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他的走马灯来了
(五十四)
海风吹拂海面,掀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涛,天光逐渐大亮,风雨平息,浪花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明媚的光辉。
温连抱着顾斐然的尸体搁在小榻上,用衣服一点点擦拭干净她脸上的血渍污秽,为她整理凌乱的发丝,再轻轻盖上软被。
他闭了闭眼,声音沙哑,低低道,“斐然,我一定带你回家。”
温连从顾斐然的衣袖里摸出一把匕首,他敛起眸光,不动声色地塞入后腰的腰带里。
敌众我寡,他不可能将这些水匪全杀掉,眼下崔晏他们那边也没有动作,只能先等待时机。
如果核桃不回来交涉,他只能和那男人拼了,如果核桃回来,那他就好好留着这条被顾斐然救回来的性命,为她报仇。
他偏头看去,任务纸就落在脚边,温连俯身自地上拾起,看到自己方才写过的字迹已经消失。
他略微怔忡,拧眉思索。
字迹消失了,是不是意味着,就算他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死法,仍然有可能会被人阻止。
顾斐然救了他,他没有死成,活了下来。
如果他真的要自杀,便不能被外界干扰,否则就死不成了。
温连抬头看去,窗外天亮风停,海面平静,却不知海面之下,有多少暗流涌动。
通州的水匪胆子大到敢劫持太子,不可能没有通州官员从中帮扶,坐收渔利。
如果真的有通州官员插手,劫太子、抢赈灾粮、以水匪为障眼法封锁消息,他们的目的可就不止劫赈灾粮这么简单了。
说不定……是想要借机造反。
何楼一个小小的通州知府,有什么胆量支持他造反?
温连想得头痛,这些麻烦事实在不适合让他来考虑,都是原书里的大人物才会思考的问题,比如让小红这样的男主来考虑。
也不知小红现在在做什么,温连望着手腕上那串红木香珠,心底长叹了声。
他有点想见小红。
人在将死之时才觉活得不够。
如果这次能活着回去,他以后就不再想各种办法从小红身边跑掉了,至少在他任务完成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要好好陪伴小红走完自己最后一程。
海面上,一艘小船吱悠悠地摇来。
核桃咬紧牙关,用尽力气抡着船桨,眼眶红透,脑海里全是“江施琅”送他走时的模样,这次换他回来救江大人了,江大人,千万坚持住不要放弃啊!
“头儿,那小船回来了!”
男人眯了眯眼,落在不远处的小船上,冷然道,“算他们识相,把他捞上来。”
水匪把核桃带到他面前,核桃累得喘着粗气,片刻不敢停歇,开口道,“赈灾粮……马上送过来,正在装货!”
男人满意地嗤笑了声,“来人,去把那个姓江的带过来。”
不一会儿,温连被人挟持到船头,手腕被结结实实地捆紧,迎面吹
来一阵风,激得温连头脑清醒许多。
一只大手掐住他的喉咙,迫使他看向对岸,刀尖抵在温连的心窝,耳边传来男人兴奋而嗜血的笑意,“那娘们已经死了罢,如果他们敢在赈灾粮做任何手脚,老子也会一刀捅死你。”
温连抬眼看向对岸驶来的货船,敛眸道,“随你。”
崔晏很聪明,只要冷静下来一定可以想到办法。他唯一担心的是崔晏冷静不下来。
刚才那支箭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温连猜测应当是崔晏和别人起了争执,以他那么固执的性子,偏激起来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的。
但愿这次不要再出意外。
捆在身后的手轻轻触及后腰间的匕首,温连深深呼吸,若有意外,他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货船缓缓停靠在客船旁侧,核桃努力稳住声线,喊道:“赈灾粮已经送到了,你们、你们把江大人放了。”
男人剜他一眼,冷笑道,“先验货。”
几个水匪立刻应声跳上货船,前去验货。
温连屏住呼吸,目光寸厘不移地盯着水匪的动作。
他们用刀尖插进盛着赈灾粮的货袋里,里面很快流出各种各样的米粮,水匪们一件件地排查,最后扬声对男人道,“头儿,货是真的!”
温连悬着的心落回原位。
男人露出满意地笑意,扯住温连,说道,“好,让你的人回去报信,把岸上的兵全部遣散,等顺利到了岸边,我自会放人。”
温连微微睁大眼,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货已经给你,你不肯放人?”
“不抓着你,我们怎么上岸?”男人漠然笑了,“江大人,想必太子殿下应该也料得到这一点,你还是老老实实配合为妙。”
温连咬紧牙关,手中摸到那把匕首,恨不能现在就一刀捅死他。
他没杀过人,也从不敢杀人,这是温连人生头一次这么迫切地想要让一个人在这世上销声匿迹。
这个畜生!
核桃又一次乘着小船出发去报信。
水匪用绳子把两船链接到一起,船帆打开,船只开始缓缓朝着岸边移动。
温连不敢轻举妄动,紧紧盯着岸边,岸上的军队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离开。
崔晏究竟是怎么想的,他要做什么?
温连不合时宜地想,真tm想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男人松开他,去检查那些赈灾粮,温连见他离开,身子贴在船板上,小心翼翼地取出后腰上的匕首。
绳子捆得死紧,他费好大力气才勉强够到匕首的刀套,温连将匕首从腰带里推下来,额头微微冒汗。
他打开刀套,反手抓着匕首,一点点地割开手上的绳子。
温连会游泳,现在风平浪静,只要他能在快到岸边时跳下海,肯定可以游出去。
周遭的水匪似乎已经开始庆祝这一次的胜利,纷纷用各种不堪入耳的声音辱骂着朝廷和太子。
温连权当没听见,专
心致志地割着绳子。
很快,麻绳在他手腕上落下。温连松了口气,又提起心脏来,依然把手背在身后,装作被捆着的样子抓紧匕首。
斐然,多谢你。
这把匕首说不准真的会救他的性命。
眼看船离岸边越来越近,温连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男人缓缓从船舱里走出,看到空荡荡的海岸,心情畅快极了,甚至还有心思同温连闲话,“江大人,你要怪就怪皇帝把你派到通州,若不是他,你也不会死在这里。()”
温连不回答,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知道,到岸边自己也一定会死,这群残忍成性的水匪不会放过他的。
男人倒也毫不在意,继续道,哎,天命不可违,你错就错在事错主忠非人。下辈子投胎,自己注意点吧。()”
温连额头突突地跳,实在被恶心得不行。
马上要靠岸了,这男人在他身边,他不好动作,得想个办法把他支开。
他正犹豫思考着办法,只听船舱里传来一声巨响,男人循声回头看去。
如此绝佳的机会,温连瞳孔疾缩,毫不犹豫地一刀捅进他的后心,那把匕首像是钉进去对方身体里般,力道之大,险些让温连抽都抽不出。
男人痛极怒喊了声,愤恨地转头看向温连。
温连松开匕首,踉踉跄跄地后退,靠在船头,刚想跳船,就被对方一把掐住喉咙,硬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
他没想到这人居然被捅了一刀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时间,眼前涌上黑暗,死亡的绝望涌上心头。
从前的一切渐渐浮现在他眼前,他看到五岁的小可怜卧在雪里喘疾发作,看到小孩牵着他的衣角喊他爹爹,眼前画面忽转,他又看到了少年立在书院的白荆树下,墨发垂落,眉目青涩。
他看到长大后的崔晏,手起刀落,苍白的面容上溅开一片血迹,红得刺眼。
完了,走马灯了。
他的走马灯居然全是崔晏,离谱。
温连缓缓闭上眼,失语地想,这辈子全围着这王八蛋男主转,有苦一起吃,有福他却享不到了,有点亏啊。
“温连!”
温连愣了愣,努力睁开眼,看到他的走马灯朝他走来。
“我来了,我来了,温连。”崔晏把他抱进怀里,狂跳的心几乎能冲破胸膛,擂得温连都有些胸痛。
原来他没死,崔晏真的来了。
温连怔怔地看着他,崔晏把他抱得更紧,本来还在隐隐作痛的肺腑被他一抱,差点真吐出点什么来,他拍了拍崔晏的后背,一边咳嗽一边道,“我没事,先放手。”
快给他抱死了。
崔晏赶紧松开他,将温连浑身上下检查一遍,确信没有其他地方受伤,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温连望着他身后,无数暗卫精兵像是神兵天降般从船舱里走出来,所有水匪都被他们一刀一个杀死,一切好像在做梦似的。
“你们怎
() 么上船的?()”温连震撼地低声喃喃。
货船上的赈灾粮全都被水匪检查过一遍,用刀子捅进去,流出来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米粮,这说明船上应该确实都是赈灾粮没错。
崔晏伸手抹去温连脸侧飞溅上的血,声音沙哑,道,军队里有水匪的接应,若我让人藏进货船,届时必定会有人报信作乱。水匪一旦知道赈灾粮里有人藏身,说不准会直接动手杀你。()[()”
他一开始的确是如此考虑,想着让所有人藏进货船,直接上船剿匪。
临出发的一刻,崔晏想到温连在船上分别时的话,温连让他冷静点,这话如同鬼使神差般令他冷静下来。
崔晏改了主意,让所有暗卫潜入水底,扒着船底以饲时机,就像那些水匪埋伏在水底劫船一样,两船相靠,他们再悄无声息地从水底上船,把所有水匪全部杀了。
听完他的话,温连总算明白方才为什么船舱里会传出一声巨响。
看来是那些暗卫为了掩盖上船的声音故意制造的奇怪响声,不过这也的确为温连拖延了不少时间。
劫后余生,温连感觉紧绷的精神总算松懈下来,稍顿片刻,他抬眼看向船舱里,忽然想起更重要的事。
船舱内。
顾问然立在小榻前,见到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浑身如坠冰窟,他脱力地跪坐在顾斐然的身边。
指尖颤抖着,掀开顾斐然身上的软被,水蓝色柔纱被血染透,血迹已干。
就在昨夜,小丫头还吵着要跟他一起去京城,喝醉了酒,扯着他耳朵嚎啕大哭,哭得他耳朵又痒又痛。
怎么会这样?
斐然为什么会在这里?
温连走进船舱,看到顾问然,手脚刹那冰凉,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解释,对方却先出了声。
“怎么死的?”
顾问然低着头,额头青筋暴起,抬眼看向温连,一把扯住他的领口,“我问你怎么死的?”
温连哑然地看着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身后崔晏冷然道,“放开他。”
顾问然的眸子如同冷刃朝崔晏看去,两道目光交聚,彼此都看到对方眼底浓郁的恨意。
良久,顾问然甩开温连,俯身抱起顾斐然的尸身,触碰到那冰冷的身体,眼泪在眼眶里溢满,他强忍住,将牙咬紧,颤巍巍地低声道,“傻丫头,谁让你跟来的,从来不听哥哥的话。”
他把顾斐然抱进怀里,就像小时候抱她那样,头也不回,一步步朝船舱外走去。
见他离开,温连终于忍不住低声道,“是为了救我,斐然是想救我才死的。她说……她想回家。”
听到他的话,顾问然没有回眸,只低低地在顾斐然的额头上蹭了蹭,脸侧滑落下两道温热的泪,他木然地轻声道,“斐然,哥哥来了,咱们回家。”
回幽州,回他们的家。
他抱紧顾斐然,朝船舱外走去,天色明亮,照在怀里少女安静的面容上,仿佛她只是轻轻睡着了。
() 温连想起身追上顾问然,却被崔晏伸手捉住腕子,带回身边。
“你真的没事么?”崔晏眉头紧蹙,掀开温连的外衣,检查他有没有什么隐藏的伤口。
温连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快去看看顾大人……”
听到他的话,崔晏眼眸微沉,避之不答,转而问道,“顾斐然究竟怎么死的?”
温连默了默,良久,轻轻道,“水匪有探子上岸,将我真实身份暴露。水匪要杀我,她本来躲在船舱的货堆里,见我有危险,便出来挡在我面前……”
待他说完事情原委,崔晏明白一切。
“是么。”崔晏望着小榻上的血痕,眼睫低垂,“怪不得核桃也在。”
他们两人一直想要跑出幽州,没想到这次竟然胆子大到躲在船上,偷偷跟来。
人间千万事,自有定数,他与顾斐然虽说不上有多么关系深厚,但也算相识一场。
她救了温连。温连的恩人,便也是他的恩人。
他拍了拍温连的肩头,安慰道:“回去吧,此事与你无关,是顾问然的错。”
闻言,温连怔愣抬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崔晏思及那时顾问然的狠心,冷声道,“若不是他执意要留下赈灾粮,枉顾你的性命,也不会拖延那么多时间。”
第一次水匪派手下来交涉时,若是没有顾问然一箭穿心导致交涉失败,温连的身份不会暴露,顾斐然也不会死。
他淡漠道,“你该同他说清楚,顾斐然不是为了救你而死,是被他拖延时间才死。”
口口声声君臣尊卑,关键时刻,顾问然却全然不听他的命令,自持为民着想,大义凛然地让他放弃温连的性命,难道这放弃至亲之人性命的责任落到他顾问然身上就不行?
听到他的话,温连怔了怔,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扬起头说道,“你胡说什么?”
崔晏抿了抿唇,继续道,“我说错什么,他不许我救你,是他害死顾斐然,与任何人无关。”
“他做的对,”温连捧住他的脸,低哄道,“你是太子,天下百姓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顾大人是为大局考虑,放弃我是对的,你明白吗?”
闻言,崔晏猛然抬眼,眸光通红,紧紧盯着他恨声道,“我不明白,我只要你活着。”
那双眼眸决绝而固执,几乎吓了温连一跳,让他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顾问然凭何替我做主,若今日死的是你,我要他顾问然同这群水匪和通州百姓全部陪你一起……”崔晏攥紧指,话尾还剩一个死字未脱口,唇瓣就被一只手用力捂住。
“别说了!”
心头涌上来的万千戾气一瞬僵滞,崔晏顿在原地。
温连很少这样斥责他,崔晏不知所措地望着温连,他不知自己说错在哪,既满腔怨恨着顾问然,却又恐慌被温连厌弃。
“别说了,小红,别说了。”
温连伸手把他揽进怀里,
深吸一口气,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怒极发抖的崔晏理顺呼吸,“伤人的话一旦脱口,不论是不是你的本意,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你当真恨不得将顾问然杀之而后快?若没有真得那么恨,就别再说这种话!”
崔晏闭上眼,克制住身体的战栗,沉默不语。
他和顾问然相处五年,知根知底,没有顾问然相助,就没有他的今天。
这些年,他们什么困难都共同经历,抵御外寇,建设幽州,谋划未来。顾问然一直对他忠心耿耿,他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别生气,”温连声音极轻,似是叹息,“我知道你难过,觉得被顾问然背叛。但是先冷静冷静,别说这么难听的话,这些话会伤害他也会伤害你自己。顾问然不是要背叛你,他是为你好,想让你做一位救世明君,所以才不得已射箭杀掉那传信的水匪。”
温连的声音温柔下来,崔晏紧攥的指亦缓缓松开。
“若有机会,顾问然又何尝不想救我?现在斐然已经因为救我而死了,顾问然是最痛苦悲伤的人,听话,别再争执究竟谁是谁非。”
他的声音循循渐次传进崔晏的耳朵,像一缕涓涓细流,逐渐浇灭心头的恐惧和怒火,让自己慢慢地恢复理智。
只有温连最懂怎么安抚他。
良久,崔晏伏在他肩头,把温连一寸寸抱紧,感受着怀里温热的身体,疲惫低声道,“可我不想做太子,也不想再做明君了。”
只是想到会失去温连,他便一瞬间像是回到多年前的那个深冬,他眼睁睁看着温连在长街上绝气,而自己只能无力地跪在温连面前流泪。
那种噩梦一般的恐怖遭遇,他不想再经历第一次。
“成,等通州的事情结束,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经此一役,温连也看开不少,他不想再逼崔晏去登上什么皇位,如果崔晏真的是男主,他只需要顺手帮助,崔晏自己便会成为救世主。
温连的怀抱很暖,听着他的安慰,崔晏温顺地靠在他颈间,应声道,“嗯,我会想办法,以后咱们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好好生活,就我们两个……”
温连默了默,不忍打破他的幻想,低声答应。
他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但是,这种事没必要和崔晏说。
让他开心地度过这段日子,不更好么?
赈灾粮很快送进了通州,这批粮几乎成了通州百姓的救命稻草,在康安王的支持下,官府有条不紊地开始陆续放粮。
城中到处都被洪水侵袭过,房屋倒塌,连日的雨让这片曾经繁荣昌盛的地方,变成举目破败的烂屋碎瓦,散发着潮湿的土地气息和氤氲不散的尸臭。
温连和崔晏下榻在康安王府,这里地势较高,算是极其幸运没有被涝害冲垮的地方之一。
他们在城中休整了一日,温连也整整睡了一日。
身体太过疲惫,他总感觉自己好像还在那艘亡命客船上,随浪摇晃,胃里翻江倒海,什么
都吃不进,甚至到夜里还发起烧来。()
崔晏觉得温连病得很重,可府里的大夫却信誓旦旦地说他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淋雨加惊吓过度才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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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确实是惊吓过度吧,外加晕船晕得厉害,他们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崔晏知道他难受,便俯在榻边,端着饭碗一口一口喂温连吃饭。
温连难得享受了一把天伦之乐,躺在床上任由尊贵的太子殿下伺候自己。
虽然有崔晏喂饭,可温连还是食欲不振,看啥都想吐,有几次看着崔晏的脸也想吐。
直把崔晏吐得脸色黑如锅底,幽幽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恶心。
温连沉思了下,跟他胡说八道,“别多想,爹应该是怀孕了。”
崔晏被他说得无语,往他嘴里塞了口饭,堵住他鬼话连篇的嘴。
如此过了三日,康安王办事效率很高,通州赈灾一事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他们把赈灾粮一并运去其他四府里,救了不少百姓的性命。
温连的病仍然没好。
他渐渐意识到了些什么。
恰逢核桃前来探病,傻孩子立在门口,也不往前走,似乎和他保持着什么诡异的距离。温连便问他城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崔晏从来不告诉他跟通州灾情有关的坏消息,只叫他好好休息,少管闲事,少操闲心。
核桃只是小声说,江大人,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温连再问下去,核桃却怎么也不肯说,嘴里反反复复地为那日船上的救命之恩跟他道谢,临走还给他磕了个响头。
待核桃走后,温连躺回榻上,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木手串,深吸了一口气。
他妈的,他悟了。
这回怕是真的要嘎了——
城里的人越来越少,恐怕是官府已经发现了某些事情在城中肆虐……大雨之后就是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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