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师傅说:要做个好人!
夜晚的龙栖谷,安静中带着危险,树影仿佛张牙舞爪的怪兽,在夜风中摇摆,舒展着身体。远处传来妖兽或凄厉,或摄人心魄的吼叫声。
月光静谧,安静的投射在这片大地,将一个瞒珊的的人影拉的修长,变形。
她散乱着头发,衣衫褴褛,完好的那只手杵着拐杖,一瘸一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自认为步履匆匆,实际宛若龟速。
“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嘴中低声呢喃,似是这般,便能让她逃离这里。
忽然,山谷中起风了。她的乱发被吹起,露出两只不同的眼睛,一只清透乌黑,水汪汪,似是能一眼望见人的心底;而另一只,则黑洞洞的,仔细看,原是少了眼珠。
她好着的那只眼中,此刻露出害怕,惊恐,不安,难过等复杂情绪,倏忽,便蹦哒着,以更快的步伐前进。
断掉的胳膊在她蹦跳间,从本就固定在胸前的布条中滑出,软塌塌的耷拉在身侧;跛掉没长好的那只脚,跟不上完好的那只脚的频率。
于是,她的“快速”逃命,在他人看来,实在滑稽又好笑!
像是一个破碎残废的娃娃,飘忽摇摆在风中,似下一刻就要散架开来。
那个他人的他,心中本是畅快的,这时却又心疼起来。她为什么总是那么倔,不肯爱他?
她不肯爱他!可她明明说过,他无一处不好,不美,不动人心魄!一想起这,他就要发疯。
谷中起雾了,风大起来,刮的这阵雾消失的无影无踪,随之消失的,还有那个行走的似鬼非人,不知是否为妖兽魑魅的“破布娃娃”。
道路中央再无身影,月光仍旧静谧,她消失的无声无息。
……
“不要,不要过来。”她摇着头,哀求着身边的两个男子。
那两个男子对视一眼。
“师傅,这是在说什么?我与师弟是要带你回去疗伤啊!”一男子面上带着笑道,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另一男子冷着脸,闻言也点点头。
她眼见他们越来越近,眼中的绝望也越来越盛,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她,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过,他们却一个个都恨不得她去死,恨不得她比死都难。
“安郢,泉离,你们放过我好不好?”她最后哀求道。
可那两人的眼中毫无波动,她的哀求没有让他们片刻动容。
她捏碎手中最后一道保命遁符,却在逃遁中途被人拦住。
“师傅,这是打算去哪里?”
许烟烟瞳孔张大,仿佛被遏制住喉咙,说不出话来,她瑟缩着,向后缩,恨不得消失在这个世上,看不到这人,这人也看不到他!
“轰隆!轰隆!”是雷劫声音,从远到近,不过刹那,就到她身前。
接着,水桶粗的紫黑色劫雷在她头顶炸响。
许烟烟的眼中仍旧保留着惧怕和哀求。
她一丈外那人眼中是不可置信,和她看不懂的心痛。
“不要!”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将她从劫雷中拉走。
另外飞来的两人,同样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而许烟烟则保持着一动不动的样子,在劫雷落下的瞬间。灰飞烟灭!
甚至,来不及感受到疼痛!
“啊!”
许烟烟猛地在白玉床上睁开双眼,眼中满是凄迷痛楚,心脏在安静的环境中,咚咚如擂鼓般,敲打着她胸膛。
这一切,都证明她还在活着,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活着。
霎时间,她的眼中泛起滔天恨意,恨不得毁天灭地,撕碎那几人,她前世的,孽徒们!
过了一刻钟,她心智回笼,苦笑。
师傅说:要做个好人!
那几人现在还不是她徒弟,离师父替她收徒还有十年光阴,还来得及她苟一苟。
随即,她瘫倒在床上,几个呼吸后,酣然入睡。
清晨的离梦山,最是热闹。白云萦绕在山头,青山绿水,空气新净。山间偶尔传来一两声鹤鸣,这是早起的鸟儿,在呼朋引伴。
云泽宗按照旧规,新入门的小弟子,便在此处养身修习。
一群小萝卜头们,梳着发髻,穿着统一的白色弟子服。或是叽叽喳喳,三两成群说着趣事,分享见闻;或是好友几个,比较温习着昨日所学;或是特立独行,嗯,头顶书籍,坐在角落里,低头犯困。
别看这群小萝卜头人不大,可能被收来云泽宗当弟子,本身都身有灵根,天赋不凡,要么是身份不凡之人,心中的算计都深着。
他们身边能成为朋友,相谈之人,都是自己看得起,瞧得惯的。像那角落中特立独行的人,要么出身不好,天赋不佳,要么出身太好,天赋太佳。
前者被大家孤立,后者她选择孤立大家。凑巧很,许烟烟就是后者!
她身负满级木灵根,被云泽宗幻剑山青桐道君收入门下。比起入了门,还要考试再看资质,选择拜师的众萝卜头,不是一般的幸运。
虽已是亲传弟子,可入门的功法课程,也一样需从头学起,她这才被青桐道君丢下山来,待入门课程结束,再将她带回幻剑山细细教养。
今日是他们上山来的第三日,上课的第二日。
授课师长还未到,许烟烟头顶的课程书籍,先被人故意撞掉在地上。
她自认心理上已是长辈,不该跟小萝卜头一般计较,还特意带着一丝笑,想要柔和的安慰一下,被吓到的小儿。
“哦,原来你长这样啊!”
面前胖胖的小人,看起来憨憨的,说话也傻傻的,像个小憨憨。
可他下一句一出口,许烟烟脸上笑意骤减,暴怒而起。
他说:“你怎么长的这般丑!”
其他人的哄笑声还未起,许烟烟先跳起来,她最受不了别人说她丑了!
她压上去,以先手,武力值镇压住小憨憨。
使出吃奶的劲,骑在小憨憨的身上,按住他,颤巍巍分出一只手,“啪叽”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憋的通红的面上,露出个狰狞无比的笑。
自认为畅快非常,得意洋洋从齿缝中,飘出一句话:“小憨憨,你骂谁丑?”
歇上一会,许烟烟保持气势:“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也不知是她这话太难听,脸上的笑太可怕,还是带给他屈辱感太重。
小憨憨暂停挣扎,一息后,“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与鼻涕齐飞,哭声与泪水同奏,只是雨点明显没有风声大。
他哭着挣扎的劲道,比他刚刚反抗时激烈。
许烟烟不得不加大输出,脸上五官一起使劲,牙齿咬的咯吱吱作响。
还不忘威胁道:“闭嘴,丑八怪!”
随后又在小憨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又一息,小憨憨的哭声更惨烈,仿佛魔音绕耳,绕梁三日绝不了。
正当许烟烟苦恼,劲不够用时,她忽地,视线朝下,腾了空。
“欺负同门,你可知错?”清越如同泉水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许烟烟翻着白眼,努力抬头去看来人。
耳边响起小萝卜头们行礼的声音:“南秀师叔。”
“请起。”
他声色如常,脚步不疾不徐,抬手间,便将许烟烟挂在了伽罗果枝头。
她似是一个坠件,被挂上去,还在枝头左右晃悠两下。
那被称为南秀师叔的人,身形挺阔,他穿着银色带着云纹暗绣长袍,发须皆白,面上皱纹横生,五官端正,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容貌不凡的痕迹。
真是可惜了这副好五官,许烟烟在心中碎碎念,又暗道:死老头!
她刚暗骂完,枝头就摇晃起来。这次幅度很大,好似荡秋千般,却比荡秋千危险的多。她像片落叶,在空中飞舞。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南秀是故意的,因为她不骂人,树枝就没再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