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
“吉星陨落灾星现,天下……危矣。”
白长老万念俱灰:“天下危矣。”
十位宗主皆神情凝重,谁也没有说话。
“快看!”
一位宗主突然开口:“天煞身边伴生了一颗新星!”
“那是……”白长老反复掐算,都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是月德星。”
黑长老讽笑出声:“星象大乱,月德星不在东南,反出现在天煞侧。我看诸位也别看什么星象天机了,本就是天要亡众生,难道你们还要指望他能给出什么启示?”
“月德出现贵人至,乃是逢凶化吉的福象……”
“星象偏移,福星伴天煞,你们又怎么肯定,它是天下人的贵人而不是天煞的贵人?”
黑长老专挑难听话来讲:“上苍降下灾祸已是厄运,再有贵人帮着天煞,那可真是如虎添翼,摧枯拉朽,天下人可以死得更快了。”
众人:“……”
你要是不会说好听的话,其实也可以不说。
“你等用尽手段,让天下多安宁了五百年,现在想故技重施,怕是不容易了。”
黑长老一挥袖袍:“我已无计可施,先告辞。”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原地。
众人都不在说话,苦思无果,只能心不在焉的离开。
“秋华……”
“步宗主,我的名讳并非什么人都能提。”
秋华看着衣冠端正的步庭,只觉憎恶:“我们之间无话可说,多看你一眼,便让我觉得恶心。”
说完,她飞身而去,再不看步庭一眼。
“师父。”
南砜捂着脸走到步庭面前:“徒儿无能。”
“非你之错。”
步庭取出一瓶伤药递给南砜:“你受苦了。”
南砜谢过后把药收下,随后有些愧疚到:“伤了魔教护法的女子一直没有找到,可要继续找?”
“罢了。”
步庭不是太在意此事:“既然与我九天宗无缘,就不必强求,你回去后好好休息。三月后是你银籍师叔的合体期大典,届时各大宗门皆会来庆贺,你身为掌派大弟子,要多多费心。”
“是,师父。”
步庭在心底叹气,若不是魔头跑到问仙城闹事牵扯到银籍,九天宗也不想这么快让人知道,银籍已经突破化神进入了合体期修为。
玖茴加入望舒阁的第二天,就因为晚上看星星睡过了头,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她看着远处的小岛,掏出长辈给她叠的符舟,准备把它扔到湖中遇水化舟,划船过去。
“你要去哪座岛?”
湖水里突然冒出一只巨大的玳瑁龟,它用绿豆似的眼睛打量玖茴:“居然是新来的,我在这里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过新人了。”
“乌龟前辈,我叫玖茴。”
玖茴蹲在岸边,靠近玳瑁龟:“您也是望舒阁的成员?”
“你可以叫我乌丞相。”
玳瑁龟晃了晃脑袋:“我可不是普通乌龟,我的祖上给龙王当过丞相。七百年前,你们祖师爷苦苦哀求我回来帮他镇守宗门,我见他态度诚恳,才勉强答应了他。要不然我这个在海洋里威名赫赫的乌龟长老,又何必来这小小的淡水湖里受苦。”
“你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吹嘘完自己的过往,乌丞相四肢划了划水,露出巨大的龟背:“上来。”
“谢谢乌丞相,烦请你送我到常长老的万福居。”
玖茴轻轻跳上乌丞相的背:“不知你有没有见到跟我年纪相仿的男孩子?”
“其他人没见到,就看到一道白影在一个时辰前从我脑袋上窜过去,我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乌丞相慢悠悠在水里划着:“那也是个新人?”
“可能是吧。”
玖茴有些不确定,因为她不知道祉猷能飞多快。
乌丞相也不在乎,他继续跟玖茴讲他称霸海洋一方的过去。
“那些什么蛟虫鱼怪见了我,莫不磕头作揖,两股战战。”
乌丞相尾巴甩了甩:“不过本丞相厌了那称王称霸的日子,在这湖里养个清闲,也能勉强过活。”
“乌丞相,海底现在还有龙王吗?”
“万年前是有的,可惜我生不逢时。”
乌丞相话锋一转,又开始讲起他刚开灵智,把一头满口脏话的鲸揍得跪地求饶的光辉事迹。
玖茴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要问上几句,让乌丞相讲得越来越有劲儿。
可惜直到它把玖茴送到万福居,这个故事还没讲完。它有些遗憾道:“等你要回去时就来水边叫我,我送你回去。”
“好,谢谢乌丞相。”
玖茴跳上岸,朝乌丞相摆手:“等下别忘了继续给我讲那个暴揍脏话鲸的故事。”
“好好好,一言为定。”
乌丞相喜滋滋点头,见到常长老过来,才慢慢潜入湖底。
“这么早就过来了?”
常长老打了个哈欠,往湖里瞅了一眼:“老龟那家伙的话,你听听便罢。除了它曾经生活在海里是真的,其他一概不要信。”
玖茴看了眼灿烂的太阳,朝常长老嘿嘿一笑。
常长老掏出镜子照了照脸,睡到自然醒的气色就是好:“跟我来,下次来我这边,午时以后再过来都不晚。”
两人走到内院,拐过跨门:“祉猷没有跟你一起……”
他话音一顿,目光投向内院。
内院花树下,石桌旁,祉猷正手持书卷,安安静静地翻阅着,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
听到常长老说话声,祉猷放下书朝他行礼:“见过师叔。”
“不必多礼,都坐下,都坐下。”
招呼着两人坐下,常长老整理了一下衣袍在上首坐下:“我见你们两人都有修为,所以不用再习引气入门之术。这些年我主修术法、音攻跟飞遁之术,你们想先学哪一种?”
玖茴看祉猷,祉猷道:“但由师叔做主。”
“玖茴,你呢?”
常长老问玖茴。
“飞遁之术。”
玖茴道:“打不过走为上,先学飞遁准没错。”
“好,那我就先教你们飞遁之术。”
常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有些遗憾地叹气,玖茴这孩子很合他心意,连选飞遁之术的理由都跟他一样,偏偏长得好看了些,不然他定收她为徒。
可惜,可惜。
“飞遁之术并非一种,我先教你们其中一种。”
常长老发给两人一张纸,上面是一段口诀:“先把这段口诀背熟,半个时辰以后我再来教你们怎么用这段口诀。”
常长老一走,玖茴从纳戒里掏出两碟点心,分给祉猷一碟:“你什么时候到的?”
“两个时辰前。”
祉猷看着面前的点心,没有动。
“那么早?!昨夜睡那么晚,你都不困吗?”
玖茴一边啃点心,一边背口诀,还能关心祉猷有没有吃早饭。
“修习……不都是日出而起,日落调息?”
祉猷不解:“为何会早?更何况修习之人,并不需要睡觉。”
“这是谁说的歪理?!”
玖茴急忙咽下点心,朝胸口梆梆砸了两下,又喝了半盏茶才没让自己噎住:“做人当然是想睡就睡,想吃就吃,如果天亮就必须学习,天黑就要打坐调息,每天的生活都一样,那么活百年与活一日有什么差别?”
“只有路边的石头,才会日日不变,就连花花草草都有随风摇摆开花结果的时候呢。”
玖茴啧啧摇头:“你小小年纪,不能活得比石头还要呆板,那多没意思。”
“比如趁师叔不在,可以偷偷吃点心。”
“为什么要偷偷吃?”
“因为偷偷吃比较香。”
玖茴得意洋洋:“小时候长辈教我写字,我偷偷吃零嘴,结果把砚台打翻了。”
“后来呢?”
“后来被刘伯伯撵了两里地。”
玖茴得意洋洋:“但我跑得快,没打着。”
祉猷:“……”
原来偷吃东西被长辈追着打是一件有趣的事?
他犹豫片刻,把手伸向了点心,刚拿起来凑到嘴边,常长老回来了。
常长老的目光落到他的手上,他默默放下点心,默默看向玖茴。
玖茴桌上什么也没有,正满脸认真地背着口诀。
祉猷:?
常长老授课结束后,祉猷收好桌上的书本,起身往外院走。玖茴心虚又愧疚的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走到岸边,祉猷都没有说话。
“你生气啦?”
玖茴走到他旁边,小心翼翼探头看他脸色。
“没有。”
祉猷神情平静,把书本收进纳戒,脚尖一点飞远了。
“你们两吵架了?!”
乌丞相哗哗从水里游过来:“给我讲讲,给我讲讲。”
玖茴跳到乌丞相背上:“乌丞相,你还是给我讲大战脏话鲸吧。”
她哪知道祉猷那么实诚,见到常师叔都不知道把点心收起来。
夜幕降下,天空繁星点点,玖茴扒着花篱笆,见祉猷的院子里没熄灯,跳过篱笆来到院门前:“祉猷,祉猷,你睡了没?”
她等了等,见祉猷没有给她开门,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祉猷不会给她讲星星了。
她往台阶下走了两步,门开了,祉猷正站在门口看她。
“对不起,你别生气了嘛,我真不是故意的,下次我教你怎么在师叔来之前,把点心藏好。”
玖茴给祉猷拱手作揖:“我特别擅长藏点心,你相信我。”
“我没生气。”
祉猷走出院子,把门关好:“走吧。”
“去哪?”
玖茴没有反应过来。
“昨晚答应了你,陪你再看一夜星星。”
祉猷抬头看了眼夜空,月德星与天煞星离得更近了。
玖茴赶紧把一个食盒递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
祉猷没有接。
“乌丞相送的鲜炸小鱼,乌丞相今天在抓的湖鲜,我让傀儡帮做的,特别好吃。”
玖茴把食盒塞祉猷怀里,双手合十:“你就别生气了嘛。”
“我真没生气。”
祉猷拿着食盒,看着玖茴认真解释:“我从未生过气。”
他甚至不知道,生气是什么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