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
第81章 见家长
许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那像是老巫婆一般守护着雨林和丽龙部落的阿祖,若不是她用强硬的规矩和旧俗束缚住了阿娅,那同康的病情就不会耽搁, 他也不会因为心系大儿子与妻子, 逼不得已, 做出抛下苏和留守雨林的举动。
他不是好人,那希泽莎就是?
将苏和培养成为下一个深山老林中不诸世事的阿娅, 希泽莎的所作所为, 也是欺瞒, 是诈骗,是罪孽。
苏和分明就不是丽龙主的候选人,他身上没有那块艳红色的斑斓胎记。
此时此刻,疯了般给自己找借口的许唯已经彻底忘记了, 倘若希泽莎没有说谎, 或许苏和连站在他眼前,亲耳听到这番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倘若希泽莎光明磊落, 大衣邻人, 不讲欺瞒, 不做骗局,那苏和只会成为雨林中的一具白骨。
他的人生, 就要彻彻底底为了叛徒的罪孽而陪葬。
“和和,爸爸不会骗你的, 爸爸说的都是真的, 你不相信, 也可以来见见你的妈妈,看你妈妈都会告诉你的, 还有你哥哥,因为在雨林里耽误了治病,到现在身体都还很不好,咱们一家子被那些丽龙人逼成了什么样子……”
“谁逼你们了?阿祖吗?你明明该感谢阿祖,感谢她留了你们的性命,叫你如今还能在这里恬不知耻地抹黑她,歪曲她!”
苏和再也听不下去许唯自以为可怜的信口雌黄,他本来还以为,对方是怀揣着对待他的歉意和愧疚才打来的这通电话,可许唯的字里行间,从未有对他的愧疚和对曾经做过的错事甘愿认罚,甚至还在这里污蔑起希泽莎。
苏和是这世上最了解希泽莎的人,他不仅不会因为许唯几句话就动摇对希泽莎的看法,甚至还会对许唯生出彻彻底底的仇恨。
在他眼里,许唯根本没有资格提起希泽莎。
“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让你们跑出林子。”说出这句话时,连苏和都为自己的冷漠无情胆颤,他浑身都在颤抖,“我绝对不会叫蛇掉头回来,我只会让它在你们要离开的时候就彻底动手——”
许唯听出那隐隐颤抖的声音中饱含认真,他吓住了,被那满腔的怨恨。
可父子之间血浓于水,哪有隔夜仇?
许唯压根不觉得自己跟苏和之间有不可调节的矛盾,作为他的孩子,就该理解自己,理解这个家。
但现在的苏和就像是个完全不顾及他们之间血缘的白眼狼。
“既然当年决定扔下我,那现在就不要反悔。”苏和道:“要反悔,也该真心点,而不是在这里胡编乱造,捏造过去。”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联系我,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牵连。”说完这最后一句狠话,气到晕头转向的丽龙主一把摁断了电话,狠狠将那个号码看了两遍记在脑海里,倘若许唯再打过来,他一定不会接通了。
都怪这通电话,苏和今天下午的课都没有办法沉心静气地认真上了。
当晚回家的路教授知道了这件事,也不相信许唯是良心发现,这通电话定然是有目的在,“他有说要你帮忙做什么吗?”
“他没说,他说我也不要听。”凭许唯讲了那么多抹黑阿祖,抹黑丽龙的话,苏和恨不得自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不要有这样的一个丢人的父亲。
“更何况,我有什么能帮他的?我哪里那么神通广大。”苏和自己的日子都还没过明白,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去接济别人。
路峥安抚地拍了拍苏和的肩膀,只是看样子丽龙主对于自己搭襟的能耐还是没有一个具象化的了解。
倘若苏和真的认下这一家子,那许家人可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于情于理许同康都是路峥的小舅子,路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手不伸,总要为了丽龙主,做些顺水人情。
到那时许同康的病,至少不用再为药物能不能入医保而发愁,毕竟圣瑞的医药研发水平,在世界排名前列。
这样的医疗资源,可以说许同康就是想死,都死不了。
不过路峥也实在不喜欢那一家子人,仅从他们扔下苏和,他就不喜欢,哪怕苏和是在一起离开的路上被许家人弄丢的,路峥都不会这样不满。
还好,苏和没有耳根子发软,听了那许唯的胡话。
路教授对苏和同许唯划清界限的举动没有任何不满,甚至支持。
比起为这家人伤神,苏和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比如上课学习,比如好好养伤,比如抽空见一见路峥的母亲薄桉。
南半球开会结束的薄桉即将回国,这件事,路峥还是蒋宁在他的日程上标注了接机,才发觉薄桉改期提前回国了。
反正薄桉回来,也一定要见一见她儿子的爱人,与其叫苏和专门为见面的家宴准备来准备去,路峥决定带着丽龙主直接去接机。
“放心,我妈她话虽然少,但绝对不是不好相处的人,你只要像往常一样,她就会喜欢你。”总有人说路峥和薄桉是一脉相承的模样,因而路教授觉得,母亲和他的审美应该是相似的。
他喜欢苏和,薄桉不可能不喜欢。
“嗯。”苏和放心点头,他对路峥的家人,都打心眼里喜欢。
他们一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去接机那天,京市降温,实在是没过过冬,不耐寒的丽龙主第一个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肿的像是米其林轮胎侠,阿姨还给他裹了条毛茸茸小熊印花的围巾,为了不压住头发,束了条长长的马尾。
除了他,无论是老来俏的路父,还是路峥,都是派头很足的大衣,京市的寒风也掩盖不了他俩的风度,往机场一立,父子俩像是男模似的。
苏和也想穿大衣,但他的身高实在是不够,穿上也没有路家人的潇洒派头,一身精英范,他只能穿穿牛角扣的日系风。
或许这就是一家人,从vip专门廊桥通道出来的,被几位同行高层簇拥着的薄桉也是一身斑鸠灰的水波纹羊绒大衣,她拎着只真皮的包,行李在助理的手里。
那双藏在金丝边眼镜下的锐利眸子,敏锐发现了冲她疯狂招手的丈夫,“老婆!老婆!我带着孩子们来了!”
路父一向是没有什么形象的,跟在薄董身边久了的老人多少都见过他犯傻的模样,秘书都已经学会看到就装作没看到了。
“薄董,路总和路先生都来接您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去吧,这段时间出差辛苦了。”
“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秘书和其它高层改换了方向,各回各家,不打扰路家人在机场的团聚。
“老婆,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天我都要想死你了!你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家里家外都是我在操持,到底有多累,你不在,我都没有动力了!”路父眼疾手快抢过妻子的箱子和手包,“快回家吧,外面太冷。”
薄桉的视线压根没往他身上飘,她目光审视地看着站在自己儿子身侧的人,觉得对方看模样是个小姑娘,但看气质又有点不像,这倒是怪事。
但既然是儿子的对象,总不可能是个男孩儿。
“妈,您回来了。”路峥拉着苏和上前打招呼,“他是苏和,我之前就已经跟您提过了。”
“您好,我是苏和。”丽龙主预料到男孩子都是像妈妈的,但是他没想到,路峥和薄桉竟然会这么像,在薄桉身上,他似乎都可以看到未来三十年后,路峥的影子。
而且,丽龙主也没想到薄桉也会这么高,比他高出去了半头还多,站在这靓丽的一家三口中央,苏和就活像个矮墩子。
难怪路峥这样高,都是爹妈遗传的好。
“苏和。”薄桉轻轻开口。
丽龙主立马小学生般立正站好,等待薄桉的后文。
“都怪我之前太忙了,现在才见到你。路峥和我提过你,老路也经常在微信里和我夸你,那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你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看到,我就明白了。”
薄桉也是个肤浅的人,不然当初她不会抛下家里公司市值几十个亿的订婚对象非要嫁给路文远,而丽龙主,实在有一张让这世上颜控都无法拒绝的脸。
美是主观的,但苏和的漂亮是客观的。
薄桉看见这孩子就觉得赏心悦目。
当初信誓旦旦说家里容不下一只花瓶的薄董事长如今觉得,哪怕苏和是个花瓶,也值得了。
毕竟花瓶和花瓶之间也有比较,一般的花瓶没有价值,只是占地方的破烂,但拍卖行里皇家瓷窑烧制的顶级花瓶,富商们挤破头想要。
除却薄桉还不知道的性别问题,苏和身上没有叫她挑出毛病的地方。
坐上车跟路父离开前,薄桉还叮嘱路峥过一段时间把苏和带回家吃顿饭,既然决定要安定下来,那总要在正式的地方见一次面,才能显出他们做父母的看重。
薄桉身上上位者的气息太强,说话时,语调又没什么起伏,面孔也冷冰冰的,瞧不出喜怒,苏和仔细打量,也没听出她对自己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这叫答应去吃饭的丽龙主回家的路上,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只怕自己哪里没有做到位,叫薄桉不喜欢了。
路峥叫他安心,“她很喜欢你,只是她一向这样,不是你的问题,是这已经是她最热情的表达了。”
和路峥一样,薄桉也缺少有关表达爱的教育课,这算是家传冷漠学。
另一头,载着妻子回家的路父沾沾自喜道:“我说什么来着?那真是个好孩子,你见到了一定会喜欢的。要说苏和那么好的性格,和咱们小子正好互补。”
“嗯,我看到了。”薄桉确实很满意苏和的脾气,像是她和路峥这种性格的人,已经足够傲慢刻薄,不能再找一个同样骄矜高傲的人,否则这日子肯定是过不下去的。
“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
“办婚礼?人家孩子才十八岁,这也办不成。”
“不结婚可以先订婚。”在上流圈子里,到了一定年纪,独身远没有有稳定婚姻关系的人混得开,薄桉还是希望路峥能接她的班儿,早点结婚对他也不算是坏事。
“你真的这样想?”路父诧异,薄桉从南半球走一遭,人竟然开放了,给两个男人订婚的事情都能脱口而出了。
“不然还要怎样想,路峥都已经把人带到房子里了,难道还想不负责?”
“可他俩这事儿,我觉得还是不要张扬。”不是路父觉得苏和拿不出手,是两个男人的事儿,多少还是太张扬了点。
闭目养神的薄董事长一针见血,“怎么?觉得你儿子老牛吃嫩草了?”
“这倒是其次,主要苏和也是个男孩,这总归有人看了会在背后嚼舌根……”
薄桉睁开眼,看向丈夫,“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什么男孩儿?”
“啊?”
“苏和是男孩?”怪不得她会觉得那气质诡异,不像是彻彻底底的腼腆女生,“这件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怎么敢一直瞒着我的?”
开车的路父彻底慌了。
老天爷,他以为路峥敢大摇大摆带着苏和到机场去,是已经跟薄桉之间结束了针锋对决的战斗。
没想到,这小子到现在还瞒着呢?!
有没有这么坑爹的呀?!
“老婆、老婆你听我说,我发誓我没想瞒着你,我就是觉得这件事情,咱儿子跟你说比较好……”路父已经要吓哭了。
薄桉对心理承受能力实在是弱小的丈夫是无话可说,“叫路峥回家,我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82章 婚姻问题
路父不小心吐露的真相叫薄桉又惊又怒, 连夜将路峥找了回来,面对家里一大一小两只老虎,作为‘罪魁祸首’的路父连句话都不敢说, 给路峥送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就忙不迭借口切水果躲出书房去了。
他生怕自己留在这里成为炮灰。
到时候薄桉再把这件事情上升到他连个孩子都教不好, 他们的夫妻关系又要面临巨大的考验。
“你来了。”薄桉摘下脸上的眼镜,无奈地靠进了真皮的老板座椅里, “你是怎么想的, 路峥?”
大晚上, 路峥能赶回来见她,还算是有那么点良心。
“瞒了我这么久,如果不是你爸说漏嘴了,你是不是准备等我给你俩办上婚礼再把这件荒唐事告诉我。”薄桉语调逐渐拔高, 如果不是她没有打孩子的习惯, 恐怕这书桌上都要有点什么东西飞到路峥的脑袋上了,“你是不是越长越回去了?”
年近三十, 还要老妈在书房像是训孙子一般耳提面命, 这种事, 在窝囊纨绔家里极其常见, 但薄桉一直觉得以路峥的能力,只有他们母子坐下来谈心的时候, 没有她指着路峥的鼻子打心底恨铁不成钢的时候。
但眼下,路峥简直比薄桉那些同辈家自小就不着调的二世祖们还叫人无话可说。
“妈, 我没有想着瞒着您, 不然我就不会带着苏和去见您。”路峥没想着瞒着薄桉, 他当薄桉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但谁承想她能把苏和认成女孩?
“你这是还怪我没看出来?”裹的跟个米其林轮胎似的,连喉结都没露出来,薄桉能看出来就怪了。
“没有,但是妈,人您已经见到了,您也很喜欢他,不是吗?这您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我喜欢不喜欢他很重要吗?”
“重要,如果你们喜欢他,他会很高兴。”路教授的出发点就是如此单纯。
薄桉彻底火了,她一拍桌子,“路峥,我们是在谈你的婚姻问题!好,你非要给我扯喜不喜欢,那我喜欢他,我可以和他结婚,明天就去领证,那你呢?”
“妈?”路峥眉头一紧,“您不知道有些话不能胡说吗?”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路父也立马敲门,端进来了一叠切好的小橙子,“老婆,老婆,你快吃点橙子吧——”都开始说胡话了!他可绝对不会答应离婚啊!如果薄桉踹了他再去找个小年轻,那他一定在圣瑞门前上吊的!
“我说的是性别!”薄桉一巴掌扇开丈夫,对着儿子怒目相向,“我对你的另一半要求已经很低很低了,但是最起码,你要能堂堂正正地结婚,要能生儿育女吧!”
“妈,人活着就必须要结婚,就必须要生儿育女才行吗?”
“你这个问题在我这里是必须的,别人如何我不管,但你不行,没有婚姻没有孩子,你想过你的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吗?”
“那您当年结完婚,就一心一意决定一定要生下我了?一定有了我,您的人生才能算圆满吗?”
薄桉眼神一颤,“你说这些什么意思。”
路峥不卑不亢道:“如果孩子真的这么重要,那为什么我小时候外公会说您生下我后并不喜欢,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见到我?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我成年之前一年到头见不到您两三次?”
路父傻眼,忙上去拉住儿子,“路峥,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喝酒了——”
虽然家里两只老虎,但是小老虎从没有这样跟大老虎说过话啊!
路峥继续道:“我都知道,无非因为我的出生,叫您没有和海生医疗顺利签订合同,拿到一举干掉舅舅掌控薄氏的资本,所以你虽然生下我,却讨厌我,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见到我。”
薄桉当年没有出月子就重新开始了工作,而襁褓中的路峥是由不同的月嫂和保姆带大的,婴儿时期的事情他记不得了,但有印象的童年中,他从没在母亲的臂弯中躺过。
不过路峥能明白薄桉的冷淡。
“我从来没有怨过您,因为我和您是同样的人,我明白您错失的机遇是这辈子再也遇不到的,因为生下我,的确不值得。同样,如果我没有遇到苏和,在我这里,婚姻和后代也永远都排不到我人生的前列,我也会因为他们成为我事业绊脚石,而愤怒和不甘。”
“所以我说这些也不是想叫您愧疚,不必,因为这很正常,我只是希望您尊重我的选择,同样,我也可以许诺您,等到苏和再成长一些,我可以作为您的棋子,去帮您拿回来您想要的一切。”路峥道:“我已经在考虑辞职了,辞职之后,我会回到圣瑞。”
“您考虑一下吧,您也明白,我并不需要联姻或者一个体面的妻子作为我的加分项。”
路峥说完,扭身就走,路父左看右看,决定还是先追着儿子出去,他向一脸沉静的妻子道:“我去骂他,你先消消气,他真是越活越混账了,怎么跟你说话呢!”
路父紧赶慢赶,追着路峥下楼,路教授腿长走的还快,给一把年纪的路父追的气喘吁吁,到儿子身前,准备好的说辞都断断续续了,“你、你这个不孝子啊!你是想气死你妈,气死我吗?我和你妈小时候对你是有亏欠,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和她说话啊,她是你妈——”
年轻时候的薄桉的确更看重事业,刚刚怀孕时,她甚至和路父坐在一起商量过打掉孩子的可行性,路父当时还是个读书的学生,他对妻子的做法没有置喙的权利,他想留下孩子,但那是妻子的肚子,于是只能任由薄桉做选择。
但最终薄桉还是没有打掉路峥,而是留下了他。
她是个强大而严厉的人,路父没有见过哪个女人如薄桉一般怀孕了还野心勃勃,哪怕不吃饭,也要看合同,哪怕忘记产检,也不会忘记签合同的日子。
而路峥出生的时机实在是凑巧,那天薄桉约好了和未来的战略合作伙伴签订合同,但会议进行一半她的羊水破了。
本以为这样能显出薄桉的诚意和重视,但在男性为主的合作方眼中,这是薄桉的能力不够。
她没有拿到合作权,也没能在当年薄氏董事长的任职选拔中顺利胜出。
那一刻,事业上的种种负面反馈叫薄桉很难面对路峥,为人母的喜悦,她半点没有,又或者有,只是比起孩子,她远远更看重自己的野心。
路父头疼,看着不为所动的路峥,他道:“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可以给你保证,你妈和我,都是爱你的,我们只有你一个孩子,她对你很看重很看重。”他们作为父母的真心是毋庸置疑的,薄桉只是不会表达,路峥遇到事情的时候,她比谁都要着急,她也甘愿为自己儿子摆平一切困境。
“我知道。”路峥停下步子,看着满头大汗的老父亲,“我刚刚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并不怪你们,同样,我也爱你们。”
路父说不出今天心中的感觉,这种种曲折,就好像他以为的大孩子,其实是个混小子,但实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彻彻底底长大了。
“你说你,以后就这么跟你妈说话,不好吗?”
“不好,我都多大了,这话不会再说第二遍了。”
路峥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下,他掏出来一看,唇角翘起,“我先走了,下次记得不要再这么晚把我叫出来,不然苏和一直熬夜等我。”
“快走快走。”
路父往房子走,却发现薄桉一直站在门栏边,看样子刚刚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哎呀,我也已经骂完他了,你心情好点没?”
“我没有心情不好。”到底是母子,薄桉不为自己曾经做出的选择后悔,对孩子童年的忽视是不可弥补的,同样与日俱增对自己儿子的满意和看重也是真切的。
的确,薄桉不是一生下路峥就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母亲,但时至今日,她还在一点点努力成为一个还算不错的妈妈。
“随便了,随他吧,万一逼他结婚他再把孩子扔给我们带怎么办我可不愿意帮他看小孩。”有个孙子玩玩还行,日日看着,薄桉做不来。
没过多久,苏和被路峥带着到老宅吃家宴,薄桉坐在主位上,关心了一下丽龙主的学业,同时道:“等过年的时候,你和路峥回来住吧,到时候他那些姑姑舅舅都要回来,还有一群小辈,你们之间也都该认识一下。”
这算是薄桉点头,同意苏和进家门了。
一切顺遂到,仿佛苏和马上就要和路共度一生般。
十二月末,眼看着大学生们连着过了圣诞、元旦已经足够得意忘形,而紧接着到来的期末考试却打的人措手不及,手忙脚乱投身进期末复习中。
农林大学各个院系的惯例,是大一上学期的期末绝不放水,题难还多,不画考纲,能挂多少挂多少,目的是叫一上大学就放飞自我的学生明白,大学也要好好学习。
一般学生要考完数不清的专业课和公共课就已经够焦头烂额了,而尝试转专业的许同康还要学生科院微生物的专业课,并进行专业考试,因而他的考前复习课业量更加繁重。
基本上没课的时候,他就留在图书馆,直到寝室要关门,才会回去睡个觉。
连舍友雀斑男都觉得他这样太用功太累了,“你还是歇歇吧,不然我真怕你出事。”
许同康平时脸色看着就不好,这期末月更是白的像是纸扎人,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没事,我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许同康本来想去找个校园兼职做一做,缓解一下家里的经济压力,奈何他的身体实在是撑不住每天骑着电动车在学校里爬楼送外卖。
之前稍微轻松一些的家教工作他也有在看,只是京市的家长想要找的家教,最次都是京师大学这样的学生,许同康这个农林大学畜牧业,实在是不够看的。
既然没有办法挣钱,他只有好好学习了,上次跟父母吵过架后,家里安静了好一阵子,许同康后悔当时的话说的或许太重了,现在顺着许唯的意转专业,或许能让他们家的气氛轻松一些。
许同康觉得自己现在学的足够认真,等上考场时,心里有底,也就没有那么慌了。
今年农林大学大一扩招,考场增加了不少,弄得监考老师都要不够了,不少研究生被抓了壮丁,外加路峥也不愿意做监考工作,林双和赵徐之都有监考任务。
他俩自然是在生院监考,林双那个考场上午考普通生物学,这算是生科院大一必备专业课,等考生落座,挨个检查学生证的林双瞧见了压根不该坐在这里的许同康。
“你怎么在这?”
“学长,我是转专业的。”许同康合上了自己的学生证,“这次的专业考试平均分七十五以上,我就能换专业了。”
农林大学对学生转专业一向不太鼓励,因而也算是困难重重,林双看许同康的眼神多了点佩服。
大一的课那么密,他还能再抽空学其它专业课,实在是厉害。
“你也注意休息,我看你脸色不好。”林双拍拍他的肩膀,“等考完试好好放松放松吧。”
许同康点头,“好。”
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现在是在强撑,但等到考完试就好了,考试周,哪个学生不是死去活来的。
连着考了四天专业课,许同康第五天时有点发烧,可上午还有最后一门,于是他吃了粒退烧药保持头脑清醒,就去上战场了。
那最后一门课并不是特别难,因而距离考试结束时间还有半小时,许同康就提前交卷出场了。
发热带来的头痛和骨头疼叫他浑身难受,外面明明是天寒地冻的冬初,他的脸却烫到他自己都感觉热。
眼前的视线有些虚晃,许同康靠着墙略微缓了缓。
林双监考完另一门,和主监考老师一起把试卷带回办公室去,老远就看见走廊窝着个大蘑菇似的人,再一看那羽绒服的款式,只觉得眼熟。
热心大哥林双特意跟老师说了一声,上去瞧瞧,“同学?你是哪不舒服吗?”
蹲在墙角的许同康抬头,原本苍白的脸红的像是要裂开的大苹果,眼神迷茫又没有焦距,痛苦的拧起了眉毛。
“许同康?你没事吧?你发烧了?”林双一伸手,掌心下的皮肤烫的像是烤肉铁板,“快快快,先起来,我送你去校医室!”
奈何许同康烧的昏头,认不出人,也没有了行动能力,任由林双像是扯麻袋一样扽他,一动不动。
满头大汗的林双无语了,这许同康看着瘦,可是浑身的骨头死沉,他一个人扛不动,只能赶紧打电话摇人,把在实验室的赵徐之叫了出来。
赵徐之来了,一切就好办了,他是三个人里面最高最壮的那个,背个许同康不是问题。
好不容易背着烧昏迷的许同康到了校医室,但这校医室就是个摆设,平时开个药还行,烧成这样要打针挂水的地步,校医也只能让他们赶紧联系导员儿,把人往医院送。
林双那个火大,一边给他认识的导员打电话打听大一畜牧导员的联系方式,一边跟这坐在诊疗室还不干正事的校医吵架。
最终是畜牧专业导员开着车来了,她一个女生,也弄不动一米八几的许同康,于是拜托两个学生跟她一起,到医院之后她再联系许同康的父母。
林双和赵徐之也没推辞,总不能见死不救。
到了医院急诊,忙的人团团转,导员在联系家长,赵徐之先去缴费,林双看着许同康挂水,急诊对待他们连个床位都没有,林双只能叫许同康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许同康的抽血检查结果不太好,急诊的医生来问林双他是不是有肾功能障碍,如果是的话,现在要尽快去做一个心脏彩超,“bnp太高了,现在怀疑心衰伴随肾衰,如果拍了彩超确诊是的话,要进ccu监护。”
“我不知道,我不是他家属。”林双傻眼。
“那尽快联系家属吧。”
导员那催生催死,才将许唯催来,他本来也是在监考,手机都是静音的,考完试才发现孩子导员给他发了消息打了电话。
而许同康的心脏彩超结果已经出来了,急性心衰,同时还有轻微肾衰,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心衰引起了肾衰。
“他现在昏迷不醒,有休克症状,情况比较危险,需要转移至ccu监护。”急诊大夫冲慌张的许唯道:“家属先去预缴一部分住院费吧。”
ccu基础仪器费用加在一起一天近两千,其余检查和耗材,还要单独收费。
许唯四处搜罗才勉强交了三千块,愁眉不展地给家里的阿娅打去了电话。
两个想着帮忙的研究生见状也不敢再打扰,搭导员的顺风车回了学校。
实验室里,路峥看着没关好的负四度冰箱给两个学生发去了质问的微信。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去干嘛了,竟然连最基本的实验室规则都忘到脑后了,实验冰箱化冻不是小事。
都已经研究生二年级了,还出现这种低级错误,出去千万不要说是他路峥的学生,路教授丢不起这人。
看见导师微信,赵徐之这才想起来因为林双在电话里叫的像杀猪,让他赶紧过去救人,他一着急就忘记关冰箱门了。
“完了。”林双和赵徐之对视一眼。
路峥大约是准备要劈死他俩了。
第83章 知足
两个研究生噤若寒蝉地站在险些酿成惨剧的负四度冰箱前。
还好路峥今天临时起意来实验室看一眼, 及时将冰箱锁上,没造成什么样本化冻的损失,只是两个学生这样冒失实在是叫他火大。
如果这冰箱不是他们实验室单独使用, 如果里面还有别的实验组低温保存的成果, 那很可能毁掉的就不只是路峥手底下的实验进度了, 到时候林双和赵徐之的提头来见都赔不起。
“对不起导儿,我们不是有意的, 是刚刚出了点急事, ”林双上前一步解释起来, 是他先上去‘多管闲事’才把赵徐之牵扯进来,“我路上看见个学生不太舒服,叫小徐一起去帮忙来着,那个学生还是夏天时候我给您讲过那个。”
“夏天?”听到还算正当的理由, 路教授审判的目光缓和了些。
“就是那个长得跟苏和好像好像的学生, 叫许同康。”
许家人的名字在路峥这里只是听到都像是开启不快的预兆。
“他为什么会进医院?”
“我们以为他是发烧了,结果送到医院去, 医生说是急性心衰, 都已经进ccu了。”看起来情况相当危急。
心衰这种病, 按理说都很少发生在年轻人身上, 只能说是许同康真是很倒霉。
“其实我上次监考见到他,就感觉他状态很差。”
“监考, 他不是畜牧的吗?”
“是的导儿,但是他在准备换专业呢, 来考生物大一专业课了。”
赵徐之听着, 忍不住道:“怪不得生病, 大一畜牧的课就很多了,还要学别的专业课, 他身体好像本来就差吧?”
“我也觉得。”林双深表赞同,虽然他当年为了考研也是二战,狠狠苦学了两年,没少昼夜颠倒,为此也累出了不少肩椎颈椎屁股上的小毛病。
但说实在的,只要去一趟医院就知道了,没什么比身体健康更重要,工作也好,学业也罢,人在这个世界上的种种加成,一闭眼其实就都不复存在了,最重要的,还是能有一直睁着眼的原始资本。
路峥没空听他们两个在这感慨谁当年考试付出的劳动多,“聊够了么?还不去做实验,是等着成果自己长出来?还是等我不在学校的时候再打电话发消息问我为什么这个培养皿什么都长不出来?”
“这就去。”林双和赵徐之一秒闭嘴,各自归位。
路峥从学校得到了些许同康的消息,却没有把它告诉苏和的打算,本来对苏和而言,这些家人也就不怎么联系了,以后都不要联系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以路教授对丽龙主的了解,哪怕告诉苏和这一家人日子过的并不好甚至坎坷至极,也不会叫苏和开心,他本来就不是会对旁人苦难幸灾乐祸的人。
丽龙主最近也有他学业上的烦心事,一月份的摸底考总算叫他稳稳迈过了竼州一本线,老师提醒他,该想想自己的目标院校了,要去什么地方上大学,上什么专业,是人生里很重要的选择。
毕竟等开春之后,那时间就过的飞快了,几乎是一眨眼就要到六月高考,等出成绩填报志愿的时候再慌忙看专业,到时候肯定一团乱麻。
“你最好抽个时间,和家长好好商量一下,结合你想去的地方和你感兴趣的东西,选一选学校和专业,以你现在的水平,多看一看名校也不是不行,毕竟还有半年呢。”
趁路峥回来和他商量之前,苏和先罗列出来了自己的兴趣。
首先,他喜欢射箭,但是现在的情况似乎也来不及叫苏和走体育生的方向了,所以这一项先划掉。
其次,他挺喜欢植物的,如果能学和路峥相似的学科,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兴许还可以名正言顺地考上农林大学,出来之后,他就像路峥一样跟人上课。
他觉得像路父那样,研究各地的风土人情,信仰风俗也是种独特的体验,自己就拥有信仰的丽龙主很清楚这种研究的伟大之处,不好的是,毕业从事研究可能要四处飞出去考察,到时候跟路峥就要聚少离多了。
第四,苏和也喜欢动物,尤其是冷血动物,蜥蜴壁虎蛇一类的,他对付这样的动物也有一手,如果有养动物相关的专业,也可以考虑,毕业就去动物园当一个饲养员。
回来的路教授看到苏和罗列的小纸条,对上面过于小众独特的专业选择有些惊讶,“没有其他了?”
“想不到了。”苏和摊手,“我感兴趣的,只有这些。”
一直生活在雨林里的苏和肯定不会像是那些和他差不多年纪、从小就出生在城市里的高中生一般,提起选专业,都是高大上的金融、法学、建筑、医学等热门专业,他对那些毫不了解的专业和未来从事的职业,没有半点憧憬。
不过,要当植物老师也好,要当动物园的饲养员也好,只要是苏和想做的,路教授没有意见。
路教授温声道:“好,那我们明天就搜搜相关学校和专业,这样你也可以定一个明确的目标。”
“嗯!”
*
许同康在ccu监护了两天,已经花了万把块,他清醒过来,病情稳定后,就插着氧气转移进了普通病房,但因为心衰不是小病,暂时还不能出院,每天都是大把大把的药片,一刻也不能摘下氧气面罩。
从他出ccu起,提心吊胆两天的阿娅便寸步不离的照顾,她眼眶红红,泪涟涟的,许唯则在奔走借钱,他和阿娅手上,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积蓄了,走投无路,许唯也准备把家里的房子挂牌卖出去。
但临近年关又是老房子,除非把价格压到极低,否则很难很快出手。
听到房产销售口中的低价,许唯瞪着几宿没睡的牛眼,“怎么能这么低?”
“叔,你也得看看你那房子是什么样的吧?那种老破小有钱人才不买呢,只有没钱,又想要京市户口本儿的外来户才买呢!你心急着脱手,只有这价了。”
许唯如遭雷劈,浑浑噩噩从房地产公司出去的路上,他实在是没了办法,掏出手机给当时和他讲了好大一通难听话的苏和拨了过去,可铃声从头响到尾,对面都没有接通。
走投无路的许唯去了京市大学,他要见路父。
路父没想到许唯会突然来找自己,给研究生们上完课,就带着许唯回了自己办公室,“老许啊,你这来的也太突然了,我才刚刚上完课,有什么急事吗?”
许唯的落魄是刻在脸上的,看见他这副样子,路父也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他是不是真遇上事了。
而许唯没有开口,他上前一步,径直跪倒在了路父的眼前,扑通一下子,响的很,好像要把那木地板砸两个洞。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这一下子,把路父都吓的跳起来了。
“文远,如果我不是真的没有法子了,我不会舍下这张老脸来求你的……”
“你先起来,无论是借钱还是办事都好说,但别用这招。”路父还好进来时关上了办公室门,不然就许唯这个德行,让那些外人看到了不一定要怎么想。
“我想,我想我想托你,联系我的孩子。”许唯艰难开口,他无法向路父开口借钱,这似乎是尊严般的问题,他不愿意再被你两千块钱羞辱。
但同为亲人,他就觉得苏和帮一把他们,是理所应当的。
“联系你的孩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家孩子在哪你不知道?”路父觉得不妙,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退了几步。
“我和妻子当初离开丽龙的时候,还留下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你上次带到学校里的丽龙主。”许唯又拿出那番混淆视听的说辞,“……我向你发誓,这些年我们心里面都惦记着他,只是,上次见到的太突然,我想不到如何跟他沟通,错过了机会。”
“他现在不肯见我,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京市哪个地方,我想求求你,帮我们组个局,让我们一家四口团聚吧!”许唯说着,眼泪也流出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哭的相当不像样子。
路父从路峥那里听到的往事,是一部分,他并不清楚这其中诸多弯弯绕绕,而许唯一股脑将所有的恩怨全都归咎于丽龙的封建,讲当时大儿子生病,他们也是有苦衷的,讲他们夫妻本以为那个孩子已经死掉了,这么多年也是被瞒在鼓里。
路父作为局外人这么一听,似乎许唯也的确是可怜人。
“而且,我家老大,前天刚从ccu出来,身体特别差,我想让他们兄弟两个相认,彼此以后能搭把手,有个帮衬,叫我爱人也能开心些。”
“文远,求求你了,帮帮我吧,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路父被几句谎话糊弄的心软,但他依旧没有打包票,毕竟愿不愿意见,还要看苏和的想法,苏和不愿意,他也不能把人绑来。
当晚,路父亲自开车去了路峥的居所,准备跟儿子和苏和,小小提一下这件事。
毕竟许唯一家人,真已经是可怜至极了。
“爸,您怎么这么单纯?他说什么您就信什么?”路峥第一个反驳,他看路父真是大学象牙塔里面待太久了,连许唯的别有用心都看不出来。
苏和也扎着脑袋,不知道许唯为什么打不通他的电话还要去麻烦路父,只觉得这个人更讨厌了。
“他今天找来学校,猛的就给我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说他妻子这几天日日流泪,见到苏和,是他们家这一阵唯一的好事……”
路峥冷笑,“是,苏和如今也是他们家唯一一个健全人,见完面之后,他身上会多多少担子,您想过吗?那个孩子现在浑身插管子在医院躺着,要唯一健康的苏和到床前给他当护工吗?”
路父却觉得儿子想的太悲观,太可怕了,都是做父母的,生两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有让一个去给另一个当垫脚石的道理,“或许人家真的想的是一家团聚呢?”
路峥却觉得他爸想的太少,更何况路家只有独生子,没资格插嘴两个孩子家庭的境况,“可能是一家团聚,也可能是寄希望苏和的价值,我知道您这个年纪的人估计都觉得手足之间帮一把是一把,但苏和不欠他们家的,也不欠那个病了的孩子。”
扎着脑袋的苏和抬头,小声问:“谁生病了?”
“就是上次在医院里面见到的那个人,我听学生说,他在学校晕倒了,好像还进了重症监护,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苏和眉头紧了紧,回想起上次和许同康短暂的碰面,他们俩之间,似乎没有什么仇和怨。
当年,他俩都是小孩子,什么事情都不懂,也做不了最终的决定,苏和讨厌抹黑希泽莎的许唯,但心底,对于他还未正式碰面的母亲和兄长,还是保持一份平常心。
“许唯想让我去见他的儿子和妻子?”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路父点头,“当然,去不去你自己决定吧。”
“如果我去了,就相当于原谅他们,重新把他们当成家人了吗?”说这句话时,苏和的脸上明显是不情愿的。
他想去看看自己的生母,想和这些人光明正大的见一面,但只是见一面,就要成为家人,他不愿意。
现如今,只是想起许唯的行径,他都觉得恶心。
可苏和又怕拒绝后许唯会因为自己不停骚扰路父,毫无下限,给路父带来麻烦。
路峥牵住他的手:“当然不,你去见他们和接纳原谅他们,完全是两码事。”
“你愿意去见他们,他们就该知足了。”
第84章 小儿子
许唯求过路父后, 擦干鼻涕眼泪,从京市大学返回医院,买了点吃的给始终在医院陪护的阿娅带去, 他琢磨着, 将苏和还活着的事情早一些告诉阿娅, 却又怕苏和不会来见他们一家,到时候平白让妻子燃起希望又失望。
因为许同康的病已经足够劳心劳力的阿娅, 肯定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所以许唯只能忍着, 倘若苏和真的不愿意见他们一家, 打定主意是要划清界限,那么叫妻子一直以为小儿子已经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我来看着同同,你吃点东西, 然后去睡一觉吧。”许唯将手里的包子和粥递给阿娅, 指了指病床旁边的蓝色折叠床,这是他们自带的, 晚上陪护时, 还能有个地方睡一觉。
“同同刚刚醒过来了, 还说了几句话。”阿娅拎着包子, 只一提起孩子,眼圈就红了。
心衰患者大多都是这样, 因为心脏功能的衰竭,血液循环出现问题, 大脑缺氧导致陷入长时间昏迷状态, 昏昏沉沉睡下去, 不分白天黑夜,想醒也醒不过来。
许唯抿唇, “医生说这种情况都正常,而且现在也脱离危险期了,迟早会好。”
“还有早上的时候,护士催着交医药费呢,我把我手机里的钱都垫上了,好像也不够。”阿娅喝了两口粥,轻轻叹气,从小到大,每每许同康住院,都一定会是一笔昂贵的开支,一家三口也常常面对囊中羞涩交不起医药费的时候。
该借的亲戚朋友都已经借遍了,许同康的爷爷奶奶还在时,二老还能拿出些退休金帮一帮儿子一家,但现在老人们也都走了,实在是没人愿意再帮她们了。
“没事,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就好好照顾同同就好。”实在不行,只能将房子低价处理出去,这种时候,只要能拿到钱,也顾不得别的了。
许唯晚上的时候和妻子轮着看孩子,第二天一早又要回到学校监考阅卷,洗澡换身衣服的时候都欠缺,好在同事们大多已经习惯了他的简朴和邋遢。
傍晚时分,回家收拾些换洗衣物,准备再去医院换班妻子的许唯接到了路父的电话,对面说,“苏和他,愿意去见你们一面。”
“真的?”许唯又惊又喜,麻木的脸上焕发出欣喜的神情,“这,什么时候?我要不要提前定个饭店包间?”
“别破费了,他也不是去坐下和你们吃饭的。”
按照苏和的说法,他只是想见一见没来得及正式相见彼此介绍的生母和许同康,并不是要融入那一家三口,既然许同康现在在医院,那他们就在医院见一面好了。
“就是这周日,你等会把病房号发来吧,到时候我儿子带着苏和就过去了。”
“怎么还麻烦你儿子跑一趟,你给我个地址,我去接苏和也行。”
“不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儿子现在——闲的很。”路父也不知道怎么跟许唯讲两个孩子的关系,但苏和跟谁谈恋爱,应该也没有许唯插手干预的地方。
“好,好,那就麻烦了,那我们,就等着周日了。”
许唯在电话里连连道谢,道谢完,拿上东西便往医院赶,他要把这件事尽快告诉阿娅才是。
苏和对他这个做爸爸的没有感情,对长相如此相似的阿娅还能心肝硬的像石头一样吗?这是费劲生下他的女人啊!
与此同时,医院里的许同康也靠着持续吸氧,清醒地久了些,他捏着自己的氧气面罩,见到哭哭啼啼的阿娅,说不出的愧疚,“对不起,妈妈。”
“同同,你有没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妈妈叫医生?”
“没有。”许同康摇头,他只是觉得躺的太久,浑身都很沉,很累,“妈,我是怎么了?”
“医生说是急性心衰还有些肾衰,你的烧才退下去不久。”
放在一般家庭,孩子突然重病,这病情多多少少都要瞒着点,但许同康比一般人家健康的小孩在面对病魔这件事上强大太多,他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突然晕厥进医院,一定是有哪里出了点问题。
现在这种情况还好,只是心衰和轻微肾衰竭。
但,“医药费和住院费又花了不少吧?”
“钱的事情都是我们大人该操心的事儿,你就负责好好养病。”
许同康勉强点头,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是绝度不会同意他放弃治疗,回家躺平的。
来到医院的许唯看见儿子醒了,脸上的喜悦更甚,他急切冲到病床前,“同康,你醒了?”
“爸,我感觉好多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许唯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他紧紧拉住许同康的手,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未来的希望,“同康,爸有些事情要告诉你和你妈。”
“什么事?”许同康很少在许唯脸上看到纯粹的开心,他爸常年都被家里的担子重重的压着,脸上除了沉郁还是沉郁,怎么今年反而笑的像是中了彩票一样。
许唯正色道:“你其实,有一个弟弟。”
“弟弟?”躺在病床上的许同康立马蹙眉,下意识去看自己母亲的脸色。
许唯这句话,叫他误以为,许唯在外面还有一个瞒着他和他妈的私生子。
阿娅也是满面疑云,不过她很快想到了什么,“你说的不会是……我们不是说好,这件事不告诉同同吗?”
不是说好要一直瞒下去,不叫孩子为这些事情胡思乱想吗?
现在突然讲出来,是为什么?
许唯拉起阿娅的手,“阿娅,我们的另一个儿子他还活着,他没有死在雨林里,他从雨林里出来了,现在,人就在京市。”
阿娅捂住心口,“和和,是和和?”
“同康,你其实是我们的大儿子,当年在丽龙,你妈妈生的是双胞胎。”
一直以为自己是独生子的许同康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唯,“那就是,我还有一个弟弟?”
“是的,你还有一个弟弟,这周末,他就回来见我们了,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和你说,是因为我和你妈,都觉得他已经死了,不想增加你的负担,就一直没有告诉你。”
“弟弟……他和我一样吗?是被别的人家的收养了?为什么当初没有把他跟我一样带出来?”许同康有一连串的问题盘旋在脑海,同时,他也有些忐忑和紧张,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独生子,完全没想过他的父母还有一个孩子。
如果那个孩子和他一样体弱多病,那对许唯他们来说,又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如果那个孩子是健康的,那许同康反而会轻松些,可他不觉得,一个十几年流落在外的弟弟,会愿意接手他们这一家的烂摊子。
这对他,也不公平。
许唯没有解答许同康的疑问,笑着道:“等你见面了,就知道他是不是健康了。”
“可我就这样在医院躺着见他,是不是不太好?”许同康觉得,还是出院再见面比较好。
到时候,他们也能好好坐下来聊一聊这些年的不同经历。
“就在医院吧,这是他定下的,他知道你这段时间生病了,所以才想到医院来看看你们。”
“他知道我生病了?他一直知道我吗?”
许唯点头。
许同康戴着氧气罩,深呼吸了几下,莫名紧张起来。
谁让他对弟弟,实在是一点了解都没有,“他叫什么?”
“苏和,他跟你妈妈的姓,家和万事兴的和。”
在许家人期待苏和到来的日子里,丽龙主在发愁,原本答应的时候他的心情就不算轻松。
如果另外两个人,也像是许唯一样颠倒是非,抹黑曾经希泽莎的所作所为,那苏和真的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失望。
无论怎样,他都希望亲生父母可以是正直而诚恳的人。
“如果你还没做好准备,那我们就换一个日子去见他们。”路峥发觉丽龙主的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提出新的解决办法。
“可已经是我定的时间和地点了。”苏和仰面躺在床上,两手交叠在小腹,脑袋枕在路教授紧实的大腿上。
而路峥,正将护发精油倒在手心,一点点帮他护理头发,做按摩。
这些天埋头苦学,学的丽龙主的发尾都分叉失去光泽了。
“就算周末不去见他们,下一次去见他们的时候,我应该还是会这样。”无论怎么劝慰自己,见面的日子近在咫尺时,都有些紧迫感,“我就是怕,他们如果……如果很差劲,都像是许唯一样,怎么办。”
“如果他们一家子都是许唯那种人,就没有必要再往来了。”苏和这样的性格,只会被那种亲人拖累吸血。
且如果丽龙主对于亲朋好友众多的家庭极其向往,那无论是薄家还是路家,都能满足他的需求。
路峥在这两个家庭中,都已经是平辈里最年轻的了,嫁进他们家的丽龙主,年纪比路峥最大的侄子还要小。
到时候苏和作为一家老小,除了路教授可能要被他那些哥哥姐姐以看“老牛”的眼神审视,只会被当成小辈,没什么不好。
苏和伸手捧住路峥的脸,实话实说:“我真的没有觉得你老。”反而,路教授简直极具魅力呢。
“你不觉得就好。”路峥继续帮苏和梳头发。
他们遇到的时间已经正正好了,倘若路峥像是苏和一般的年纪,可能就没有办法像如今这般成为苏和人生道路的引路人,也没办法帮可怜巴巴的丽龙主彻彻底底遮风挡雨。
纵然他的年纪实打实摆在那里,但只要苏和不嫌他老又无聊,别人怎么想,路峥不在意。
*
转眼周日。
苏和跟着路峥出门前往医院,路上,丽龙主还记得自己是去探病的,进医院前,买了些水果和牛奶做伴手礼,路峥帮他拎着。
往住院部走时,苏和慢吞吞的,像是蜗牛成精,走一步歇两步,路峥也不催他,一直陪着,甚至出电梯前,还说:“如果实在不想去,我们把东西转交给护士就回家。”
“都已经到这里了。”苏和扁扁嘴,深呼吸了几下,使自己表情放松些,轻轻伸手敲了敲病房的门。
但这病房不是许唯一家子用的,里面共计有六张病床,六个家庭,平时压根没有敲门再进的规定,谁都是径直拉开门就出去或进来。
“直接进去吧。”路峥帮苏和推开门。
站在敞开病房门前的苏和跟拎了水壶要出去打水的阿娅面面相觑,他的长相随了母亲,哪怕阿娅现在已经被生活摧残蹉跎的不像样子,五官上仍可以看出她和苏和的相似。
苏和第一时间,便反应出来这个瘦弱的女人,是他的生母。
心脏在这一刻,好像被只无形的手抓住,他脚上灌了铅,无法再往前一步,也张不开嘴,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才算合适,又要说什么才符合他们现在的境况。
“哐当”一声,阿娅的水壶砸在了地上,她无暇顾及那在地上打滚的铁壶,脚步飞快地冲向了门前,面对活生生的笑儿子,红起眼睛,发出了呜咽,“和和……是和和!”
她离开雨林时,苏和还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小脸肉肉的,红扑扑的,像是苹果,转眼十五年,他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了,甚至还留着长发,就好像是年轻时候的她一般。
“您好,我是苏和。”呜咽的女人触动了丽龙主的心,他上前掏出了口袋里的手帕纸递了过去,“您是我的,我的——”
从小到大没少说“阿姆”俩字的苏和头一次觉得这词这样烫嘴,他有些讲不出。
“是阿姆,我是你的亲阿姆。”阿娅没有拿纸,她紧紧攥住了苏和递向前的手,眼里盛满了泪。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孩子,没有父母,是如何在丽龙活下来的,会不会有人因为她的过去,而欺凌苏和?会不会因为她的失职与逃避,叫苏和遭受排挤?
苏和从那么小小一点,长到如今,这期间吃了多少的苦,她这个做妈妈的,一点都不知道,甚至因为胆怯,不敢回到丽龙去,生生跟她的小儿子分开了这么多年。
但凡,她能够大着胆子回去看一看呢?但凡,她没有装作和和已经死了两眼瞎地过下去呢?
阿娅的心在痛,她为自己的自私而怯懦哽咽,为苏和在丽龙可能遭遇的痛苦哽咽。
眼看被阿娅紧紧拉着的苏和也要红起眼睛,路峥拎着牛奶和水果上前一步冲阿娅道:“阿姨,在这里堵着门不方便,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第85章 监护人
路峥开口了, 苏和下意识将身子转向他,轻轻带出了阿娅想要继续牵着他的手,不动声色挪到了路教授的身边。
高大的路教授眨眼成为横亘在矮小妇人和有意躲避的苏和之间不可越过的大山。
他太高, 阿娅都要微微仰头去瞧他, “你是?”
“我是苏和现在的监护人, 我叫路峥。”路峥淡定地为自己的身份抬了咖。
连苏和听到都要诧异,他怎么不知道路峥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的监护人, 这在来时的路上可没有串好供, 全是路教授的临场发挥。
“是你收养了和和?”阿娅仔细打量路峥的面孔, 却不觉得这男人是足以做苏和父亲的年纪和样子。
“差不多,苏和从雨林出来后,他的一切生活都由我负责,所以他提出要来见你们时, 我也就跟来了。”路峥礼貌道:“希望不会打扰你们。”
“不打扰, 不打扰,快进来吧, 里面有小凳子, 你们坐下歇歇。”面对路峥, 阿娅涌上心头的情绪少了些, 她有点窘迫地想越过路峥去看自己的孩子,只是苏和被路教授严严实实护在手臂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似乎作为监护人的路峥并不希望她过多的接触苏和,而苏和也相当依赖这个监护人, 乖顺的很, 一路跟路峥错不开半步的距离, 始终都要挨着。
看到像自己的孩子跟别人亲近,阿娅心头酸涩, 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欠苏和的,她没有资格强求,只能抢着给两个人拿凳子,询问要不要吃水果。
许唯前一天买来了香蕉和苹果,她一早就洗干净了,现在就可以直接吃。
“吃不吃苹果,和和,我给你削一个。”阿娅拿出一个青红相间的脆苹果往前递。
苏和摇头,他一口都不想吃。
“不麻烦了。”路峥递上手里成箱的车厘子和牛奶,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病床,“许同康不在?”
“他爸爸推着他去做心脏彩超了,一会就回来,我们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早。”原本也没订好具体什么时候,许家人还以为会等到快中午又或是下午。
阿娅推推眼前的塑料板凳,特意放在暖气管儿前面,“快坐下,外面很冷吧。”
苏和在路峥的点头示意下乖乖坐了上去,和阿娅面对面,好似要促膝长谈,“也不是很冷。”车上暖气很足。
果然,阿娅盯着他,突然问起:“这些年,你是在丽龙,还是一早就被路先生收养了?”
“我刚离开丽龙不久,”苏和实话实说:“之前在雨林里生活的时候,是阿祖一直在照顾我,所以我的日子还不错。”
“阿祖?”阿娅心虚地垂下眼睑,她深知自己对不起希泽莎,但她没想到希泽莎那样有信仰原则的人,竟然会帮她收养苏和,“我做了太多错事,她怎么样,身体还好吗?我记得她身体不错,一向健康——”
“阿祖已经走了。”
阿娅猛地抬脸,“什么?”
“她已经走了,在夏天时。”提起阿祖,苏和放在膝头的手忍不住握拳,“直到她离开前,她才告诉我,上一任私自离开的丽龙主其实是我的母亲。”
“在此之前,从小到大,没有人告诉我你们的事情,就连闲话我都没听到过一句,所以我对你们的存在,才知情不久。”
阿娅捂住脸,“我知道,我是个罪人——”她是不配被提起的存在,是被当成死物的存在。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阿祖和其他阿姆们这样做,是不希望我活在你的阴影之下,也不希望我因为你们的离开生出负罪感。”苏和偏开头,“阿祖没有把你当成罪人,因为她跟我说过,你是她最满意的丽龙主。”
“可是,可是她明明……”
“她明明什么?明明派出了黑塔去追击你们?”苏和蹙眉看着阿娅,“作为丽龙主,你应该也学过驭蛇,如果是杀人的毒蛇,没有主人的命令看见活物就应当就地击杀,但它没有,它只是想逼你回来,倘若你坚决要离开,它自然会退开,因为不伤害你们的指令排在逼你们回来之前。”
阿娅怔怔地看着苏和,“和和,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阿娅的确学会过驭蛇,但当年她精神不稳定,一路逃窜的颠沛和失去次子的悲伤已经足够叫她哀绝,她没有心情和勇气去回想那个可怕的夜晚了。
直到前些日子,再看到那堆熟悉的丽龙文字,她丢掉的一切才逐渐浮现。
她也会怀疑,那究竟是希泽莎心软放过了她们,还是老天爷眷顾她们一家。
实际上,哪有什么老天爷眷顾的幸运,那是林子里的过山风,窜的比摩托车还要快,仅凭一双腿,哪里能跑过如影随形的眼镜王蛇。
但,苏和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这也是阿祖告诉你的?”
“不是,因为我也学过这些。”苏和轻声道:“我是在你之后的丽龙主。”
“怎么会是你?”阿娅猛地抓住苏和的胳膊,声音陡然拔高,“你?丽龙主怎么会是你?!”
她突然激烈的动作叫一旁听苏和讲话的路峥果断上前分开他们,伸出胳膊拦在苏和身前,不解地看向阿娅,“苏和是丽龙主,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当然!他不应该,他不是啊!”阿娅大叫起来,她尖利的声音将背后床的病人吓了一跳,对方嘀嘀咕咕,看神经病似的看了这边一眼。
阿娅却无所察觉,她尝试突破路峥的铜墙铁壁,她记得的,小儿子身上没有胎记,只有大儿子身上才有,“同同,是同同是丽龙主啊!怎么会是和和?!”
这下,连路峥都要懵了,他回头去看苏和,却发现对方一脸平静,似乎早就知道这一切,完全没有惊惶的样子。
看见路教授的眼神,苏和有点愧疚地拍拍路教授的胳膊,“抱歉,一直忘了告诉你。”
“什么意思?”
“选择丽龙主的标志是红色的胎记,就像顿娜一样,而我身上没有胎记,有胎记的是我的哥哥。”苏和轻声道:“你们把我留下,是希望阿祖误以为我是被留下的哥哥,表面像是留下了一个丽龙主,以此拖延一点时间?”
“但是你们没有想到,我很快就会被拆穿吗,只要阿祖看到我身上没有胎记,就会像你一样,明白我完全没有资格成为丽龙主,完全没有必要留下。”苏和喉咙艰涩,这些话越说越沉重,沉重到叫他想哭,他看清阿娅停顿的表情,显然对方知道。
“也对,不然你们也不会误以为我已经死了,如果不是阿祖撒了谎,或许我真的没办法坐到你眼前。”
“和和,和和——阿姆不是,阿姆当时是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
“那为什么不可以带着我一起走呢?”
“阿姆不知道……”阿娅哭着去抓苏和的手,她当时太年轻了,精神又不好,丈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她明明比许唯更清楚,留下来的孩子不会好过,更甚至苏和起先并不是丽龙主的继承者,他被发现,只有死路一条。
偏偏当时出逃,她们也并没有预料到希泽莎的心软,也是抱着侥幸离开的,她或许也后悔过为什么没有带苏和一起离开,可当时,她做不了选择,她只剩下怀里抱着的同同了。
这一连串的误会,造就了最后的结局。
可苏和觉得这不是阴差阳错的误解,也不是阿娅他们对希泽莎不够了解,只是一开始,他就已经被放弃了。
哪怕怀疑希泽莎,哪怕对逃亡的结局感到渺茫,做出的是生死一搏的抉择,他们也完全可以带上苏和一起。
偏偏从最初,苏和就被留在了雨林的木屋里,最终一个人在黑洞洞的屋子里醒来,因为恐惧和失去亲人的迷茫放声大哭。
三岁的记忆对苏和而言相当模糊,或许因为那段日子他在惊惶和哭声中度过,压根没有值得记忆保留的幸福瞬间。
苏和淡淡地说着,眼前的阿娅已经泣不成声,哽咽着说不出一段辩驳的话。
而路峥的脸色铁青,显然他今天才知道这出闹剧中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段过去。
路峥简直想拉着苏和立刻离开,在这间屋子里的每一分一秒都叫他觉得窒息。
如果说在此之前这对夫妻做出将苏和留在丽龙,还可以稍微美化成,为古老的绿林留下一位丽龙主做信仰的传承,那现在,他们就是彻头彻尾的自私和无情,完全没有将年幼的苏和当成一条生命,荒谬至极。
“我不知道你们一直联系我的原因,但我想把一切都说清楚,所以才来见你们,至少叫许唯,不要再抹黑丽龙的一切了,不要用狭隘的心去揣测别人。”苏和诚恳道。
“和和,对不起。”阿娅哭的喘不上气,连隔壁床的病人都探头探脑的张望,以为这是在欺负人,不知道要不要叫护士。
病房乱糟糟的,眼看就要有人掏出手机拍视频,路峥看了过去,对方立马低头收起了手机。
许唯推着许同康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坐在轮椅上的许同康看到哭泣的阿娅,立马扶着轮椅要站起来,他愤怒地去看床前的人,发现其中一个长着和他相似的脸,而另一个,是那见过几次却处处针对他的路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妈?”这一刻,许同康也没什么尊师重道的念头了,路峥如何对待他无所谓,可总不该还欺负到他的父母。
路教授只是因为长得凶悍,就成了苏和的‘背锅侠’。
“不是他。”苏和往前上了一步,他从头到脚打量着一身病号服的许同康,“是我,我只是说了些该说的事情,没想到她会哭成这样,对不起。”
“你?!”许同康一把抓住苏和的围脖,他哪怕从小体弱多病,却仍旧比雨林长到十八岁的苏和高出一些,面对这张相似至极的面孔,许同康的手松了松,他忐忑开口,“你是、你是我的弟弟——”
“不是,我们没有法律上的关系。”毫无疑问,许家的户口本上没有苏和的名字,而雨林里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跟随阿娅的姓氏,当时并没有来得及上户口。
苏和的户口,是上小学前,才填到希泽莎做户主的户口本上的。
他是希泽莎法律意义上的孙子。
许唯也听到了这句话,他将垂泪的妻子安抚好,带着一腔怒火站到了苏和眼前,显然,他没想到苏和会这样硬气,将他们一家子搅和的天翻地覆,“你这是什么意思?今天叫你来是让你这样对待你妈妈的吗?!”
苏和无语地看着对自己说教的许唯,“我好像也没有说,我来是为了和你们相认的吧?我今天来只是为了说我该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我和你不一样。”
许唯愣住,往常在小家里,听话的妻子和懂事的孩子总让他有十足的权威,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孩子会用这样的态度对他讲话,哪怕这是他失散多年并没有多少养育之情的次子。
那天然血缘带来的孝顺怎么就没在苏和身上看到一丁点呢?
“到底是谁把你教成这样?”许唯咬牙,“一旦礼貌和德行都没有。”
苏和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没有礼貌,他气的想踩许唯一脚。
实在忍无可忍的路峥一把扯过许唯,他盯着这男人的眼睛,冷声道:“许先生,你知不知道,在你已知孩子很可能活不下去的情况下将没有行为能力的他扔在荒山野林,放任自生自灭,法律上会定罪遗弃的父母故意杀人?”
许唯瞠目,“你胡说,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不要再恬不知耻地骚扰苏和了,”路峥忍下了给他一拳的冲动,他一把搡开许唯,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用力生出些褶皱的大衣,沉声道:“毕竟,这种事情要是广为人知,你还怎么继续在大学里教书?怎么做你的副教授?”
许唯的脸色顿时变了,他一向大男子主义,只觉得苏和是他的孩子,哪怕那时候被他放弃留在雨林里,他也有决定权。
而且哪怕可能有些许风险,苏和如今不还是好端端站在眼前气他们?哪有半点受苦的样子?
“我是他亲爹!”
“血缘上的关系而已,怎么,要我出一笔钱买你当年的精子吗?”路峥从大衣口袋掏出自己的钱夹,“多少能买一颗你那万幸不带基因遗传病的精子?你开价,你现在应该很缺钱吧?”
“我听说你在卖房子,卖房子的时候想起找苏和见面,不就是为了钱吗?”
许唯被路峥污辱的面红耳赤,胸膛起伏,他几番咽了咽唾沫,想要开口反驳,却发现自己的语言能力根本无法应对。
站在一旁的许同康已经彻底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了,他昨天晚上还在想,见到弟弟的第一面要说什么才能拉进他们之间的关系,可眼下修罗场般的场景,弟弟对他乃至他父母的抵触和抗拒,哭泣的母亲和无法狡辩的父亲,都叫他觉得,苏和身上有个他不知晓的过去,甚至于那过去,血淋淋的。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晃晃红着眼睛的苏和,“你是苏和,是我的弟弟才对,我是你的哥哥,现在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苏和圆溜溜的眼睛无奈地看向紧张的许同康,他没办法对许同康说出什么硬气的话,毕竟他就像以前的自己一样,对有关丽龙的一切都毫不知情。
或许这一屋子的人里,唯一一个可以叫苏和不带埋怨去讲出从前的人,就是许同康,但苏和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的想法。
知道有知道的痛苦,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幸事。
对还要跟着这样一双父母继续生活下去的许同康而言,不知道,不是坏事。
苏和挣开他的手,“我不告诉你。”
而一旁跟许唯对峙的路峥还在持续加码,“许先生,别做无用功了,趁我现在还愿意用钱打发你,就识相些,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但是不要再来骚扰苏和,做个言而有信的人,好么?”
许唯咬牙,阿娅冲上来,一个劲摇头,“不能这样做,不能这样做!”如果这做,那和和就被推的更远了。
只是已经要卖房给儿子看病的许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看出苏和断绝关系的意图,如果不能让苏和留在他们身边做许同康以后的依靠,那纵使把他找回来,他也没有半点价值。
路峥开口愿意给钱,是许唯巴不得的事情,他们一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来应对以后的风险。
“三十六万,你给我三十六万!我再也不会联系他,就当没有过他这个儿子!”
许唯的声音聒噪又刺耳,在场的人都听清了,尤其是苏和。
虽然早就是预料到的事情,但苏和还是几乎要忍不住自己的眼泪,毫无疑问,十八年后,他依旧是被放弃的那个。
阿娅拉扯住许唯,颤抖着手给了男人一巴掌,“你怎么可以这样啊!那是和和!”
许同康也无法理解,他看到了苏和偷偷擦眼泪的模样,“爸,您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又突然要钱啊!”
而路峥果断掏出钱夹里的支票簿,用随身的钢笔一一填好数字,利落签名,撕下,扬手扔在了许唯的身上,薄薄的带着硬度的纸张发出一声脆响,像是打人的巴掌,
“拿好,记住你说的话。”
第86章 家人
病房内的局势转变的太快, 上一秒还在哭闹不停的老弱病一家三口,下一秒就讲出了‘只要给钱,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的冷血台词, 上一秒还像是要揍人的路峥下一秒甩下了几十万的支票, 爽快的模样好像财神爷下凡, 直接将病房里的其他吃瓜人家看傻眼了。
许唯躬身从地上拣起支票,认真核对了上面的数字和信息, 确保它的确能去银行兑换, 才松了一口气。
病床上的阿娅扑过来, 像是发疯般想夺回这张破纸给路峥还回去,她不可能接受这比‘卖掉’自己儿子的脏钱!她不要钱,她只想要她的小儿子回来,一家团聚!
“不能要!我们不要钱, 要和和才对, 你和我说了,你说和和会回来的!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阿娅凶狠地去抠许唯的手, 可许唯攥的死紧, 他不肯松手, “什么和和!他不是我们养大的!跟我们根本没有感情!你没看出来吗?他根本不会和我们亲近!他记恨着我们一家子呢!”
“而且现在谁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清楚吗?!同康的病才最重要!”这是给他儿子的救命钱!
至于苏和,许唯抬眼, 面红耳赤地扫过站在原地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的苏和,他清楚今天将这一切闹的天翻地覆的罪魁祸首就是苏和。
这个人, 压根没想过回到他们亲生父母的身边, 来这里, 今天就是故意来给他们找难堪,找罪受的。
被雨林里的人养育到如此无理无德孩子, 不要也罢!
反正,他从来都只有同康一个孩子。
和苏和挨的极近的许同康听到这样的话,并没有窃喜与自豪,他只觉得荒谬和羞愧,因为许唯今天好似发疯似的行状,叫他跟失散已久的弟弟连坐下来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甚至看起来,这样的机会,今后也不会有了。
可偏偏,做出这样决定的人是他的父亲,甚至字里行间听起来,都像是因为他才做出了这种伤害苏和的无情无义之举。
许同康连嘴都张不开,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底满是羞愧,羞愧到抬不起头。
彻底看清这个家,也彻底断绝了最后念想的苏和转过身,往路峥身旁走去,他庆幸,自己和许唯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也清楚那就是个信口雌黄的小人,许唯说的话,苏和都不会记在心上,反正他们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苏和拉拉路峥的袖子,“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们走吧。”
“走。”路峥顺势抓住他的手,只想尽快把苏和从这糟心的地方带走。
而哭哭啼啼的阿娅还是受不了小儿子的离开,她想推开拦在跟前的许唯去抓住苏和,却因为体型的悬殊被男人抓的死死的,“你松开我!我要去找和和,是我们对不起和和!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什么对不起!”许唯自觉被路峥捏了把柄,他不知道路峥为什么会帮苏和强出头,甚至掏出这样一大笔钱,但毫无疑问,有路峥在,他不该再去招惹苏和了,“我们就当做没有他这个孩子不行吗?!那么多年都已经过来了,继续当他死了,不好吗!”
“不行!”阿娅哭嚎出声,“不行——”
“不行?”许唯冷笑,“那你有本事倒是去找他,你看看他愿不愿意认你这个母亲!?”
“许唯,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冷血?”阿娅的半生都在后悔,后悔认识了许唯,后悔挑选他做搭襟,如果当初她没有做出这样的错事,今天的一切又怎么会发生呢?
她应该还留在丽龙,退下丽龙主的位置,辅导新的丽龙主,养育几个自己的孩子,从不曾和自己的亲人们分开。
这样的日子,这样留在丽龙的寻常日子,她曾经过到了腻烦,可时到今日,阿娅才觉出那份寻常的珍贵。
“我不是冷血,”许唯自负又不肯承认自己的自私,“我只是知道什么对我才是重要的!你和同康才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爸!”许同康终于忍不住了,“您不觉得这话虚伪吗?您那么对待弟弟,他来了,您把他赶走,说当没有他这个孩子,这么区别对待我们,您叫我以后要怎么面对他?”
“我明白了,我和妈妈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只要你决定了,就没有必要再顾忌我们的想法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许唯诧异,“同康,爸爸这都是为你好——”
“够了。”许同康低头扯掉了胳膊上的滞留针,他从床上拎起自己的羽绒服,又将掩面哭泣的阿娅扶起来,“妈,我们走吧。”
“去哪?你这是要去哪?!你不治病了吗?”许唯吼起来。
“我不想用那种钱治病。既然是爸您费尽心思要来的,您自己留着花吧。”许同康打心底觉得,能做出刚刚那些事情的许唯,已经不是他那宽柔并济的父亲了,而是个恬不知耻的恶鬼。
哪怕他是为了自己好,这种‘为自己好’,叫许同康觉得,他也是个罪人。
开车返程的途中,路峥和苏和都很沉默,路峥还在生气,他气苏和那么大的事情竟然隐瞒着不告诉他,倘若叫他知道,他会第一时间把苏和从雨林里带出来,也绝对不会让苏和跟这家人有半点牵连的机会。
更甚至,他会想办法搜集证据,直接将这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直接送进大牢清醒清醒。
“你——”
“路峥——”
两人同时开口,心有怨气的路教授还是有搭襟修养地让苏和先讲。
只听苏和问他,“你刚刚摔出去那个纸片子,真的是那么多钱吗?”
丽龙主还没见过支票这种写一串数字就能到银行里兑换大额钱款的付款方式,他当时一听许唯要‘三十六万’人都懵了,毕竟丽龙主浑身上下也没有那么多钱,而路峥甩出去一张纸片子就唬住了许唯,叫他更懵了,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丽龙主想着路峥得是什么精通障眼法的茅山道士,轻轻松松能叫纸片子变成三十六万,真叫许唯如获至宝,放弃纠缠。
所以他都没敢在病房里多讲话,怕路峥的‘法术’不灵了。
原本还有点生气的路教授听清了苏和的碎碎念,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继续生气,还是应该给丽龙主及时普及一些现代知识。
路过红绿灯,路峥掏出自己的钱夹,将里面夹着的几张支票递到了苏和的手里,“这是支票,拿着它,填好数字,上面有我的名章和签名,就可以在有效期内去银行兑换提钱。”
路峥往钱夹里放支票,是国外养成的习惯,在他念书时去过的很多国家移动支付都不如国内灵便,大银行的支票是最为快捷,也不容易出错的付款方式。
苏和捏紧了那几张薄薄的纸,不可置信道:“只是一张纸,三十六万——”
“也可以不止三十六万,你可以试试把上面的格子填满。”那个账户绑定着路峥在国外的信托基金,哪怕苏和把格子填满去银行兑,也可以顺利提款。
“所以你真的给了许唯那么多钱。”苏和眼巴巴地看向路峥,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悲伤了,他惶恐。
苏和觉得那惹人烦的许唯是冲着他来的,叫路父和路峥牵扯进来,他已经很抱歉了,哪怕打发许唯,也该是他去做的事情。
现在白白地就让路峥为他掏了三十六万,苏和简直要愧疚地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丽龙男人,没有这样吃搭襟的、用搭襟的、花搭襟钱的软包。
但丽龙主现在就是个活生生的小软包,他把支票原封不动插进了路教授的钱夹里,又小声道:“你放心,给许唯这笔钱,我肯定会还你的。”苏和手里只有买房的十几万,暂时先垫付一些,剩下的等他上了大学,能找兼职打工的时候,继续还,实在不行,他还可以打个欠条,保证几年内一定还上。
“什么?”一脚刹车变道急停的路峥盯着眼巴巴的丽龙主,“苏和,为什么要还我钱?”
“因为这笔钱本来就不该花你的,为了给我解决麻烦,叫你白白掏了那么多钱。”看许唯的样子,应该也不会愿意把那三十六万吐出来。
苏和真的心疼了,心疼钱,那么大一笔钱,他都还没见过呢,就白送给许唯了。
“苏和,你这是把我当成什么?”路峥现在的日子,过的就跟那电视剧里没有安全感的女主角一模一样,不是要质问丽龙主到底爱不爱他,就是要质问在丽龙主的眼里他到底算什么。
总之,不要再说把自己当成‘搭襟’ 了,因为路峥就没见过在一起过日子的夫妻又或者谈恋爱的情侣之间,还需要把这样一点小钱算清,仔细分出你的我的。
先是被隐瞒,又是被还钱,路峥都要觉得,苏和心里应当是压根没有他,才会跟他这样划清界限,生分的仿佛随时就要弃他而去一样。
离开雨林太久,路峥几乎忘了,丽龙人的搭襟可没什么永远一说,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真要被丽龙主一脚蹬了。
“你怎么突然这样问?”这个问题,苏和还真有点迟疑。
“你答不出来吗?”路峥更是生气,他胸口起伏,目光偏向窗外,倘若苏和再说些“刻薄”的话,约摸是能把一向风度翩翩波澜不惊的路教授提前气进更年期。
“也不是答不出来。”如果是以前,苏和会毫不犹豫告诉路峥,他把路峥当做珍贵的搭襟,从此以后不会有比路峥更珍贵的存在。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孑然一身的苏和明白,路峥不单单是爱人那么简单。
“我把你当成我的家人,很重要的家人。”
虽然雨林里的阿姆们对丽龙主都很好,但她们都有自己的儿女,对丽龙主好,是一种情分,也是一种善良。
深知这一切的苏和也明白,因而他总是懂事地不去强求有人能给他偏爱。
而第一个这样无微不至待他好的人,是希泽莎,所以上一个在苏和心头占据这般重量的人,还是希泽莎,但希泽莎离开了。
可很幸运,阿图卢又许苏和遇到了路峥,另一个无微不至对他好,也不求他什么回报的人。
路峥的好,苏和心知肚明。
因而路峥在他心上,同样沉甸甸的,也是丽龙主经后独一无二的珍贵家人,同样,这世上只有死亡能将他们分开。
“那么路峥,你愿意当我的家人吗?”苏和郑重问道,他可不要自己一厢情愿。
路峥早就把头扭了回来,他彻底是服了苏和,丽龙主总有办法把他搞的心烦意乱,又总有办法将一切都轻松化解。
“当然。”路峥轻轻牵起苏和的手,唇浅浅吻了吻那白净的手背,“义不容辞。”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