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游梦
着青衫负宽袖，手执星辰为子以见得众生。
于那日长丰城周府发生的一样，温如玉再一次展示了这种仅凭气机便观现态的神通手段。
星辰闪耀着光辉形成一道银白光幕，光幕之上的场景自上而下，由外而内，从一座辉煌城池的上空景象转移到了城池之内。
那是一座普通的宅院，身着粗衣但气质典雅的妇人正躺在一张由两块木板搭作的床上沉眠，在她的身旁还躺着一个约摸四五岁大的稚童。
比之妇人饥黄的面容不同的是，那稚童长得白白嫩嫩的，粉雕玉琢的小脸天生就招人喜欢。
“着实是个让人心生欢喜的孩子，只是从其母的面色不难看出这母子二人的生活并不好过。”因婆罗说道：“这柳随花此时睡得正深沉，依我看先生还是不便打扰……呃。”
“惆怅春风倦游梦，木兰亭上望淮南。昔日我读先贤名著时有感而创一术名曰游梦，顾名思义有畅游他人梦境记忆之能。我会寻找柳随花记忆里有关于阁下的片段，不过此术在一些细节之处的开发并不完美，若得见他人私密之事我等应秉承非礼勿视之举。”
温如玉抬手一挥，在场三人眼前的场景便改天换地，由那座破落的小庙转而变成了一处白墙青瓦构成颇有意境的小院。
因婆罗收起惊讶笑笑，“自然。”
……
视线里是一处颇具特色的宅院，四周墙面以白灰粉刷，墙头覆以青瓦两坡墙檐，白墙青瓦，偶有苔藓遍布，仅是一眼便给人明净质朴之感。
小院的占地并不大，总体只有三间瓦房加上一片还算开阔的庭院，若只是一家三口居住倒也绰绰有余。
院内种有一棵还算粗壮的枣树，于这梦境中看不出是何年月，但那枣树之上已经挂满了青翠的小果。
一身着深蓝长衫的书生就坐在枣树下面的地砖上，张着腿丝毫也不顾忌形象地捧着一本经书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偶尔疲倦时也会起身眺望远方，盯着那枣树上缀着的深青小果感叹一句，“小枣啊小枣，你何时能熟？”
梦境中的柳随花从厨房中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两盘菜肴，充满光泽的印堂上隐约布满一层细汗。
见状，她无奈笑笑：“你呀你！整天就知道抱着本书神神叨叨，也不知到厨房里帮我忙活忙活。”
“娘子在烹饪之道上放眼天下也无人可媲美，我这门外汉贸然进去恐怕只能帮倒忙。”
书生转过身冲柳随花笑了笑，言语之中更是充斥着满满地讨好之意。
但可惜柳随花并不吃这一套，将菜盘轻轻落在枣树下的石桌后转身就走。
“那你过来帮忙端端菜总是可以的吧？”
片刻后，柳随花将最后一道菜肴落置在桌上并未选择坐在书生为其在身旁特意留好的位置，而是轻移莲步走到了对面的位置在后者一脸无奈的表情中落座。
“何苦如此呢，你我已结发互许此生何苦表现得像是面对外人一般？”
柳随花拿起一双筷子用绣布擦拭一番后小心放在书生跟前，沉默了下道：“何苦如此……罗郎，你不惜得罪当今的长公主殿下也要许我一个名分。我也想问你，何苦如此呢……”
书生眉头一皱，“说了多少次这种话以后不许再提！”
可话刚一出口他便后悔了，果不其然对面佳人的脸上已有泪珠滑落。当即他立马调转语气，握住对方的手轻声道：“自打见你的第一眼起我便心中认定此生只与你一人相守，并且我也从未悔过。他们要削爵便削爵，要移嫡便移嫡，在我心里那些都比不上你一根毫毛。”
柳随花啜泣：“可是爷爷……爷爷他戎马半生便只有这一个名号，若是不能传承到子孙后代手里……”
“无所谓，他们不是要移嫡么，管他怎移最终这爵位还是姓罗。”书生打断道，“我罗家一门，大伯埋骨于红叶，二叔陨于庄，我的父亲虽死于阴谋宦官之手却也至死无悔！叔伯无子我是爷爷这门最后的血脉亦是颜面，又怎可替他们丢人。”
“堂堂西国公之子岂可畏于权威连自己的终生大事都决定不了！爷爷虽没有明说，但想必他是支持我的，你就放心吧。”
这一点倒是实话，罗家一门虽贵为四大柱国之一，但人脉凋零，西国公罗闯生有三子，而这三子皆早衰，唯有幼子在走前为罗家留下了血脉，也就是眼前这书生。
放眼望去别的世家哪个同代之中没有个十几人？相比较于那些，罗家一门的血脉嫡传可以说是稀少一点也不为过。而书生自然也是罗家宝贝中的宝贝。
见柳随花沉默不语，书生将先前擦拭好的筷子递到其手上，笑着道：“先吃饭吧，我去库房取坛酒来。娘子手艺精湛又有晚霞相伴，此情此景我定痛快饮上那么几杯！”
……
两口其乐融融，绕是让在一旁观看着的因婆罗脸上都情不自禁露出一抹笑容。
“郎情妾意，柳随花生性柔雅，那书生虽身无长处却有着一腔热血，就是小僧也忍不住想上前与之结交一二。可惜……”
南澹自然知晓对方口中的可惜从何而来，哪怕此情此景再真实却也毕竟只是梦。而他们三人于这梦境之中不过是走马观花般的过客，只可远观不可近赏。
而温如玉却是道：“阁下若是想上前结交也无不可，只是此时我们三人能立于这院中全是依靠一手隐匿之术，若是突然出现恐怕会惊及对方从而错失良缘。”
温如玉的一席话平淡无波，可在南澹二人心中却是惊起了惊涛骇浪！
因婆罗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结结巴巴道：“什……什么意思，难道此幕并非是类于留影之类的手段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南澹也是一副张大嘴巴的呆滞模样，眼巴巴的期待温如玉的答复。后者见其模样也是好笑，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先前我便说了此术是畅游他人记忆梦境，柳随花是真真正正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她的记忆也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情。”温如玉说道：“如今并非是这记忆以术法的形式出现在我们面前，而是我们主动以身入梦，这自然也就是真实的世界。”
南澹道：“那既然是真实的世界，我们贸然闯入其中与他人进行交谈会不会不大合适？”
因婆罗此时也是念了声那专属于他的佛号，说道：“小友所言甚是，这其中包含了时间、命理等有关世界的规律，贸然改变只会影响到现实世界的运转，道友手段高深莫测但还请速速收了这神通吧！”
温如玉笑笑解释道：“你们佛家说花开三千有三千世界，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不同于现世的花，但它的花期很短只存在于我的术法之中。我们身处其中所造成的改变或破坏只会存在于我的术法展开之时，一旦收起术法那么一切都会如泡影般消散。”
“那这么一来从某种方面来讲先生您就等同于这方世界的造物主，那请您加快进度将走向调至与小僧有关的一面吧。”因婆罗行了一礼，“小僧虽刚刚入世却肩有重任，并无太多时间耽搁在这昙花一现的世界里。”
温如玉无奈地摊摊手道：“先前我便说了此术某些细节方面还未完善……”
“您不会指的就是这里吧？”
南澹一脸无语，同时小心翼翼地朝身旁这个自称是因婆罗的僧人瞅了一眼，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就干出那种直接掀桌子的事情。
但好在对方比南澹想象中的要理智的多，仍旧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道：“那我们待在这里无同于虚度光阴，小僧身肩重任还恕不能在此久留，请先生收了神通罢。”
“术是死的人是活的，眼下柳随花夫妇虽然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我们可以在这方世界里自行搜寻。”温如玉说道：“至于时间方面也不必担心，此界千年在现世不过区区一瞬。”
因婆彻底拜服，默默行了一礼：“全凭先生安排。”
南澹更是如此，他发现无论他在心中把这位青衫先生想象的有多么强大也远远不如他未表现出的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