剑的人交易，少一个人……”
我指指南楚儿坐过的椅子，“不是还有一个吗？”
“南楚云不要了？”万姈贱兮兮开玩笑。
“不要。”我抬眼看万姈，“他横竖都会因为刺杀南楚齐这件事出事。”
“要他太亏，要你还差不多。”
万姈笑容一滞，脑袋没转过弯来，“啊？”
我眨眼轻笑，“开玩笑的。”
你从来都不会是我用来跟他人衡量的选择。
南楚儿回房路上，心情颇好。
“殿下，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们你早就想好了刺杀的一切事宜，那四殿下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要让他替罪吗？”一道人影从路边闪出。
南楚儿脚步不停，“采歌，采阙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采歌摇头，这一段路上无人，她能陪着南楚儿走几步。
“帮我留意着南楚云那边的动静，有什么人靠近她们俩的房间就马上告诉我。”她下完命令，采歌悄无声息的又隐入树林中，南楚儿抬脚走下这段路的最后一步。
这一个转角，会遇见什么有趣的事情呢，南楚儿略带点好奇的想，她回头看看身后空无一人的小路。
这段路很有趣，她勾起嘴角，下一秒消失在转角。
“殿下，公主去了万姝房里。”袁飞向南楚云禀报，比之前认真了不少，“去了大概二刻钟。”
“这么久？”南楚云奇怪的合上茶盖，“去干嘛了？”
“属下无能，只听到公主问她们俩对您和三王爷有什么……看法。”袁飞心中有些忐忑。
他原本是在附近藏的好好的，莫名感受到另一股不弱的气息，怕被发现，就稍远了些，结果倒是没被发现，只是这房里声音也随着距离拉远，不再那么真切了。
南楚云更加迷惑，剑眉皱的飞起，看着地上的袁飞，一股无名火烧起来又无从发作，他揉揉眉心，“滚。”
每天听到的都是些什么事……
傍晚，我借身体不适为由和万姈留在房里。
“你真要去找红叶借菜啊，不会被发现吗？”我看着准备出门的万姈，“他不认得你怎么办？”
“你都把南楚云的人推走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她拍拍胸脯，“我做事，你放心。”
秋末时节，天已经黑的较早了，此刻外面墨色与绀青交织，推开门，凉风灌进，我缩缩脖子，“那你早点回来。”
她应一声，消失在浓浓夜色里。
我被风吹的有些脸疼，等看不见她身影时连忙把门关上，将屋里的灯点上，缩在榻榻米上静候万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