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俗气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四月末，校考与赏春宴近在眼前。
赏春宴是大乾的习俗，每年的五月初由勋贵联合书院学子举办宴会，宴会上可破男女大防，男学子展示才华，女学子展示才情。
各家夫人可以相看人家，官员们也可向有前途的才子抛出橄榄枝。
书院将校考设在赏春宴上，目的是为向外界展示这一年来的授课成果，为下一年的招收学生做准备。
不管从哪方面讲，赏春宴都是各方共赢的一场宴会，除了徐岁宁。
从前，徐岁宁不学无术，诗词歌赋不通，琴棋书画不懂，便是连女子最最重要的礼仪都差的一塌糊涂，自从进入鹿同书院后，每年的赏春宴都是徐岁宁的噩梦。
因着徐婉清和徐婉沁都已经及笄，所以今年二房和四房格外重视赏春宴，早早就请了裁缝铺的绣娘前来裁剪衣裳。
张氏虽厌恶徐岁宁国公嫡女的身份，但是在吃穿这种小事上倒是从不苛待她，只是将她从前的眼光养的庸俗了些。
看着丫鬟手中捧着的一盒子金首饰，徐岁宁垂眸掩住情绪，淡淡道：“放那吧。”
小丫鬟将手中的首饰盒子转交到阿杳手上，福了福身，说道：“七小姐，二夫人请了裁缝来，正在为三小姐和五小姐量身，若是七小姐得空，也请七小姐过去量身，挑些花样子。若是不得空，二夫人便做主为小姐选了。”
一听张氏要为她选，阿杳有些着急，连忙劝道：“小姐，今日书院休学，左右也无事，不如您亲自过去瞧瞧。赏春宴可是大事，做身漂亮的新衣裳也是好的。”
毕竟每年张氏为她选的都很一言难尽，不是样式太老，便是颜色太老。
徐岁宁看出阿杳眼中的担心，笑了笑：“也好，我这便去。”
每年赏春宴，抱着能偶遇四皇子的心思，每每徐岁宁都打扮的格外“隆重”，加之校考又垫底，每年都会成为众人嗤笑的对象。
徐婉沁有着才女的名声，不屑与她往来，在书院都尽可能与她保持距离。
倒是徐婉清，每次都做出一副安慰她的样子，却用话语引导别的贵女来羞辱她，每次都让她抬不起头，导致她越来越自卑。
“小姐，到了！”阿杳的声音打断徐岁宁的思绪。
今日裁衣是为了赏春宴，所以只有二房和四房的人在。
徐岁宁一一请安后，张氏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指着一旁摆着的布料说道：“七姐儿，快来挑挑，挑好了叫钟娘子为你量身。”
徐婉清也对着她笑了笑：“七妹妹来晚了，我和五妹妹已经挑好了，现下就差你一个了。”
张氏和徐婉清最喜欢在外人面前对徐岁宁百般关心。
徐岁宁不动声色的挣脱张氏的手掌，慢慢走到桌子上放置的布匹前，仔细翻看。
片刻，抬头问道：“这两匹是三姐姐和五姐姐挑好的吗？”
“这匹杏白色是五妹妹挑的，准备做一身合欢花弹绡纱裙。这匹海棠红的料子是我挑的，准备做一身团花纹锦长裙”徐婉清上前，指着一匹宝石绿的料子：“我记得之前七妹妹说很喜欢祖母那件宝石绿的褂子，不如今日七妹妹选这匹宝石绿的料子吧，这颜色也衬得起七妹妹！”
前世听取了徐婉清的建议，她确实选了这匹宝石绿的料子，头上带着张氏给的金簪，活脱脱似个成亲多年的妇人。
到了赏菊宴后，竟然还与别人家上了年岁的夫人撞衫了，偏偏那夫人端庄贵气，更显得她像个上不得台面的村妇，出了好大的丑。
“可我瞧着，祖母总是爱穿这个颜色的衣裳！我若是也穿，是不是不大好？”徐岁宁迟疑着开口。
张氏一直暗暗观察屋内人的脸色，见那裁缝瞧着徐婉清的眼神变了变，连忙上前：“哪能真叫你选这个颜色，这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爱穿的，七姐儿若穿了，反倒不伦不类了！”
她转身斥责徐婉清：“清儿也是，总是爱与你七妹妹玩笑。”
徐婉清心知自己在外人面前如此说话有些不妥，连忙上前挽住徐岁宁的手臂，笑着赔礼：“我与七妹妹感情好，玩笑两句嘛！七妹妹也不要生气，三姐可没让你真的选这个！”
“那便这两匹吧。”徐岁宁指着一匹牡丹粉锦缎和夹竹桃红云锦。
“云锦做内衬，裁一些出来做一条素花腰带。牡丹粉的锦缎便做一条曲水织金连烟锦裙子，袖子处的花纹可繁复一些。”
“这”张氏目光闪了闪：“七姐儿，你肤色不似清儿那般白皙，选这两匹料子，是不是不大妥当？”
徐岁宁抬眼看了眼张氏，笑了笑：“二婶，那日教养嬷嬷对我说，像我这般年纪的姑娘，穿些亮色的才好，若是一直穿的暗沉，倒将脸蛋儿压住了。”
“七小姐说的正是，七小姐虽不如三小姐皮肤白皙，但是七小姐也白，穿这颜色的衣裳定然好看。”钟娘子之前一直在江南做生意，今年因着家里出了变故，所以才将生意迁到了盛京，不知晓盛京各家宅院的情况，只知晓这位七小姐才是定国公嫡女，所以不由出言讨好。
见钟娘子都插嘴了，张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扯着嘴角笑了笑：“倒是从未见过七姐儿穿这种艳色，若是穿着好看，定要多给七姐儿做几件才是。”
“对了，娘刚刚不是派人给七妹妹送了套头面吗，这身衣裳若是做出来，配上那套头面定然好看！”徐婉清在一旁笑着说道。
张氏也笑了笑：“就等着赏春宴上，七姐儿大放光彩，给咱们国公府争光了。”
头面？
徐岁宁想到那小丫鬟盒子里送来的那套金灿灿的头面，嘴角瞥了瞥，二房这对母女，真是不留余地的要将她打扮成俗气的模样。
说来，张氏也是有意思。
平日都劝她打扮的素净，所以往日她出门要么是一身素白衣裳配一根素银簪子，要么是一身深色衣裙配一根金簪子。
美其名曰，为后方将士祈福。
明明定国公有万贯家财，可在她身上愣是一点都没体现出来。
而一到有宴会的时候，张氏便会为她打造一套夸张的纯金头面，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村妇。
张氏说，这是为了不丢定国公府的脸面。
金头面嘛！
她记得母亲曾给她留了一套暗金色珍珠头面，配上今日这身衣裳，倒也贵气。
“多谢二婶和三姐姐，总是这样为我着想。”徐岁宁淡淡回应一声，转身看着钟娘子：“娘子，开始量身吧，等下我还要回去学规矩。”
钟娘子早就准备好了，立刻拿起手边的东西为她量身，不时抬起头看着这位定国公嫡女，心中暗暗感叹，这位小姐身姿姣好，仪态出众，倒是比其他两房的嫡女看着贵气些。
徐岁宁将她的神色都收在眼底，心中暗暗好笑。
前世，纵使从前仪态不好，可她做了近十年皇子侧妃，又做了四年贵妃，上位者的仪态早就养出来了，岂是活了十几年的小姑娘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