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事后
那是超乎常理的一击。
如同先前贯穿树木砍中我那样，铁制的剑刃将沉重的石锤硬生生劈成了两半。
承受不住冲击的长剑也当场折断，双方失去了各自的武器。
瞳孔睁大的库玛玛，整个人惊的呆杵在原地。
“库玛玛队长！”
然而我的担心只是多余的。
所谓的野兽──打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武器。
“────！？”
库玛玛突如其来的一拳，将诺尔的左臂打到骨折，清脆的声响传遍安静的雪原。
“哈哈哈！也不过如此吗？斩铁的诺尔啊，我要拿你的骨头来当战利品！”
孔武有力的双臂，才是熊兽人库玛玛真正的武器。
“啧！”
诺尔表情痛苦的按住手臂，应对徒手打击进行闪避，好几次差点被库玛玛逮住，连我这敌人看了都替他捏了把冷汗。
“锡安羽，你怎么少了一条胳膊！？”
此时加入观众席的，是身体同样满目疮痍的萨克跟辛宾。
“你们怎么过来了，前方的战斗呢？”
“一开始，我们虽然居于劣势，但在不久后迪斯多亲自率领大军出城后，战况马上就逆转了。”
扫荡完残兵的蜥蜴人士兵，正在第一队队长贝鲁特的指挥下重新整队，而迪斯多本人则直接往这里过来了。
那头见风转舵的臭蜥蜴，看来是准备抢我们的功劳了吗？
“奇怪，嘟噜噜那家伙呢？”
“不晓得，战况过于混乱，我们两个也是刚刚才会合的。”
“姐夫──！”
伴随一道洪亮的女声，奔驰而过的蓝发马尾少女，领着十几名骑士朝战斗中的库玛玛和诺尔奔去，左手还提着一张熟悉的头颅。
嘟噜噜表情狰狞的头颅，就这么被少女拎在手中，从我们面前扬长而去。
我们三人默默交换眼神，各自缄口不语。
“姐夫、请快点上马！”
“洁莉卡，你还没逃走吗！？”
“姐夫不走，我也不会离开！”
洁莉卡底下的一名骑士直接杀向库玛玛，被闪过剑锋的她直接一个踏步用肩膀撞开，落得个人仰马翻的下场。
“援军吗？无所谓，来几个我杀几个，一个都别想跑！”
杀红眼的库玛玛攥紧双拳，使手指关节咯咯作响，她丝毫没注意到后方的异状。
昂首阔步的迪斯多，率领着队伍忽然停住脚步，前排的蜥蜴人弓箭手排开阵势，纷纷搭箭上弦。
“等一下等一下，他们该不会要对这边进行射击吧？我们还在这里啊！？”
“站在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得赶紧找地方躲一躲。”
“锡安羽，再不走就要被射成马蜂窝了啦！”
随着迪斯多举起的手臂振下，天空出现了无数的黑点。
“洁莉卡！”
“姐夫，快点上马！”
无暇兼顾正要逃跑的诺尔，我全速奔往库玛玛的位置。
杀红眼的她背对箭阵，丝毫不晓得后方的异状。
我因为失血过多视野逐渐变得狭窄，明明四周一片雪白，但看起来却晦暗不清。
已无力再大声呼喊的我，冲到库玛玛身后，张开了仅存的手臂。
许久未体验的死亡，将我引导至虚无的黑暗当中。
当光线再次穿透我的眼皮，已是清晨时分。
嘟噜噜熟悉的脸庞出现在我的面前，坐在椅子上的他向我搭话。
“你终于醒了。”
“这里是……？”
“天际省，你在穿过边境的时候遭遇了一场战斗。”
“闭嘴，乌弗瑞克。”
我用左手撑着地板起身，重新意识到双手健在的感觉有多好。
“战斗怎么样了？”
“不知道啦，我只比你早五分钟复活而已。”
根据伤势的轻重，复活的时间也不同，需要半天到一天不等，看样子断臂加全身中箭跟头被砍下来的等级差不多。
返回南营的我们，意外的在门口遇到平时两倍以上的蜥蜴人卫兵，而且还确认完身份登记完以后才放我们进去，进出无疑正受到管制。
“哟，你们两个复活啦。”
坐在帐篷里的萨克一头乱发，从他浑身大小包扎来看，昨天他躲过了那阵箭雨，没有落得阵亡的下场。
“辛宾呢？”
苏拉就不过问了，我现在不是很在意她上哪去。
“他今天要值班，才刚出发不久。”
“喂，你的伤势不要紧吧？要不要割喉治疗一下。”
萨克使劲拍掉嘟噜噜递过去的小刀，怒声骂道：
“死一边去，伤痕是战士的勋章，我才不随便搞复活那套。”
这么说来我昨天可是全身一口气挂满了勋章喔。
“状况怎么样了，诺尔呢？”
“趁乱逃跑了，本队也没有追击的意思。”
可恶，亏我跟他缠斗的这么辛苦，结果人还是跑了。
“库玛玛队长她应该没事吧。”
“收押了，现在应该被关在北营的大牢里。”
“人虽然没事，但是因为不服命令擅自出击被关起来了吗……”
听到这消息的嘟噜噜哭丧着脸，抓住我的肩膀来回摇晃。
“呐呐，锡安羽，我们会不会被当成共犯遭受刑罚啊！？”
“吵死了，怕的话一开始就不要跟来啦。”
“上面目前没有动静，但是你们来的时候也看到了，整个南营现在被严加看管，或许是担心库玛玛被收押的事情引起暴动。”
语毕，准备到外头做日常晨间训练的萨克，忽然又探头进帐篷补充道：
“对了，苏拉刚刚托我告诉你，她在营站等你。”
“哈？她找我！要干嘛？”
“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负责传话。”
“锡安羽，你要去营站的话可以帮我买个玉米棒吗？要奶油口味的喔。”
怎么办，我应该赴约吗？那家伙先前对我态度那么差（虽然有八成是我的错），要不要也让她尝尝被冷落的滋味。
不过如果在惹她不高兴的话，再想和好恐怕就遥遥无期了。
决定赴约的我，前往设置于南营中央的士兵补给站，换言之就是福利社。
平时这里总是人山人海，今天就只有小猫两三只，座位区一片空荡，唯有约我见面的苏拉坐在角落，正两手捧着木碗喝汤。
那家伙太奢侈了吧，我记得最便宜的马铃薯汤也要二十铜起跳耶，味道还跟面摊可以无限畅饮的清汤一样寡淡。
注意到这边的苏拉默默放下汤碗，视线与我相互交会。
“你终于来了，看来这次复活的时间比较久呢。”
下一秒，我直接转身走进了店内，存在被无视的她小跑步追了过来，声音拔尖的问道：
“慢着，你不是来见我的吗！？”
“别误会，我只是来买吃的，在我结账完以前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一般来说吃军中的伙食会比较省钱，但考虑到我在这个世界没有存钱的必要，所以偶尔也会来这里打打牙祭。
无奈这种寒冷的前线，吃的大部分都是耐放的肉干或干粮，原本一颗十铜的苹果，这里竟然要四倍的价格。
“那好，我就直说了，不要再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走到饼干区的我，因为这句话打住动作，转头看向身旁的苏拉，不解地皱起眉头。
“……虽然不太可能是那个意思，但你该不会是担心我吧？”
“担心你个头啦！我现在挂名在你们的小队里，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也会连带受罚的！”
原来是在担心这种嘟噜噜等级的烦恼。
“难道你有更好的点子吗？我们的目标是妖精手中那个叫什么光之珠的玩意儿，可不是在这里干粗活，若不找机会改变现况，搞不好就要在这里挖矿挖一辈子了。”
半魔的一辈子还只有短短十年，我才不想在这里窝到变老头。
“方法暂时还没有……但是我相信魔王先生肯定会帮助我们突破困境的。”
啊啊，原来她是会帮绑匪数钞票的类型呢。
拿起玉米棒啃咬的我，思考要如何跟这个单纯的人解释现况。
“那位弟兄，要吃请先结帐。”
“我说啊，你该不会以为我们是什么被选中的勇者吧？给你一银。”
我掏出口袋的零钱交给柜台的蜥蜴人老板，一根玉米棒就要八铜，这东西卖得有够贵的。
“别太相信那个家伙，他私底下肯定找了一堆和我们一样的人来帮忙，我们不过是廉价的消耗品罢了……老板你少找我一铜。”
“我不知道，你原本是个怎样的人，又过着怎样的生活，但人生绝对不是单靠依附他人就能够生存的，不学着自立自强就等着吃苦头吧。”
说来讽刺，在我近三十年的人生岁月里，竟然是穿越转生到异世界后，才领悟到这个不变的道理。
因为表情悲伤的苏拉脸垂得很低，害说教的我有点内疚。
不晓得是哪句话，意外戳中了她还是怎样，明明我才念叨了两句而已耶。
没办法了，这时候果然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