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祖母
初春的天气总是不错的,院子里已经移栽了花草,树枝也开始冒出新芽,偶尔能见到一两只小蝴蝶在一起翩翩起舞,池塘中刚投进去的小锦鲤正欢快的游着,为院子增添了几分活力。
徐岁宁换了单衣,站在自己的小院子中,手中拿着一个木质勺子正在舀水浇花。
少女长发梳成了简单的双髻,两侧用珍珠点缀,穿着宽松的嫩黄色对襟及踝襦裙,一副未及笄小丫头的可爱模样。
阿杳从屋子中出来,将搭在胳膊上的披风披在徐岁宁身上,担忧的说道:“姑娘,大夫说让您少吹些风,这样伤口才好得快!”
徐岁宁将水浇到花上,说道:“哪儿就那么娇气,痂已经脱落了,连药都不用抹了,偏你们几个还小心翼翼的。”
她自己出的银子找的府外的大夫,用的最好的药,这一世她的额头不会再留下疤痕了。
徐岁宁尚未及笄,稚气未退,加之又梳了童髻,看起来倒是像十岁刚出头一般稚嫩。
阿杳在一旁看着,叹了口气,与身旁的阿落说道:“咱们也得学着给小姐梳一些其他的发髻了,其他几房的小姐在这个年岁都已经开始梳飞仙鬓了,只有咱们小姐,看着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徐岁宁听到了她的话,只是笑笑不语,以她现在的情况,孩子的身份可以做很多事情。
她将手中的东西扔到木桶里,起身望向西北方,那是父亲镇守的地方,她的亲人都在那里,算着时间,等她做好一切,他们也该回来了。
想到上一世父亲和兄弟的结局,她的嘴角不自觉落了下去。
上一世她父亲奉命回朝之时,她早就被土匪污了清白,盛京中密密麻麻都是关于她的流言,导致父亲几人也抬不起头,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系列的事情,最终将整个大房都葬送了进去。
距离她及笄尚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正是二房和那位算计的时候,上一世及笄礼前的祈福日就是她噩梦的开始,而这一世会成为二房噩梦的开始。
“小姐?”阿杳见徐岁宁面色不对,连忙上前唤道。
徐岁宁回过神,刚要开口,就见阿秋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停在徐岁宁身前气喘吁吁的说道:“小姐,老太君有请!”
老太君刘氏,是老国公的继室,但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的女子,原是老国公在街边救下的一个平民女子,因着女子无家可归只好带回府中,称作原配国公夫人的远房表妹。没两年,原配夫人去世,老国公听了原配的话将其娶做继室,为老国公生下了二房老爷和四房老爷,到徐岁宁的父亲继任国公后她变成了老太君。
徐岁宁眯了眯眼,这不早不晚的时辰,老太君来请,定然不是叫她去请安了。
也是,那位不是什么胸有城府之人,她借着额头的伤口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一躲就是半个月,老太君能忍住这么久不来请她,怕是二房张氏没少劝。
重生这么长时间,也该会会这些牛鬼蛇神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阿杳和阿落随我去。”
徐家并未分家,五房都住在国公府中,但是各房的院子泾渭分明,只留了个月亮门供来回走动。
老太君在大房的院子中住,自然也是住的最好的院子。
因着出身的问题,老太君极其喜欢雅致的东西,院子门口挂了名家题字的牌匾,两侧挂着精巧的灯笼,院子中也移栽了各色各样的花草,只是不知是没养好还是怎地,有一小片已经蔫死过去,小厮正忙着更换。
徐岁宁冷笑一声,这个老太君从前最是羡慕她的亲祖母,成了国公夫人后更是处处都学着,虽比东施效颦好上许多,但却也只学到了两三分的水准,外人每每谈起,免不得要笑上一笑。
踏入寿安堂,里面是其乐融融的景象,各房的人都到了,二房的张氏正站在老太君身侧不知说着什么,二房的小姐徐婉清站在另一侧跟着附和,时不时笑两声。
再下面站的是四房的夫人李氏和四房小姐徐婉沁,两个人虽不如二房那边谈笑自在,但偶尔也插得进去两嘴。
三房和五房是庶出,老国公还在的时候就不大重视,加之又被老太君打压,娶的夫人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自来又不得老太君喜爱,所以只能在下面干坐着,也不敢插什么嘴。
徐岁宁在门口处站了一会儿,徐婉沁最先看到她,笑着说道:“这不是七妹妹嘛!可好些日子不见你给祖母请安了!”
徐岁宁微微颔首:“前些日子磕了脑袋,每每起身总是晕乎乎的,已经叫身边的丫鬟阿秋来禀报祖母了这几日不来请安了,五姐姐自然看不到我。”
寿安堂中的笑声戛然而止。
徐婉沁知道老太君最不喜徐岁宁,所以想拍马屁,指出徐岁宁不敬长辈、不守规矩,多日不给老太君请安。
偏徐岁宁以额头上的伤当借口,又说早就禀报了老太君,最后又暗讽徐婉沁不去看受伤的妹妹,绵里带针,丝毫叫人挑不出一丝差错。
徐婉沁的面色微变,四房夫人李氏连忙开口:“瞧着七姐儿额头上的伤倒是好了很多,可见那大夫是真不错,等会儿你将大夫的住处告诉四婶,四婶得送些礼去谢谢人家。”
“老身瞧着也好了不少。”沙哑且略带几分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徐老太君的目光落到徐岁宁身上,眼中的厌恶丝毫未隐藏。
徐岁宁微微抬起头,年近古稀的徐老太君坐在榻上,头微微昂起。徐老太君因着不是闺秀出身,所以格外注重外表和仪态,花白的头发挽了个繁杂的发髻,头上带着祖母绿的宝石头面,身上穿了件灰绿色的褂子,倒是衬得人多了些贵气和端庄。
她倒是真有些羡慕这个便宜祖母,明明是普通农户出身,却因为嫁给了老国公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些年顺风顺水,就连她父亲袭爵后对这位老太君也是敬重有加。
可偏生这人到老了不安生,一直想算计着他们大房的家产和爵位。
那就不要怪她不孝顺了。
徐岁宁垂下眼眸遮住眸中的情绪,福了福身:“多谢祖母挂念!”
徐老太君点了点头,眼神扫过众人:“咱们徐家能有今天,除了先祖的功劳,还有我们这些人都谨小慎微才能守住基业!若是有人想要毁了徐家的名声”
她的目光落到徐岁宁身上:“那就别怪老身容不下她!”
说着,她语调突然提高,厉声喝道:“孽障,还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