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缘起

    我是一个假人，道路施工立在路中间的那种。

    但我又和别的假人不一样，我有想法、有思维，也有……灵魂。

    自从上次雨夜突然出现在这个偏僻的工地，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每天我都靠摇小旗子过日，无聊又无奈。这期间，我依稀想起了一些人和一些事，比如雨夜楼顶的那盏大灯，再比如她的侧脸……但貌似也只能想起这些了，再去细想，大脑就一片空白，仿佛被神秘力量设置了禁锢，让我无法去探查。那天来过的一对高中生，还总是萦绕在我的脑海，或许我的经历和他们有关吧，因为那个侧脸和那个女孩子非常像，对了，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好像叫张晴，因为他们在失望离开时，男生是这样称呼她的。“张晴？”这个名字真好听，我一时想的有些失神了。

    现在是傍晚，刚刚下过一场雷阵雨，地上还很湿滑。身边偶尔有卡车呼啸而过，溅起一阵水花，泼在我呆滞的脸上，把我从遐想的世界拉回了现实。“太没素质了，不知道慢一点么？”一边抹着脸上、身上的脏水，一边心里愤愤的想着，真想抽这无良司机的大嘴巴子。突然，我呆住了，刚才发生了什么？我能动了？我刚刚抹了脸上的水渍，我能动了！我慢慢翻动着双手，一脸的不可置信。还好这会没人看到我，否则肯定会吓得大叫起来吧。“这是怎么回事？”我百思不得其解，隐隐觉得应该和刚才的雷阵雨有关。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临近了才发现不是警车，而是一辆救护车。车速飞快，眼看就要从我身边疾驰而过了，想到又要被“洗脸”，我连忙用手遮住了脑袋。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就在车子经过的瞬间，就在车子溅起的水花泼在我身上的时候，眼前一阵白光闪过，极为耀眼，让我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恍惚间，我的大脑一阵刺痛，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挤入窄窄的通道，不可抗拒，头痛欲裂，让我忍不住大声叫出声来“啊……”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间，大脑的刺痛感消失了，眼前的白光也不见了，意识回到了我的身体，我缓缓睁开了眼睛，却骇然的发现我躺在了救护车里，身边的一个医生和一个陌生男人也一脸惊讶的看着我，像看到了什么怪物。又是一阵疼痛传来，这次是后脑、后背、还有胳膊和大腿，钻心的疼痛，让我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看着周围的一切，感觉似曾相识，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嘴上戴着的呼吸管，手上打的点滴，身上传来的阵痛，无不提醒我现在躺在病房里，而且是icu。隔着玻璃窗，我看到有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正焦虑的看着我。当看到我醒来时，两人眼里绽放出了欣喜，年轻女子跑开了，中年妇女不停的抹着眼泪，眼神里满是心疼。我静静的看着她，却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只是隐隐感觉和她很亲。

    过了一会，一个医生带着护士走了进来，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虚弱的指了指嘴上的管子，他轻轻取下，我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气若游丝的说“疼，浑身疼”。他点了点头，转头给护士吩咐说加一剂止疼药。他检查了一下我的情况，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不住的夸赞我身体素质真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都能挺过来。我一阵无语，合着我挂了才是正常啊。医生检查完就和护士出去了，中年妇女和年轻女子连忙围过来询问情况，应该是得到的好消息吧，两人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一个劲儿的感谢医生。

    因为是icu，她们进不来，只能趴在玻璃窗上看着我，一刻也不肯离开。我歪着头看着她们，大脑里一片空白，实在是想不起她们是谁。对了，我是谁？我愣住了，我不是站在工地的假人么，可我现在怎么躺在这里了，发生了什么？为啥我会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而陌生呢。我努力去想，但大脑就和爆炸了一样，让我感到无比的疼痛，我只好放弃了这种努力。尽量平复下心情，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鸟，展开翅膀在天空飞翔，看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区，长满了梧桐树，树叶摇曳婆娑，树下站着一对中年夫妻，他们慈祥的看着我，招呼我回家吃饭，我向他们飞去，却像是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墙，怎么也飞不过去。场景一变，我来到了一座中学的上空，学生们正在操场上愉快的玩耍，其中有两个人看着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们也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到来，热情的向我挥手。场景又切换了，这次是一座小山，夜色下，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正穿过铁丝网，不远处有个人影正盯着他们。场景又变成了正在建设的小区工地，大雨倾盆，楼顶站着很多人，其中两个人正扭打在一起，眼看就要掉落下去了。突然，一盏大灯照向了我，我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我努力扇动翅膀，却无济于事，失重感让我喘不动气，距离地面越来越低，我忍不住叫了起来“救命啊，救命……”

    “哥哥，快醒醒”，旁边有个清脆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伴随着一阵摇晃，我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曾经见过的那个年轻女子，她的五官颇为清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此时正神情关切的看着我，手里拿着一个湿润的手帕，细心的擦拭着我额头上冒出的虚汗。我看着她，嘴里挤出来微弱的声音“你是谁？”那女子明显一愣，眼泪就涌了出来，泣不成声的说“哥哥，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李云啊”。“李云？”我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却是一阵空白，看着我迷茫的眼神，这个叫李云的女孩子哭的更凶了，她扑在我身上，一边哭一边说“哥哥，你别吓我啊，你是云云啊，你的亲妹妹啊，呜呜……”看着痛哭的李云，我不知所措，正要坐起来，却牵扯到了伤口，痛得我呻吟起来。李云见状，连忙止住哭声，手忙脚乱的去叫医生了。

    很快，医生来了，他检查了一下我的伤口，除了有几处渗出了血，其他并无大碍，李云这才松了口气。我也才知道浑身上下几乎被包成了粽子，到处都是伤口，难怪这么疼，特别是脑袋，受伤最重，包裹的严严实实，像戴了个头盔。医生交代了几句，让不要乱动就离开了。李云搀扶着我躺好，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咳嗽着。我看着她瘦弱的身体，心里不禁在想，这个叫李云的女孩儿，身体怕是不太好吧。