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死亡
海面下，陈轮小心操控着水流，卷着盒子往下潜，避过鱼群，几番摸索之后，在海床上找到一处隐匿的缝隙。
缝隙的入口是一簇茂盛的珊瑚礁，透过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出里面黑乎乎的沙洞，有一些小鱼小虾在进出，以陈轮的体型只能勉强缩进去。
沙洞不大，无法安置全部的盒子。
陈轮先钻进缝隙里，运用水流挖出一个大坑，然后把盒子一一叠放进去，再用海沙在上面铺了一层，最后挑选几块石头压在上面。
在盒子上环绕的异灵波动没有消失前，海水是无法侵蚀心脏的。但是这个位置并不算安全，艾伦格有可能通过上面的异灵波动找到这，所以这只是一个临时的安置点。
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在密室可是听到了艾伦格和梅森两个人渣的对话，船靠岸后对对老磨牙他们下手。
他打算去看看，如果可以，吸引一些他们的注意力，为那些水手创造逃生的机会，只要他时刻保持着周身的水流，或者把战场放在海里，艾伦格对他的操控就没有用，只是得小心梅森的能力。
打定主意后，陈轮冲入水面，朝着蔚蓝海岸游去。
一靠近，陈轮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大量的鲜血顺着船舷滴落，而船舷的边缘，则趴着两位水手。他们的脸上带着极度痛苦的惊恐，胸口破出一个大洞。
鲜血正从他们的胸腔中流淌出来。
动手了？
陈轮脑子一懵，这两个水手他认识，一位负责一号帆的维护工作，另一位是卖他吊床的水手。
深深呼了一口气，陈轮从船尾慢慢摸了上去。
入眼，蔚蓝海岸号已经变成一片血色的世界，横七竖八的尸体散落在甲板上，尸体周围的血液和肉块粘稠交错，让陈轮无从下脚。
所有人的胸口都出现了一个大洞，洞口里血肉模糊，看起来很像心脏爆炸，把胸口炸开的。
陈轮默默地走着，看着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想着他们和他在这艘船上交织的画面。不多，却是陈轮到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轻松画面。
但是现在，他们都死了，死在两位恶魔的手中。
陈轮感觉一股汹涌的杀意堵在他的胸口，他很想怒吼出来，可是却无法开口，那一张张惊恐的脸如同一层层纱布把他的嘴封住了。
他沉默地看着杉纳那张丑陋扭曲的脸，破烂上衣的口袋里一张革纸露了出来，上面用粗糙炭笔描绘的大鬼似乎在嘲讽他，又似乎在鞭策他。
“也许，他们可以不用死的。可能只需要死几个人，艾伦格不是答应梅森了吗？只杀老磨牙他们？”
“是我，顺走了那批心脏，才让他们恼羞成怒，杀掉了所有人！”
“如果我没登船会不会有更好的结局？可能只要死三个人？”
陈轮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漩涡，他在质疑自己的做法，直到他发现另一件事情，就是梅森要杀的老磨牙，在船上并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而阿森和斯尼克的也不见了。
“是被带走了吗？还是逃走了？”陈轮喃喃道，他衷心希望是后者。
海底，陈轮坐在珊瑚礁的缝隙前，看着怡然自得的鱼群围着一块长方形的尸块游动，这是一块墓碑，上面刻着死去的二十五名水手的名字，有的水手他连名字都不知道，只能写他们的职务。
在墓碑的后面，是一个大坑，里面躺着二十五具尸体。
在海里他很容易办到这些，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陈轮已经坐在墓碑前很久，并没有感受到窒息，反而觉得很放松，在海水中总是有家的感觉。
但是他知道这只是错觉，他仍然是一条人，只是灵佣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了。在蔚蓝海岸号上的时候，他对清新透气的甲板越发无感，即便只是安静地坐在甲板上，也会感到莫名其妙的烦躁，很没有安全感，只有躲在船舱阴暗的角落里才会感到安心。这让他受到了不少嘲笑。
不管怎么样，处在海底的陈轮现在精神抖擞，正在规划上岛后的行动计划。
他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身上青冥隐鱼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了，而他目前对于异灵领域的了解却严重不足，所以上岛后需要重点收集关于异灵和灵佣副作用的资料，看能否找到解决办法。
如无必要，他绝不会去见青鳞的。
其次是需要获取艾伦格和梅森的情报，特别是他们口中的辛德里家族。
毫无疑问，辛德里家族既然需要蕴含灵性的货物，必然也是涉及异灵领域的，家族里有真正异灵的可能性极高。
所以，他想猎杀梅森和艾伦格，最好是避开辛德里家族，最前面不要和辛德里家族直接起冲突。
“如果能加入辛德里家族的敌对势力就好了，可以获取资料，也可以借刀杀人！”陈轮喃喃自语，他不由想起那让艾伦格离开密室的盘查。
“蓝色梦想号舰长吴雄？”
捋清思路后，身体里的氧气也消耗得差不多了。陈轮回首看了一眼黑暗缝隙中那堆鼓起的坟丘，那里埋着一百多个孩子的心脏，心里默默说道：“等我解决了自身问题后，会想办法解决你们的，你们就先安心呆在这里吧。”
天心城，辛德里家族一处驻地，管家斯科的办公地点。
斯科四肢粗短，躯干肥壮，裸露的皮肤布满红色条纹，头颅有些变形，向着屋顶高高隆起。他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在他面前站着的，是惶恐不安的艾伦格和梅森。
作为辛德里家族明面上的异灵，他承担着家族大部分明面上的管理工作。所以，他不得不穿上定制的红色西装，这让他很难受。
一位高贵的异灵，怎么能穿衣服呢，太麻烦了，为什么还有遵守脆弱人类的陋习呢，太糟糕了。
但是族长的命令他不得不接受，不过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情不多，也还算清闲，但是艾伦格弄丢了一批蕴含灵质的心脏这种事情，已经是家族里非常重大的事故了。
斯科安静听完了艾伦格丢失灵质心脏的前因后果，以及陈轮异灵能力的描述和猜测，默不作声。
“你确定他是幽海鬼盗船的灵佣？”斯科问道。
“我确定，那种隐匿能力很强，能轻易躲开我的控制，墨坨领还没出现过那种能力。”艾伦格肯定道。
“那里是一个荒岛，没有船只很难到达那里。而且据他所说，贝兰德海盗舰队已经覆灭了。”梅森补充道。
斯科转头看了一下梅森，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淡淡说道：“贝兰德确实死了，前几天有贝兰德的船员到了天心岛，他们带来了幽海鬼盗船的消息。”
“他们要灵质心脏做什么呢？难道他们要参与秘境的事吗？”斯科喃喃道。
“我听说他们中有不少异灵喜欢吃人！”艾伦格回复道。
“这不是很正常？对于我们异灵来说，人类只不过是食物而已！但是”斯科淡淡质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让一个陌生人上船？”
艾伦格沉脸不语，而梅森则是瘫倒在地，匍匐于斯科的脚下哀求道：“斯科大人，是我让他上船的。求您看在我们父子为辛德里家族出生入死多年的份上，希望能免艾伦格一死！”
对于梅森的哀求斯科没有在意，反而发起了呆。良久，才突然开口道：“艾伦格，你的贡献值快到了吧！”
“是的，本来这次任务完成，就有资格兑换完整的异血秘药了。”艾伦格面露苦涩。
斯科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艾伦格，叹了口气：“可惜了！”
听到这，艾伦格和梅森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升起了不妙感，正要继续开口时，却惊恐发现，他们已经一动不动了。
空气被凝固，斯科强大的异灵之力，早在无声无息之间就笼罩了他们，艾伦格体内的异灵之力完全沉寂。
无法移动，无法开口，甚至连眼皮都无法动弹，艾伦格只能眼睁睁看着斯科从椅子上起身，粗短的手轻轻一挥，匍匐在地上的梅森就站了起来。
深邃的红光在他手上环绕，慢慢朝梅森的胸口伸了过去。
从艾伦格的视角，只能看到这么多，但是他知道斯科在做什么，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开始逆流，疯狂冲进脑壳，无法动弹的眼球里充斥着血液，把他的世界染成一片红色。
他内心在怒吼，在疯狂，他疯狂催动体内的异灵之力，想冲破斯科的禁锢，阻止这场悲剧。
但他体内的异灵之力就像消失了一样，毫无反应。
异灵就是异灵，和灵佣天差地别。
很快，消失在艾伦格视线里的手掌重新出现了，上面拖着一颗红色的心脏，散发着热气，还在抽动着。
看着那血色的心脏，艾伦格冰冷的心开始悸痛，眼角不禁流出了泪水。
可是他，无能为力！
斯科托着心脏走到艾伦格面前，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好似刚刚不是在杀人，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蚊子。艾伦格被控制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他能感受到艾伦格眼中的仇恨。
但是，他并不在意。
盯着艾伦格通红的眼睛，斯科淡淡说道：“即便是把你的贡献清空，也无法抵消这次的损失。这批心脏，比你认为的还要重要的多。不过，你还有机会！”
斯科面无表情，另一只手冒出血光，在艾伦格惊恐的目光中，伸进了他的胸口，没有感觉，没有痛苦，当斯科的手掌再现时，已然多了一颗心脏。
他的心脏！
“嘭！”
梅森一头栽下，胸口的血液就像不要钱一样往外漏，衣服眨眼间就被泡成血衣，暗红色的血液在地板上形成了一滩血泊。
禁锢解除，艾伦格发现自己能动了，被压制的异灵之力重新出现，在他胸口汇集，他还没死！
“你的心脏我就先保管了，以你的异灵之力，应该能撑七八天？这期间把心脏找回来，你还能活。甚至，恢复你的异灵资格也不是不可能！”
“那我父亲呢？”艾伦格急忙问道。
“人类没了心脏，你说呢！”斯科毫不在意说道，在异灵眼中，普通人就像家里的鸡，杀了就杀了，只有灵佣勉强让他们正式一些。
他招来一个侍从，把艾伦格的心脏放在一个盒子里，把梅森的心脏放在一个洁白的盘子里，然后摆摆手，就要离开。
“等一下！能把我父亲的心脏给我吗？”艾伦格颤抖着身体说。
斯科愣了一下，示意侍从把盘子放下说：“你想吃掉你父亲的心脏？当然可以！”
他说完就离开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留下失魂落魄、面如死灰的艾伦格，以及变成了尸体的梅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